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路在空中厮打,暴风雨让两个人的衣物都彻底湿透。等到返回朱农时已是深夜,萨菲罗斯先是把克劳德推进浴室,两人在那里又小范围地缠斗了一会儿,最终变成抵在墙壁上深吻。

  “……够了。”克劳德将萨菲罗斯扯开,两人终于有机会喘上几口气。

  萨菲罗斯低头看着对方,他的人偶现在就像一只落水的陆行鸟,一头倔强的金发一绺绺地贴在额上。

  “可真狼狈。”萨菲罗斯忽然轻声笑道。

  他的发梢也像小溪一般涓涓地淌着水,皮衣适时发出滑稽的摩擦声。

  克劳德戒备地望着他,突然反手拧开花洒。一股冷水迎面扑来,萨菲罗斯稍微侧头避开,然后抹了把脸上的水渍。

  “你自己脱还是我来给你脱?”他打了个响指,身上的皮衣瞬间消失不见。

  “你出去。”克劳德瞪了他一眼,“或者我出去。”

  “想都别想。”萨菲罗斯强行拽开他的开襟毛衣,在逐渐温热的水流中熟练地解开宿敌身上的剑带。克劳德稍微抵抗了几下,最后任由他将湿衣服丢进洗衣机中。

  现在他们完全赤裸相对,克劳德仍然试图夺门而出。萨菲罗斯拽住他的手臂将他禁锢回墙角,热水很快让青年的皮肤显出漂亮的粉红色。

  萨菲罗斯开始疯狂攫取对方的嘴唇,勾缠住克劳德的舌头侵略他的口腔。克劳德几乎在他怀中窒息,于是用肘部猛击他的肋骨。萨菲罗斯抓住对方的手腕按到头顶,一路向下吻咬至胸口,顺势叼住因肾上腺素分泌而激动地挺立在空气中的淡色乳尖。然后他像吮吸奶水那般用力地嘬咬了几口,克劳德立刻发出一声柔媚的呻吟。

  ——他那年轻、柔软的母亲,虽然理智上抗拒着这个身份,本能却让他对一切幼儿的行为产生了母性。

  克劳德抱住他的头,忍不住躬身来缓解胸口的疼痛。萨菲罗斯趁机摸向他的后穴,发现他的宿敌已经湿了。

  “你喜欢这样?你喜欢当母亲的感觉?”他重新啄着克劳德柔软的唇,一边探入穴口搅弄一边揉搓对方的乳尖。

  “我没有!”克劳德在他的刺激下很快勃起,挣扎着将他从胸前推开。

  萨菲罗斯觉得这样的反应很有趣,于是用催奶一般的手法大力按揉克劳德的乳肉。他痴迷地伸出舌尖卷住小小的乳粒,仿佛真的从那里吮吸出什么汁水,同时用几根骨节分明的手指模仿着交媾的节奏在甬道内反复抽插。克劳德的内壁很快颤抖着裹紧了他的手指,匆忙抓住他的手腕不让他动作。

  这是他熟悉的克劳德,又与他曾短暂憎恶过的、之后对抗了几十年的克劳德不同——两百年前的克劳德曾经真心实意地想要杀了他,而现在的克劳德却在犹豫、在矛盾,甚至在试着接纳他。萨菲罗斯心中涌动起一股微妙的情感,他的本能在叫嚣着让对方痛苦和哭泣,然而他的理智却想让他的人偶也能感受到自己的爱意。

  克劳德几乎被他的胸肌顶在墙角动弹不得,不一会儿肠壁就开始不规律地收缩起来。萨菲罗斯知道他快到了,于是猛地撤出手指。克劳德眼前短暂地闪过一道白光,快感被迫终止。

  等他从即将到来的高潮落回现实,立刻狠狠地捶了萨菲罗斯一拳。

  “……你给我,滚开!”湿漉漉的陆行鸟愤怒地炸起羽毛。

  萨菲罗斯用肩膀受下这不疼不痒的攻击,随即将人翻过去压在墙上。

  “我建议你坦诚一点,克劳德。”他向克劳德俯下身,在对方后颈上咬了一口,“如果你真的不想要,就不会让我做到这一步。”

