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菲罗斯踏入研究所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大厅中一片静默。

  研究员紧张地环顾四周,没人敢告诉他该不该回答,于是他绝望地抬手指向身后:“在……中央区。”

  “中央区?”

  自从母亲的水晶消散之后中央区就只剩下培养舱和中控室没有搬走了,而他和克劳德无论是训练还是实验基本只会去另外两个区,克劳德为什么会在中央区?

  萨菲罗斯没再理会那个的研究员,径直朝中央区走去。一路上的人看见他都自动向两边避开,仿佛看见了什么洪水猛兽。

  直到中央区的门打开,萨菲罗斯才弄清发生了什么。他有两年没见过中央区聚集着如此多的研究员,有一个正在运作的培养舱,所有人都围着它团团转,就好像多年前他们围着母亲的水晶一般。

  尽管离得很远,他还是一眼就看到浸泡在魔晄中的克劳德。

  金发的少年赤裸地悬浮在荧绿色的流体中,如同白瓷制作的人偶,每个关节都被精雕细琢,蝶翼般的睫毛安静地覆在双眼之上。他的肢体纤细而舒展,肌肤在培养舱内的顶光下显出几分虚幻的透明感,如此美丽,却又如此缺乏生气。

  萨菲罗斯呼吸一滞,脑中浮现起梦里的画面——

  「救我。」

  原来那不仅仅是母亲,更是克劳德在通过梦境向自己求救。

  一股前所未有的愤怒席卷了他的四肢百骸,连带着萨菲罗斯这些年的遭受的疼痛、伤害、不解一起向他袭来。

  ——母亲可是拯救了星球的英雄啊!

  他是万物的救世主,人类得以活到现在要感谢他的恩泽!

  然而他们都在做些什么?肆意玩弄比他们更高贵、更强大的母亲的基因,制造他的克隆体,把他们当成实验的小白鼠一样对待,他和克劳德甚至还没有外界一个普通人类小孩享有的人权多,是什么赋予了人类这样的权力?

  飓风在海面上掀起滔天巨浪,将深海中黑暗的沉渣一并卷起。许多疯狂的念头涌入他的脑海——小镇上直冲天际的火光,惊慌逃窜的镇民,烈焰和枪声中凄厉的惨叫,以及村雨劈开敌人和平民的身体、血液飞溅在脸上滚烫的触感……

  是你们自己选择了战争和灾厄,这是你们应得的!

  萨菲罗斯大步冲向培养舱,手中的村雨已然出鞘。几个研究员见状拦在他面前,焦急地向他解释些什么,但萨菲罗斯太过愤怒,那些话语就像蚊虫的嗡嗡声,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正当他举起村雨、打算破坏培养舱的时候,卡特霍姆突然从暗处走出。

  “如果你现在把他从里面放出来,他可能会死。”

  萨菲罗斯猛地扭头,只见那个干瘦的男人抄手望着他,表情平静得仿佛事不关己。

  卡特霍姆的出现犹如一桶冰水当头浇下,让萨菲罗斯恢复了几分冷静。与此同时,一股浓烈的杀意自心底漫起。于是他微微调转村雨的方向,刀尖虚点着卡特霍姆的心脏:“你都对他做了什么?”

  “正常的小手术。不过你很久没回来了,所以C细胞的针剂没有库存——你知道的,克劳德自己的细胞在体外繁殖不了太多代,他没法给自己做备用针剂。我们用魔晄浸泡法来促进伤口自愈,只是没想到他对高浓度的魔晄不耐受,产生了比较严重的副反应。”男人推了推眼镜,慢条斯理地补充道:“也就是所谓的魔晄中毒。”

  萨菲罗斯的眉峰深深压下,村雨划开了卡特霍姆的前襟。

  男人并未被他的杀意威胁,面不改色地耸耸肩:“别那么紧张嘛。人还好好地活着,伤口也确实愈合了,只是有点后遗症——简单讲,就是失去了自我意识。”

  “你没有资格谈他还好好活着。”

