也不知过了多少个时辰,他坐在被褥上看着窗外的月亮从东边挪到西边,有些昏昏欲睡, 但他又怕错过任何消息,所以才一直强撑着。

  但愿抽髓丹能帮到系统……

  可万一抽髓丹没用,又或者抽髓丹根本没能送到系统手中呢?万一那矮侍卫是骗自己的怎么办?

  瑾妃不知道有没有睡下,希望自己的事不要牵连到她……

  对了, 顾迟渊也不知道如何了。那断魂草应该是二皇子给他下的,不知道二皇子一击未中,还会不会继续杀人灭口……

  而且, 按照原作剧情,六皇子应该是等到他成年之后才会突然暴毙, 为何如今这剧情提前了这么多?会不会影响到最终结局?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沈容辞正迷迷瞪瞪地胡思乱想着,突然察觉到门口有人影。

  他强行打起精神朝门外看去。

  “顾迟渊?”

  他怎么来了?

  矮侍卫给顾迟渊开了门之后, 压低声音悄声道:“五皇子要说什么可得快些, 时间紧迫,尽量长话短说, 一会子侍卫队可就要换班了!”

  说完,替他们二人关上的牢门, 自己则去不远处望风了。

  顾迟渊站在黑暗里,却有些不解。

  侍卫让他长话短说,可是他根本没有什么想对沈容辞说的, 他也不知为何自己会来这天牢里。

  离开德安殿的时候, 他只是想着, 找一个人, 不管是谁都好。

  像那晚上他对待杨思一样, 或许杀一个人, 就能将他内心淤积的恨与不甘统统释放出来。

  可是他没有。等他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来到了这里。

  温柔如水的月光下,那只强忍着瞌睡的小狐狸正定定地望着自己。

  顾迟渊突然就放松了下来,眼尾有些燥热。

  ——起码他还拥有沈容辞,不是么?

  光线实在太暗了,沈容辞看不清楚顾迟渊的脸,只能隐约看见他的轮廓。自然,他也看不到顾迟渊难得的脆弱神情。

  从他的角度来看,自己欺负了顾迟渊这么多次,现在自己入狱了,别人来落井下石嘲讽一番,也属于常规操作。

  想想看,男主隐忍多日,终于见到恶毒炮灰得到惩罚,那该有多爽快。

  最好是炮灰特别惨特别惨的那种,那才是爽文应有的套路。

  哎,为了男主的游戏体验,他得装得可怜一些。

  于是沈容辞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低落些:“事已至此,五皇子还嫌我不够惨么?”

  说完,还故意让尾音颤了颤,仿佛落难贵公子受尽了委屈过后满心不甘,却不得不在仇敌面前强装镇定一般,端的是一副无懈可击的欲盖弥彰。

  果然,顾迟渊上了套:“他们打你了?”

  沈容辞回想起矮侍卫给自己加餐的那只油光水滑的烤兔腿,睁着眼睛说瞎话道:“不然五皇子以为我是来享福的吗?”

  为了表现得逼真些,他还蜷缩起了双腿,当着顾迟渊的面表演了个当场自闭。

  可预想中五皇子的嘲笑声并没有落下,相反,那人快步走上前来,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你伤在何处,让我看看。”

  此时的顾迟渊完全暴露在了月光之下,沈容辞也终于得以看见他的神情。

  沈容辞愣住了。

  只见顾迟渊的眼尾泛红,面上带着还未来得及消散的恨意,可那双冰冷刺骨的凤眸在看向自己的时候,眼底有毫不遮掩的担忧。

  ……顾迟渊怎么了?

  而且顾迟渊这幅神情……这是在担心他吗?

  沈容辞觉得事情的发展有些超越了自己的认知,一时间脑子没绕过弯来,愣住了。

  顾迟渊见他呆呆地看着自己,以为是那帮侍卫下手不知轻重,将这身娇肉贵的小公子打得狠了,顿时满脸阴鸷道:“快给我看看你的伤。”

  沈容辞哪里有伤能给他看?

  顶破天也就下午在偃仰居吃席面的时候,膝盖不小心在桌子下磕出来的一块淤青了。

  他总不能把淤青秀给顾迟渊看,说是侍卫打的吧。

  沈容辞抱紧了衣服,拼命躲避顾迟渊的手。

  他这般死活不愿意的模样,落在顾迟渊眼里立马变了味。

  顾迟渊沉声道:“我有药可以止痛,你别躲着,乖,听话。”

  沈容辞拼命挣扎,胡乱扯谎道:“你走开,我不要你给我上药,我不喜欢别人看我身体,我要我的内侍,让他来给我上药!”

  他这句话也不知哪里刺激到了顾迟渊,小孩的动作猛然一顿,沉默着盯着他,捏着他腕部的手却丝毫未松。

  沈容辞撇开头不去看他,怕眼里露了怯,被顾迟渊发现自己其实毫发未伤。

  许久,顾迟渊凉凉开口:“你的那位内侍,已经被乱棍打死了。”

  “什么?”

  沈容辞心中一惊,猛地看向顾迟渊,想确定他所说是否是实话。

  系统……死了?

  怎么会死呢?他不是已经将抽髓丹送过去了吗?

  系统还会复活吗?

  他……还能回家吗?

  顾迟渊看见他眼底的担忧,不名所以的冷哼了一声:“沈世子就这么关心自己的那位贴身内侍么?你的身体就那么金贵,只有他能看得,我却看不得?”