  克劳德明显瑟缩了一下,很快又变得怒气冲冲:“不要自说自话!明明是你擅自……啊。”

  贴上瓷砖的一瞬,被玩弄到红肿的乳尖传来刺骨的凉意。克劳德倒抽了一口冷气,然后听见萨菲罗斯贴在他耳边低语:“没关系,我会实现你的愿望……母亲。”

  背德、愧疚、突如其来的罪恶感、不为人知的隐秘的快乐。

  无数种情绪同时击中了克劳德,让他剧烈地颤抖起来。紧接着炙热的阴茎破开穴口挤入甬道,熟悉的疼痛裹挟着被填满的快感从脊椎一路蹿到颅顶。

  克劳德无声地张大了嘴,像濒死的鱼一般急促地喘息。过了半晌他才从冲击中缓过几分,感觉对方正小幅度地顶撞他的敏感点。

  “别……”克劳德反手抵住萨菲罗斯的胯骨,“这样我会射出来……”

  “那有什么不好?”萨菲罗斯亲了亲他的侧脸,突然掐着他的腰往里送了一截。

  “啊啊——”

  随着对方的抽插逐渐如疾风骤雨般激烈,克劳德无法自抑地发出尖叫。他用肠壁紧紧绞住侵犯自己的凶器,萨菲罗斯却像全然感受不到阻力似地将他用力顶离地面。他们仿佛两只野兽一般挤在墙角疯狂耸动,下腹和臀部的拍击声清晰地回荡在浴室中,不一会儿克劳德就被插到再也站不住,刚要下滑又被对方拽起来套回自己的阴茎上。

  克劳德第一次射精后萨菲罗斯将他转回正面,尚未垂软的阴茎在穴口外蹭了几下就重新顶入。克劳德被迫悬空地夹在他与墙壁之间,全身的重量都集中在了两人连接的那一点上。萨菲罗斯抱着他粗暴地颠动了几下,阴茎又深又重地抵住他的敏感点。强烈的电流让克劳德痉挛了一瞬,本能地用双腿紧紧缠住对方的后腰。

  他们在滚烫的水流中疯狂交合,灵魂则随着窗外的暴风雨一同飘摇。虽然体位问题无法看到彼此的脸,但身体的每一寸都能感受到对方的存在——黏膜的摩擦、肌肤的挤压、凌乱的喘息和呻吟,当甬道尽头饥渴地吮吸住不停进出的阴茎时,两人因快感而蹙起的眉和难耐的表情甚至清晰地浮现在彼此脑海间。

  萨菲罗斯的速度突然加快,然后猛地顶到前所未有的深度。克劳德下意识地抱紧他的肩背,于是萨菲罗斯的精液全部射进他的体内。

  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静止。

  他们的视野短暂地化为空白,许久之后才找回一点呼吸。

  浴室中只剩淅沥沥的水声,与屋外的风雨声已经完美地融为一体。两人在花洒下沉默地拥抱,任水流冲走所有汗水与精液。过了一会儿,萨菲罗斯将自己缓缓抽出,克劳德的前端也抽搐着流出一点浊白。他们无声地抬头对视,莹绿的竖瞳和湛蓝的眸底全是残留的情欲和疯狂。

  一切都已经回不去了。

  纯粹的爱、纯粹的恨、纯粹的家人与敌人,在刚才被他们亲手摔了个粉碎。

  萨菲罗斯突然撩开遮在眼前的湿发,低头吻住克劳德的嘴唇。

  “我也爱你,克劳德。”这是他对几小时前那句话的回应。

  克劳德死死盯着他,瞳孔中涌动着万千他无法解读的情绪。于是在萨菲罗斯准备起身的时候,一只手臂猛地勾住他的后颈,将他再度拉回昏天黑地的深吻之中。

  两人推搡着回到卧室,刚一上床他就被克劳德骑上来狠狠啃咬住嘴唇和胸肌。他的母亲、弟弟、爱人,正用一种近乎野蛮的方式在他身上发泄,仿佛要将他的血肉吞下去融为一体。

  “这样也好。”萨菲罗斯在狂乱的回吻中想,“如此一来我们就真正意义上地Reunion了。”