  “那就换个说法,至少他还有抢救的机会。”

  萨菲罗斯的瞳孔紧紧缩起,犹如某种令人恐惧的冷血动物:“你会为此付出代价,卡特霍姆。”

  对方却像是听见了什么有趣的话,并且十分夸张地干笑了几声:“哈,哈——代价?这可都是你一手造成的。如果你不执意跟着军方离开,那么克劳德的针剂就不会断货,我们就不会用这种方法来帮他维持自愈能力,而他也不会魔晄中毒。”

  “这一切都是你的错,萨菲罗斯。”

  话音落下的一瞬,村雨蓦地向前递了半公分,鲜血顺着卡特霍姆胸前的织物流下。

  萨菲罗斯冰冷的怒气几乎具现化,研究所中传来此起彼伏的吸气声和惊叫。然而卡特霍姆只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胸口,便恢复了无趣的表情。

  “可惜,我还以为你会刺下去。这样就没人能告诉你怎么救你的小弟弟了。”

  ……冷静,萨菲罗斯。现在还不到杀他的时候,救克劳德要紧。

  他在脑中告诫自己,于是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将村雨收回,并大力甩掉刀尖的血液。

  “我要怎么做?”他冷冷地问。

  卡特霍姆抹了一把胸口,嫌弃地在实验服上擦净手上的血迹。“克劳德曾说他能听到救世主的声音,这说明C细胞克隆体和母体之间是有超越物理层面的联系的。既然你也是克隆体,而且会叫克劳德·斯特莱夫‘母亲’,多半也能听到那个声音吧?”

  萨菲罗斯不置可否。

  虽然卡特霍姆是个毫无争议的人渣,但萨菲罗斯不得不承认他的研究在大方向上竟然是对的。

  萨菲罗斯权衡利弊,决定暂时听从卡特霍姆的建议。他走到主控台前,找到控制培养舱的那个屏幕,输入了几条命令。

  “总之先把他放出来,不要继续加重魔晄中毒的症状。”

  这一次卡特霍姆没有反对,任他脱下外套将克劳德裹紧,抱进一旁的消毒间。

  “克劳德?”

  听到他的声音,男孩驯顺地转过脸,眼中是和他一样的莹绿色竖瞳。

  卡特霍姆没有骗他,自从他接手了照顾克劳德的工作男孩就苏醒过来。但这种苏醒并不正常,萨菲罗斯感觉弟弟仿佛变回了三岁时跟在自己身后亦步亦趋的模样,虽然能听从他的每一个指示,却几乎不会说话。

  这是克劳德,又不完全是。萨菲罗斯仔细回忆那个与自己保持距离、脾气古怪又叛逆的弟弟,感觉眼前的男孩更像是一个乖巧的小人偶,没有自己的人格,只能机械性地处理他的命令。

  “吃饭。”

  克劳德茫然了一瞬,低头拿起勺子,将滚烫的浓汤往嘴里送。勺子即将与嘴唇接触时,萨菲罗斯叫停了他。

  “你不能这样喝,先吹一吹。”

  克劳德的动作凝滞片刻,开始按照他的要求重新进餐。

  事实上刚恢复意识的时候克劳德处于生活不能自理的状态,他走的每一步、做的每件事都需要萨菲罗斯给他指令。渐渐地,随着接收的指令增多,他能自主完成的事也越来越多。

  有半年萨菲罗斯甚至觉得这样挺好,他不在意克劳德是不是一辈子都保持这个状态,只要他活着、并且将母亲的那部分保存下去就行。而且这个克劳德很听话,完全受他掌控,不会制造惊喜,也不会做出任何他不喜欢的事来。

  当然,另一个原因是他虽能在梦里与母亲沟通,但大多数时候都是母亲主动来找他的。或许就像卡特霍姆说的那样,他也有和其他C细胞克隆体交流的能力,但他目前仍未掌握,而且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够掌握。