  短短几句话的功夫,顾迟渊面上的担忧就已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他一贯的冷若冰霜。

  而且,那双沉沉的凤眸中,有一些他看不懂的情绪,让他本能地感到害怕,想要逃离顾迟渊的手心。

  沈容辞硬着头皮道:“你……你又不是我什么人,你凭什么觉得你可以看?”

  顾迟渊怔了一下,随即带着将最后一层遮羞布撕破的冲动,恶狠狠地笑道:“你不是一直爱慕于我,对我一片痴心吗?沈世子?”

  这回轮到沈容辞愣住了。

  ——顾迟渊这是在说什么胡话?

  他,爱慕,顾迟渊?

  这又是哪门子的隐藏剧情?他怎么没听说过啊?

  这实在是太过惊世骇俗,沈容辞都忘了继续表演,连连矢口否认:“我没有啊……我、我从没喜欢过你,你可别乱说!”

  顾迟渊盯着他,显然是不信,带着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恶意:“沈世子又何必急于否认?这不是全京城都早已传遍了的事实吗?你可知在二皇子的偃仰居内,那帮世家子是如何议论你的吗?”

  全京城都知道?

  可他这个当事人不知道啊!

  难道真是被他自己忽略了的剧情?

  沈容辞还想再否认,电光火石之间突然回想起刚穿越过来那日的情形。

  那天他走出小黑屋之后,属于原主的情绪差点将他吞没,他还因此险些被这个世界驱逐。

  他还记得那股感觉,那种失去所爱一般的撕心裂肺。

  难道……原主那天,是对顾迟渊告白后惨遭拒绝,才因爱生恨想杀了顾迟渊?

  若真是如此,那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原主的悲伤,原主的恨意,还有原主最爱的山茶花……

  沈容辞想通了,也傻了。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还有这条感情线,瞬间有些崩溃——他一个大老爷们要怎么演出对男主的爱慕之心啊?何况对方还只是个孩子!

  不行,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他今天必须趁此机会把这条莫名其妙的感情戏给断了!

  短短一个眨眼的功夫,沈容辞就想到了切断这条感情线的方法。

  他记得原作里,男主登基之后也是有后宫的,虽然人数不多,但想必顾迟渊的性向还是直的。

  那么顾迟渊要是知道自己被一个男子所爱慕,内心想必也是万般拒绝。

  只要自己现在表现出心灰意冷的姿态,宣布自己要结束这段暗恋,那就是皆大欢喜的场面,顾迟渊定然也会高兴吧。

  思及此,沈容辞立刻调整好心态,换上了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努力让自己眼里的光暗淡下去,平淡而决绝地道:

  “我已经累了,五皇子。”

  顾迟渊缓缓收起了嘴角的弧度,蹙眉看着他,似乎十分不解:“什么?”

  “你还不明白吗?”

  沈容辞一边回想着偶像剧的桥段,一边瞪大了眼睛,努力让自己的眼睛发酸,直到眼眶里有泪光打转,他才继续自己的台词:

  “爱是相互的,我已经单方面付出了太多了。全京城都将我当做笑柄,恐怕你也不例外吧,五皇子?你是不是也看着我求而不得的丑态,背地里觉得可笑?那我今天就正式告诉你,这场无论如何都得不到回应的感情,我已经不想再揣在怀里当个宝贝了。”

  顾迟渊看着他的眼神从不解到迷茫。

  他想否认沈容辞的话,可他做不到。

  因为确实,打从一开始,当他知道沈容辞爱慕自己的时候,他对沈容辞是鄙夷的。

  而且……他又为何要急于否认沈容辞的话呢?他自己不也是希望沈容辞赶紧断了那不切实际的念想的吗?

  顾迟渊愣愣的,说不出一个字来,只觉得内心很乱。

  沈容辞以为他还是不信自己已经完全放下了,再接再厉道:“五皇子,您可知道我那内侍的名字为何叫做耐冬吗?你又可知为何我最爱山茶花吗?”

  沈容辞笑了一声,仿佛是在嘲笑曾经的自己。

  “我最爱山茶,因为它意味着不容轻视的爱。五皇子,我想问问你,你怎么敢,这般轻视于我?”

  其实他说的也不全是假话,这些恐怕都是原主内心最深处的想法吧。

  原主那些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能由他代为说给顾迟渊听,也算是一场慰藉了吧。

  沈容辞生怕自己说得不够狠,让顾迟渊以为自己还会藕断丝连,于是他寒着声,将眼角的泪水逼出。

  顾迟渊微微睁了睁眼,茫然地看着沈容辞洁白如雪的腮边有晶莹的水珠滑落,像是个做错事却不知如何是好的孩子。

  “耐冬已死,我的山茶花亦死,曾经那个爱慕五皇子的沈容辞,便也跟着死了。”

  “顾迟渊,从今往后,我不会再爱你。”

  作者有话说:

  谁能拒绝身娇肉贵一磕就有淤青的贵公子呢?

  ——

  现在虐一虐小顾,等长大后就懂得疼老婆了,毕竟调教过的男人才香();

  不出意外的话下一章就能使用时间飞逝术了(不出意外的话);

  让本后妈来按头谈恋爱(撸袖子);

  ——

  补充一点,小顾身心俱洁,原作里的后宫只是为了堵住大臣的嘴才做的表面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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