  他趁对方没空理会自己的时候摸到仍然松软的穴口,用力一挺便重新没入湿热的甬道中。克劳德发出一声短促的呻吟,然后迎着他的顶弄主动向下坐去。

  两人在床上发疯似地上下颠动,银发铺散在床垫上缠住了十指相扣的双手。萨菲罗斯从未如此急切地想要钻入克劳德的身体,他的每一次冲撞都向更深处推进,过电般的快感随着顶端与结肠口的亲密接触袭遍全身。他甚至有种错觉,仿佛通过这样的方式可以回到某个不存在的子宫,在温暖的羊水中吸收克劳德的养分,然后他们会彻底融合为比星球还要强大的生命,从而在黑暗的宇宙中漫长远航。

  “慢点,萨菲,我快要——”

  克劳德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被他突然加快的速度插得开始无意识地痉挛起来。于是他又拽着对方的胳膊调换体位,从上方狠狠插了回去。

  萨菲罗斯的力度是如此之大,以至于两人的腿根和臀部的皮肤撞得一片通红。克劳德呜咽着绞紧他的阴茎,在他背上抓挠出数道交错的红痕。他们就着这个姿势又做了半个小时,结合处翻搅出的下流白沫将耻毛打湿成一绺绺的模样。萨菲罗斯再次揉弄起对方的乳肉,依依不舍地将唇贴了上去。

  “我并不后悔把你当作过母亲,而你也喜欢我这样对待你,不是吗?”

  这个词对他的人偶显然有着异乎寻常的刺激,对方一反刚才的沉醉开始羞恼挣扎。萨菲罗斯抓住他试图攻击自己的手按在枕侧,同时立刻抵着克劳德的前列腺开始凶猛冲刺。金发青年在这种前后夹击中绷直了脚尖,很快被他的动作逼出泣音。

  “啊啊——萨菲罗斯——”

  他低头去吻克劳德眼角的泪痕,拇指扣在对方阴茎的顶部反复摩擦。

  “我在这里,母亲。”

  在一种近乎病态的缠绵中,他们再次射在对方身上。然而喘息的时间只持续了几分钟,床上就再次开始律动。

  两人从夜晚一直做到天色将明,才重新去浴室冲澡清理。出来后克劳德扯下一片狼藉的床单丢在地上,与萨菲罗斯躺到另一张干净的床上休憩。

  萨菲罗斯懒洋洋地靠在克劳德臂弯间,任比自己小了一圈的爱人将他搂在胸口。洗澡前他们为了让屋中情欲的气味尽快散去打开了窗户,现在两人静静地听着外面的雨声,谁也不想打破这份安宁。

  克劳德用手指轻轻理着他瀑布般披散的银发,终于叹了口气。

  “星球的生命还有多久?”

  萨菲罗斯微微抬眼,对他的提问有些意外。但他知道克劳德在生命之流中已经窥见了一点自己的记忆,便坦诚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乐观点大约还有一万年左右。”

  “不乐观的情况呢?”

  “不到五百年。”

  有那么一会儿克劳德陷入沉默,将手从他的发丝间抽出。

  “所以救赎者说的是真的……”克劳德低声道,忽然又想起些什么,“是你告诉卡特霍姆的?”