  克劳德的情况一拖就是八个月,于是研究所内渐渐将它当作常态。

  对方身上的实验依旧继续,萨菲罗斯大部分时候也仍在军队中,只是他每个月都会回来几天,一方面是确保对方的状况没有恶化,另一方面是为了给克劳德提供下一次手术的针剂。

  萨菲罗斯越发厌恶身边的一切,包括卡特霍姆,包括研究所和整个救赎者教团。

  执行任务时他经常会想,如果哪天军方发现自己资助的是个打着复活救世主的幌子、实际在搞反人类实验的疯子就好了。萨菲罗斯很乐意亲自捣毁研究所,他会像在朱农的战场上那样将研究所里的生物都斩成两截,反正研究所长久以来就是这样栽培他的,他们也应该品尝一下自己的成果。

  八月底萨菲罗斯再次返回军队,安吉尔看见他的第一眼就问:“你弟弟怎么样了?”

  萨菲罗斯接过对方递来的通讯器,填完几份表格,又将东西递回去。“好多了。现在还不能完全做到生活自理,不过已经能主动做一些命令之外的动作了。”

  皮特听到他们的对话,兴奋地凑过来:“原来你有个弟弟!他长什么样子?有照片吗?”

  萨菲罗斯一愣,他从未考虑过给克劳德拍照,当然也没给自己拍过。二人只有实验室的影像记录,那种东西一般是研究所的保密资料,本身也不能给外人看。

  “他是……金发,蓝色眼睛。十岁,个子大概到我的胃部这里……”他努力描述弟弟的特征,却发现其他两人的表情越发古怪。“怎么?”

  安吉尔微微皱眉:“是你的表弟?”

  “不是,我们是同一个人的克隆体。”

  “克隆体!听起来好帅?”皮特捧完场,紧接着问:“但你们不应该长得一样吗?”

  萨菲罗斯沉默了。

  这个问题在他小时候也曾困扰了他一段时间,但他后来越发感觉母亲可能与普通人类不太一样,加上他猜是母亲选择了克劳德而不是他,所以后来也就不再探究这件事。现在被皮特提起,他再度感受到一丝迷茫。

  “解释起来有些麻烦,我们的母亲是一个很特殊的存在,所以发生什么都有可能,只是目前不清楚原理。”

  “看出来了,你的原型——呃,妈妈,肯定是个超级强的战士。”皮特诚恳地附和。

  安吉尔向黑发的士兵投去警告的眼神,于是皮特立刻噤声。

  克劳德是一个谜。

  克劳德知道很多只有母亲才知道的事,但克劳德从不主动与他分享。克劳德的精神总是游离在他们的生活之外,仿佛对自己的现状漠不关心,却又在其他人看不见的地方心事重重。克劳德擅长察言观色,一眼就能看穿周围人在想些什么,却装作不知道般好坏全收。克劳德非常在意他,远超过在意自己,会为他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牺牲,而他不确定那是否单纯是因为对方喜欢自己。克劳德……

  萨菲罗斯猛地惊醒。他发现自己过于关注克劳德,以至于稍加回忆就能想起对方的一举一动。

  身旁的被子动了动,一颗毛绒绒的金色脑袋拱出来一点,萨菲罗斯下意识地搂住弟弟。

  那颗脑袋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反手将他的头抱进怀中,还像安慰小孩一般拍了拍他的背。

  昨晚克劳德有点发烧,似乎是对实验药剂的中毒反应,于是萨菲罗斯整晚都在床上陪他。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们睡在一张床上变成了常态。有时是在克劳德的床上,有时是在他的床上,原因不尽相同,不过萨菲罗斯意外地发现自己并不排斥这么做,甚至有一点喜欢。

  研究设施的生活区在地下,常年阴冷潮湿。虽然他的体质对温度不算敏感,但对温暖的偏爱多过于寒冷,所以克劳德身体散发出的热量对他格外有吸引力。这不代表他喜欢克劳德,他只是找到了一种让两人都舒服的相处模式。

