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了郅苏留好的位置上, 何以致静下心等待着九层塔开。

  作为越海以及试炼修士的重要场合,九层塔开启的时间每次都不同,塔会跟随着星象年月的变化而改变。而找出九层塔开启的时间就成了清宗和天玄府的重任。

  眼下郅苏说了还有一个时辰开, 那就是还有一个时辰才能开,何以致就算急着进入也没有用。

  而郅苏把何以致请到自己的地界,很快给他上了小食茶水。何以致本是属于只要别人敢喂,他就敢吃的类型, 直到有一次被郅玙教训过,这才改了毫无防人之心的样子,开始不轻易吃外人给的东西,特别是郅苏。

  他防郅苏就像是防狼,一点也不给郅苏残害自己的机会,不管郅苏怎么对他示好, 郅苏给的他都不要。而这么多年的排斥推拒下来,他本以为郅苏已经很了解他的心思,不曾想这人还能厚着脸皮, 每次都做些他根本就不可能回应的蠢事。

  如果不是因为今日身子不适, 这里又有外人在, 何以致这时都会出声嘲讽郅苏在惺惺作态。

  郅苏不是感受不到何以致冰冷的审视, 只是比起何以致的抗拒,郅苏更愿意去看他被宽袖遮挡的手腕,并一边看, 一边用自己的指尖来回滑过杯沿。

  等滑了九圈,手上轻慢的动作停下, 郅苏松开手, 收回目光与何以致说:“少府主。”

  何以致看都没看郅苏。

  郅苏倒是不觉得无趣, 还能往下说:“往年都是一人一入, 今年考虑到少府主在,便改为了可以结伴的规矩,你看可好?”

  这个条件完全是利好何以致,何以致自是懂得,为此点了点头,示意对方这个点子不错。

  郅苏见此弯起眼睛,像是来了兴致一般,又给何以致说起:“我今年也会入塔,少府主可要与我一道?”

  何以致诧异道:“你入塔?你入塔谁监管这里?”

  郅苏道:“今日本是父亲来,可父亲外出途中听到有人提起了兄长的去向,说是在以北看到过相似的人,这就急匆匆地赶去了。事发突然,我也慌了神,只好临时起意,请了在这里相助的谢家人坐镇。我想于谢家人而言,监管九层塔一事不算陌生,有他们在,这里也不会出什么乱子。”

  这话一出,何以致便不舒服了。

  谢家和何家非必要不来往,一是他们何家挤掉了谢家的境主位置,二是谢家如今名望权势不如清宗和天玄府,却在后辈能人不出之后,转投了清宗,没有转向对他们颇为礼遇的何欢,让何欢有些不舒服。

  而何欢不舒服,就是天玄府上下都不舒服。

  虽然理解是能理解,但就着立场来说,何欢还是不喜欢其他大宗抱作一团。但考虑到谢家还有个隐士尊者谢道安,何欢对此也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曾过问。

  如今何家把监管九层塔的权放到了清宗手里,清宗却转送给了谢家,这事不管从哪里看都是做的不妥当,也有些挑衅何家威严的意思,因此何以致想过立刻翻脸,但转而又想现在与郅苏闹僵,何欢夫妇一时半会儿赶不过来,且不说他会入不得九层塔,只提此次监管是何家让的权,接手的人还是谢家,如果他们何家对此不依不饶,到会显得他何家毫无容人的气量,说出去也不好听。

  为此何以致忍了,却在之后沉着一张脸,不曾看过郅苏一眼。

  期间秦华争和魏苏华就站在他身边,同时打量着郅苏,每个人心里都有着不同的心思。

  郅苏倒是不管气氛好与不好,他这人脸皮厚,即便看到何以致给自己甩脸子,也能笑嘻嘻地与何以致分享塔内情况。

  他说:“九层塔今年转动的厉害,不知塔内又多了什么考题,少府主若是不与我一同走,入内后还望小心。”

  接着瞧着时间快到了,他与何以致一同走向外间,看着眼前来此历练自己的修士,与他们说起了九层塔的情况,以及需要注意的地方。

  在经过一段毫无意义的长篇大论后,郅苏终于提起了重中之重,他道:“九层塔作为天道定下的越界门槛,里面充满着不同的幻境,以及不同的凶兽妖兽,且每年的考题都不一样,需要入塔者入内后自行观察,因此我等无法给诸君指出险情。还有,这里有一块玉牌,是出九层塔的钥匙,等一下我会施法把玉牌埋入你们的后颈中,如果有人要退出,就在心里默念散,催动玉牌,便能退出九层塔。”

  说罢,他指挥众人,把玉牌送了过去,而何家自是不会放心何以致的玉牌由郅苏安排,因此何以致一行人的玉牌早在出何府时就埋了进去。

  而在何以致观看对面的人埋玉牌的时候,魏苏华突然靠了过来。

  他见郅苏走向人群,小声与何以致耳语了一句:“少府主,情况有点不好。”

  何以致这时还在看戏,听到他说话,只嗯了一声,并没有多认真。

  何以致一听也是这么个意思,但他并不是很忧心,因为在他看来,他入塔也就是走个形式,他身上带着何欢夫妇给他的自保法器,根本就不可能久留到出事,加上即便是谢家主管,清宗也不是完全没有责任,若他在这里真的出事了,何欢和秦华夫人不可能讲道理,到时两家端了都有可能。

  郅苏不会不懂这个道理,因此何以致不是很担心。

  可这时魏苏华却说了一句:“少府主之前可曾提过,我们来前已经在后颈埋玉的事?”