  克劳德不再继续追问,转而望向窗外的夜色。

  屋中再度归于宁静,只剩饱含水汽的晚风将冰凉的雨丝送入房间。萨菲罗斯以为对方就要这样睡去时,克劳德忽然再次开口。

  “其实你并没有继承杰诺瓦的意志,你所做的一切也并非出于杰诺瓦的本能……”

  萨菲罗斯微微一愣。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克劳德抛下宿敌的成见去剖析自己的想法,于是安静地等待起下文。

  “……你憎恨的不是星球,是那些会伤害到你骄傲的东西,所以你才想要成为万物的顶点;你也可以理解人类的情感,但你不需要它,只将它作为一种奖励施舍给别人。”

  说到这里,克劳德稍微停顿了几秒,语气逐渐伤感。

  “但爱是……一种违逆生物天性的、将他人置于自己之上的情感。所以你没有真正爱过任何人,除了你自己。”

  不,我有。

  萨菲罗斯这样想着,却没有反驳克劳德。

  他唯一爱过的人,他的半身,他的核心,他可爱又可怜的母亲、弟弟、人偶,就在他面前,只是始终无法认同这件事罢了。

  萨菲罗斯侧过身去,从背后重新抱住克劳德,将下颌抵在对方毛绒绒的发丛间。

  “睡吧,克劳德。”

  克劳德再次醒来时,屋中已经只剩他一人。

  他摸了摸身边的床单,冰凉的手感昭示着萨菲罗斯大约几个小时前就已离开。

  克劳德坐起身,望向敞开的窗户。窗台上落着一根黑色的羽毛,直到他伸手去捡才化为齑粉,仿佛是被翅膀的主人刻意留在那里,只为让他看上最后一眼。

  其实在他去米德加找对方时就已经有了这种预感,萨菲罗斯或许不会加入原初S型,却也绝对不会站在人类一方。即便萨菲罗斯对他作下那样的承诺,他们也从未真正在一个阵营过,因此无论萨菲罗斯做什么都称不上背叛。

  克劳德松开手,黑色的粉末立刻四散进冰冷的晨风中。他低头望着已经空无一物的掌心,心情逐渐归于平静。

  这是他们的宿命,犹如宇宙系统内的平衡。哪怕他们之间已经不再是宿敌,只要萨菲罗斯还是萨菲罗斯,而他还是克劳德·斯特莱夫,他们之间就会永远存在着矛盾和对立。

  克劳德整装完毕后前往驻地。米德加前线的部队昨天夜里已经撤回朱农,食堂中挤满垂头丧气的士兵。他排在队尾领了一份早餐,端着盘子走到角落里坐下。

  食堂里的屏幕在滚动播放着新闻,其中大多与前线的战况有关。军方发言人宣布米德加已失守,今明两天朱农军港的居民也要继续南撤,这里会成为新的前线。镜头切到户外,军方的车辆正在排队进入市区。克劳德在画面上捕捉到安吉尔一闪而过的身影,于是知道这份重任多半落在了对方身上。

  他刚闷头吃了几口,屏幕上忽然插播进一条突发新闻。

  “北可利尔于今日早上六时遭到袭击,成分不明的银色物质几乎夷平了整座城市,与之一同出现的还有许多未被记录在册的生物。现在物质暂时停在了城市边缘,一些逃脱的幸存者拍摄下了不明物质来袭的画面——”

  克劳德抬头望向屏幕,拍摄者正在一座信号塔上向高层跑去,画面颠簸了十几秒。等对方终于站到信号塔顶层的平台上时,只见银白色的浪涛像洪水一般涌入大街小巷,惊慌失措的人群来不及逃离,连同街上的车辆一起被汹涌的潮水吞没。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不是海水,这里离海岸有三百公里,有什么东西像海浪一样冲过来了。它很粘稠,很重,就像是……我的天哪,它在做什么?!”

  拍摄者将镜头转向附近一座写字楼,然后拉近了底部被潮水淹没的部分,银色的物质正向黏菌一样沿着高楼外侧的墙壁向上攀爬。一些正在楼内上班的人发现窗外的异状,纷纷挤到窗口观察情况。当他们意识到整座写字楼正以每秒十几平米的速度被银色菌毯包裹时,开始绝望地敲着玻璃呼救。

  “天哪!它是活的!它在向上爬!我觉得它正在吞噬这座楼……等等,它已经蔓延到我们脚下了!”