  还有一点他从未向克劳德提起,那就是对方长得越来越像母亲。

  现在克劳德已经离开培养舱两年半,生理年龄十岁多一点,萨菲罗斯是接近十四岁的外貌,两人的身高差距非但没有缩小,反而越差越大。

  直到自己的体型已经超过母亲,萨菲罗斯才意识到自己与母亲的差异并不是基因突变的问题。他和母亲没有一处性状是相似的,这从遗传学上根本解释不通。倒是克劳德,如果不考虑年龄的问题,简直和母亲一模一样。

  那天皮特的问题再度提醒了萨菲罗斯,他与母亲、与克劳德到底是不是同一种个体?母亲的能力自己继承了多少?克劳德又继承了多少?

  还有一个这些年他有意无意地跳过了的问题,克劳德既然从母亲那里得知了那么多信息,他对自己的态度又是怎么回事?

  他将脸在弟弟怀里埋得更深。他还记得在与克劳德第一次大面积肢体接触时,脑内陌生的声音告诉了他一个新单词:Reunion。后来他去查了这个词,字面意思是再结合,但听起来意味不明。

  如果克劳德永远这样下去,他也会好好地照顾他,但这就意味着他不再有机会知道这些问题的谜底。

  萨菲罗斯开始有一点想念那个生气勃勃又叛逆的弟弟了。

  米德加和朱农的战争不温不火地打了一年有余,内阁终于觉得不能再这么消耗下去,打算直接发起总攻。

  半个世纪前朱农是这片大陆上最大的军火制造基地,当时大公国的最高军事统领因为政变失败带兵叛出,直接将原来作为军港运作的朱农变成了新的国家。因此尽管在粮食生产和经济发展上稍有落后,但朱农的军火储备向来多于泛米德加大公国,萨菲罗斯猜测这可能也是大公国资助救赎者研发生物武器的原因。

  与此同时,卡特霍姆反对他跟着军方上战场也侧面印证了克劳德的说法,那个男人对救世主本人十分狂热,制造他们并非为了工具的目的,然而军方看上了他的数据,才强行征用他。

  事实证明克劳德的猜测都是对的,虽然弟弟从未离开过研究所,但对外界的情况看得十分透彻。

  萨菲罗斯接到最新任务,将内容仔细看了几遍,才狐疑地抬头:“直接走海路袭击朱农军港?上面不打算占领中立区了?”

  “那边会有大规模的佯攻,你的任务是趁夜攻进首都,控制总统府。”安吉尔在电子白板上拉出地图,圈定了一个区域,“就是这里。”

  萨菲罗斯沉吟片刻,又问:“首都和总统府附近的军队部署呢?有资料吗?”

  安吉尔遗憾地摇摇头:“一切全凭你的临场判断。”

  他顿时了然,这个意思是现场完全由自己来决定怎么处理,包括留不留活口的问题。

  萨菲罗斯对这份工作说不上热衷或讨厌,他只是逐渐意识到外界的人类也很愚昧。他看不出这场侵略战争除了消耗更多资源、提供更多军队的工作岗位和达成一些大公国高层的夙愿外还有什么好处,但显然人类很擅长把自己没做好的部分归咎于外部因素,米德加如是,救赎者亦如是。星球的灾害可能一时半会儿毁灭不了人类,但人类自己就不一定了。

  ——所以这样的生物又是如何获得星球的统治权的呢?

  萨菲罗斯发出一声冷笑,引得安吉尔莫名其妙地回头看他。

  当夜,北部战场如火如荼,连首都都能看见火箭弹幕轰击的火光,萨菲罗斯趁此机会乘着米德加的潜艇靠近了朱农军港。

  他远在两海里外就看见了朱农军港那台有着两百年历史的标志性大炮,之后潜艇上浮,缓慢地靠向军港外侧的海岸。萨菲罗斯带着大约两个连的士兵悄悄乘坐皮筏艇登陆,然后示意这些人分散成四队,绕开朱农的交通要道、分别从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包围总统府,他自己则要一个人从城市上方单独侵入。