  何以致摇了摇头。

  魏苏华又说:“那等一下我们去要郅苏手里的玉牌。”

  何以致不解道:“我们要他们的玉牌做什么,万一他在玉牌上动了手脚可如何是好?”

  魏苏华却道:“少府主,自府主让出监管权,自你要来起,我们就陷入了被动的两难中,如今郅苏在打的什么主意少府主猜不透,属下亦是猜不到,只能多想多防着些。那既然要防着,就要去想,如果郅苏在进出口动了手脚,我们的玉牌出不来,到时遇险就会死在九层塔里,而九层塔里危机四伏,府主和夫人不在塔中,无法断定少府主在内出了什么事,清宗自可把困杀我们的事推到我们大意这上,以此推说与他清宗无关。如果我们拿着玉牌,虽有被他追踪的风险,但进出入口会稳一些,因此郅苏手里的玉牌可以暂时不埋,但一定要拿着,而且要就要趁他现在发送时要,不能等他给,要掌握他无法决定的数目去要。”

  何以致听懂了,便老实地点了点头。

  这时,魏苏华又说:“还有,等一下郅苏过来,少府主就当着郅苏的面,说一句方才与府主通过信,觉得今年的进出口定的位置不如往年,一来以此敲打清宗,今年启用谢家不好,别想明里暗里地挑衅天玄府,二来震慑郅苏,别让他在玉牌入口这里动什么歪心思,不然府主肯定会顺着这条线查。”

  何以致深觉此话有理,当即点了点头。

  魏苏华见他听劝,也不在多言,只道:“那属下等一下就把这里发生的事告知府主,让府主留意一些。”

  何以致轻声说好,之后又觉得魏苏华聪明的做法、说话的神态有些熟悉,就是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看到过,为此有些疑惑地看向魏苏华,问:“你说话不磕巴了?”

  魏苏华理直气壮地说:“说来也怪,紧张的时候反而能正常说话。”

  何以致听到这里忍不住嗤笑一声,信心十足地说:“紧张?你怕郅苏作甚!郅苏在清宗时,郅环如此宠爱他,他都压不过郅玙,而不如郅玙的人又如何能伤了我?”

  他这几句话倒是说的信心十足,理直气壮拿自己对标了郅玙。

  秦华争对此并不意外。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秦华争发现了,在何以致的眼中其实世人只分三种,一是何欢夫妇,二是他自己,三就是郅玙。

  不管是厌恶,还是嫉妒,郅玙都像是深埋在何以致骨头里的刺,他没有一日不提郅玙,也没有一日放下郅玙,仿若郅玙早已融入了他的生活,成为了他不可缺失的一部分……

  想到这里,秦华争握着剑的手忍不住握紧了一些。越过何以致,秦华争看向人群的西北角,目光对准了一个穿着黑袍的人,而后低下了头。

  ——

  何以致按照魏苏华教导的那般,先是敲打了郅苏一番,又把郅苏手里的玉牌要来了一些,之后他把这些东西交给了秦华争,没有交给魏苏华。

  九层塔开启的那时,一束光从云端投下,正好照在了第一层的门上。远处雷声阵阵,一阵狂风在塔门开启的时候吹起,险些将门前等候的人吹飞。

  因为这次不是一人一进,周围有不少人凑在一起,很快组成了不同的小阵营。在这种情况下,第一个入内的人未必会遇到什么好事,只是天玄府的地位在这里,如果何以致畏畏缩缩不敢第一个入内,只会让天玄府被人耻笑,故而塔门一开,何以致便自动上前一步。

  紧接着,一道蓝色的光壁在门后出现。

  何以致站在前方,朝着入口伸出手,在指尖触碰到那道光壁的时候,眼前出现了一片蔚蓝的海。

  接着他的身影被光壁吞没,秦华争和魏苏华也跟着走了进去。

  与此同时,在何以致入塔的瞬间,有一双蓝色的眼睛在上三界中睁开了。

  穿过邑珲和梦若的云层一路往上,在千阳(2)的地界,一个穿着黑衣的男人站在火海旁,劲瘦结实的腰身被黑色的腰带勾画的清楚,腰侧带着的蛇形骨刺将他高大的身形衬得极具有攻击性。

  而他身后的人见他突然停下脚步,忍不住小心地问了一句:“君上,有什么异常吗?可是云海之上有什么异动?”

  那正对着火海的人没有回头,只用低沉的声音嘲讽道:“他能有什么动静,他如果有心关心下界,会给我去往下界的机会?”

  他说完这句话,抬手一挥,将面前的火海分开,然后看向地心埋着的东西,眉目被烈火装点上色,显得格外阴狠凶恶。

  跟在他身后的人见此上前一步,问他:“要把东西取出来吗?”

  问话的人本以为他会同意,不曾想他放下了手,让两侧的火海再次合在一起。

  那人不解的惊呼一声:“君上这是何意?”

  单看身影,他身量身形与郅玙相似,两人都是宽肩窄腰体态强悍优美的那类人。

  但与郅玙不同的是,他的皮肤苍白到像是死人一般,隐隐有些不健康的泛青,脖子上也有着杂乱的红色筋脉,看上去有些狰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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