  画面的最后,天边密密麻麻地飞来一群银白色的变异针吻鸟,镜头中只剩避难者的惨叫和建筑倒塌的轰响。

  ……西大陆也沦陷了。

  克劳德默默低下头,继续吃着盘中的早餐,餐刀的刀柄却被他攥得变了形。

  这是世界毁灭前的倒数第六天。实际上根据怀特的模型计算,原初S型的数量早在几天前就已经突破了这个临界点。他们已经失去对这件事的控制,即便现在用Ultima去消灭某个区域内的原初S型也赶不上它的增殖速度。杰诺瓦生命体就像病毒一样,一旦扩散到某种程度,除了将星球表面的环境完全重置外没有任何方法可以消灭它。

  克劳德不禁想起两千年前的赛特拉人,拥有那样强大魔法和星球智慧的古代种以几乎灭族为代价才将杰诺瓦封印进一具女尸当中,原初S型甚至可以说是杰诺瓦的超级增强版——它以萨菲罗斯的细胞为基础、以生命之流为养分继续进化,甚至不需要寄生就能显现威力,每一个细胞都有惊人的战斗力。

  一个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克劳德没有回应。于是红色风衣的男人合上诗集,径自绕到他对面坐下。

  “所有人都在指挥室等你,你昨天和萨菲罗斯消失得很突然。”杰内西斯翘起腿,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他呢?”

  “走了。”

  “啧,可惜。我以为你能把他留住。”

  克劳德抬头瞥了他一眼,露出“你最好是有正事找我”的表情,杰内西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刚才的新闻你看到了。”

  “嗯。”

  “现在我们已经很难制止它的增殖,星球毁灭只是迟早的事。”

  克劳德微微皱眉,将餐刀丢回盘中。

  “我以为你是盖亚的守护者,你现在就想放弃?”

  “没错,我是。但我和你们这种有救世情结的英雄不一样,我只是不想死。”杰内西斯的视线扫过屏幕上正在指挥车队的安吉尔,下意识地滞了一下,才继续道:“我知道你也有想保护的人,所以我们需要合作。”

  克劳德脑中闪过两位黑发友人和红色皮毛的同伴,暂时同意了他的提议。

  “但我们不可能保护得了星球上的所有人,我们只能保证盖亚在这次劫难中能活下来,牺牲是在所难免的——”

  克劳德从这段话中隐约嗅到一丝危险的气息,立刻打断对方:“你的方案是什么?”

  杰内西斯顿了顿,神色终于变得严肃起来。

  “——只有陨星造成的冲击能将它彻底从星球表面抹除。在此之前我们只能尽可能将人类转移到地下,或者在古代种神庙附近建立防护罩让所有人去那里避难。换言之,我们需要黑魔石。”

  空气陷入死寂。

  杰内西斯做好了对方会暴怒亦或拒绝的准备,但曾经的星球英雄没有立刻作出回答,反而陷入一阵长久的沉思。

  这样的反应完全在他意料之外,令杰内西斯反而有些紧张。他并非出于毁灭人类的目的才这样提案,而是在切实思索了十几天后意识到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原初S型在进化,它吞噬了无数包括人类在内的生物,基因库足以支撑它制造出下一个萨菲罗斯般强大的超级战士。现在它尚不具备主动造物的智慧,仅仅是在感染和改造盖亚上已有的生物;一旦它进化出能够制造复制体大军的思考能力,他们将面对数以千计的“萨菲罗斯”……

  杰内西斯打了个寒战。

  ……况且两百年前那件事证明了星球能够自愈。虽然陨星会给地表的生物带来毁灭性的冲击,但生命之流迟早会让盖亚恢复生机。在星球上亿年漫长的地质变动中有无数物种诞生又消殒,陨星的冲击不过是再添一笔。人类还可以再等,等上一百年,两百年,两千年,直到植被重新覆盖星球的每个角落,人类就可以回到地表繁衍生息。