  就在萨菲罗斯借着夜色掩护、无声无息地斩杀了总统府花园的守卫时,紧邻总统府外的一条街上发生了爆炸。

  他不知道是哪队人马暴露了位置,治安亭立刻拉响警报,整个总统府的探照灯都被打开,附近响起激烈的交火声。

  花园里的异状也已暴露,巨大的护盾以总统府的穹顶为中心展开,将整个府邸罩了进去。萨菲罗斯回身挥出一刀,剑气撞在护盾上没有留下一丝痕迹,于是他立刻意识到这是一个强力的魔法护盾,在找到启动护盾的魔晶石之前他都不可能从这里走出去了,只能继续战斗。

  他在炙热的罡风中勉强站稳脚跟,回身便看到两架巨型守卫机械向自己冲来。

  这是朱农军事科技的核心,每台机器上都配备有与总统府防护罩同等级别的护盾魔石,萨菲罗斯在之前的战场上也只见过一台。第一次遇到这个杀戮兵器时他们大约牺牲了半个营的兵力才勉强搞定它,如今他只有一个人却要对付两台,情势十分危急。

  ……才怪。

  萨菲罗斯压低眉梢,唇边浮起不祥的笑容。

  安吉尔说不要让上面知道自己能做到什么程度,过去一年间他也确实保守了自己的秘密。但现在整座府邸没有任何一个米德加的人,他可以尽情释放,不用再顾忌那些孱弱却多疑的人类。

  “动地。”

  萨菲罗斯微微弓身,以机械的扫描器无法捕捉的速度弹射出去,横向挥击出两刀。守卫机械的护盾被重击了几下,泛起过热的橙光。

  “一阵。”

  抬起,定身,反手挑空,然后重重劈下。护盾像玻璃一般碎裂,魔法残片四处飞溅,其中一片擦过他的脸颊,留下一道细小的血线。

  失去护盾的机械仍在向他猛冲,光炮在花园中肆意轰炸,甚至击中了总统府建筑的一角。他在崩塌的石块中举起村雨,越肩架在身前。

  反击架势。

  这是他从克劳德那里学来的招式,最先上前的机械被村雨借助惯性直接掀飞出去,撞倒了后面的机械,冲击之下两台机械的外壳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损毁,部分外露的接线开始冒出火花。

  “大雷电。”

  刺眼的白光映亮整座花园,两台机械暂时都陷入无法工作的状态。

  萨菲罗斯最后跃向空中,以极高的位置劈击地面,巨大的冲力让地表如海浪般层层掀起,刺穿了失去护盾的机械。

  随着一声巨响,爆炸的机械产生了两朵极小的蘑菇云,冲击波撞碎了总统府的墙壁,整座建筑轰然倒塌。

  “……狱门。”

  萨菲罗斯站在冲天的火光之中,朝着刚才趁机逃出的总统家眷及工作人员转过身,脸上露出天真而残酷的笑容。

  “人间即地狱。”萨菲罗斯歪了歪头,甩掉村雨上的灰尘,“以我个人经验而言,你们在这里被我送走可能会比落在米德加军方手上更好。比如说,作为人类完整地死去,好过作为人体实验的怪物屈辱地活着?”

  所有人的表情都被绝望笼罩,几名男性掏出手枪,因为太过惶恐甚至没能瞄准他就扣下扳机。

  萨菲罗斯轻松地挥刀挡开子弹,一步步朝对面逼近。

  ……就是这个感觉。

  被憎恨、被恐惧的感觉。不知向谁求救、呼救也无法得到响应的感觉。作为至高的存在、掌控其他生命的感觉。

  他在研究所中经历的一切终于和外界的生活体验完美融合,构筑成一个全新的视角。

  自私、傲慢和脆弱的人类,平日里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将痛苦施加在别人身上,但当这些痛苦返还给自己时就恐惧得要命。这可真是……十分人类。

  萨菲罗斯举起了村雨,冲哭喊的人群微微一笑,划下两道银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