  “……他也提过这个方案。”

  克劳德忽然低声道。

  杰内西斯愣了一秒,随即反应过来那个“他”是指萨菲罗斯。

  “我和他肯定不是出于同一个理由,我可没想砸星球一个大坑然后强化自己。”杰内西斯匆忙为自己辩解。萨菲罗斯不在乎星球上的其他生命,他比对方还是在乎那么一点——虽然只有一点。

  “……但他也承认除此之外还有别的方法。”

  杰内西斯彻底怔住。

  克劳德说完又开始出神,仿佛刚才的对话只是在单方面地整理思绪。过了足有十分钟,对方才再次开口。

  “如果萨菲罗斯能够做到,我或许也能做到。只要我能找出那是什么方法就可以尝试一下,毕竟这个星球上没有人比我和他更为相似……”克劳德忽然有些不确定地抬头望向他,“这个星球上没有人比我和他更为相似……对吗?”

  对方问出这句话时眼神并未聚焦在他身上,而是透过他看着虚空中的某个位置。杰内西斯虽然不能完全理解对方在说些什么,但对这句话有些心情复杂。

  克劳德似乎并不期待他的回答,很快起身将餐盘端去回收处。十几秒之后对方返回桌前,很轻地说了一声“去指挥室”,随即消失在人群之中。

  撤离朱农军港的车辆在市区内造成大量拥堵,扎克斯与安吉尔忙碌了一整个上午才让军方的车队顺利进入。

  自从扎克斯恢复记忆后就很少与安吉尔说话,但他时时刻刻都在观察对方的状况。实际上他的记忆恢复的很突然,就在他们从尼布尔海姆前往冰雪村、他看到萨菲罗斯抱着受伤的克劳德回到旅馆的那个时候。

  他想起烈火中的尼布尔海姆,萨菲罗斯对他露出诡异而疯狂的微笑。他追着萨菲罗斯进入魔晄炉中的密室,被对方重伤后甩了出去。这时尚且青涩的克劳德刚好闯入,他将阻止萨菲罗斯的重任托付给对方,目送青年拾起沉重的破坏剑冲进密室中。

  扎克斯自始至终不知道密室里发生了什么,再之后出来的只有克劳德一个人。青年的胸口似乎被利器贯穿,鲜血像泉水般涌了出来。对方倒在台阶上,顺着陡坡一路滑到他眼前。扎克斯挣扎着握住对方的手,直到确认克劳德还活着才昏过去。

  恢复记忆的感觉非常奇怪,仿佛从一个时间线突然来到了另一个时间线,明明身边还有生前认识的人,但每个人都已经不是他所熟悉的那个模样。

  克劳德不再是那个羞涩内向的青年,由内而外地散发着一种沉重感,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萨菲罗斯也不再是那个在战场上优雅驰骋的神罗英雄,变成了每一个眼神都让人从灵魂深处战栗的存在。杰内西斯既不像他们最后一次决战时那样疯狂,也不像从前高傲自信,似乎一直在用置身事外的冷淡目光审视着一切。只有安吉尔虽然什么都不记得,却仍然是最初那个试图照顾所有人的好长官。

  最初恢复记忆的几天扎克斯有种强烈的分裂感,仿佛前二十多年的人生都是一场梦,他甚至分不清哪个部分的记忆才是真实的自我。纳纳奇说这可能是因为他在生命之流中存在太久却没有生命之流中的记忆的缘故,扎克斯接受了这个说法,但这仍然不能帮助他理解大梦初醒就发现世界突然快要毁灭的现实。

  当他心情复杂地推开指挥室的大门时,发现里面正在进行一场争执。

  “绝对不行!”

  扎克斯不知道之前有人说了什么,一向寡言的文森特坚决否定了那个方案。

  “我觉得你可以让他再多说一点,毕竟我们之中没有谁比他更了解原初S型的本质。”一旁的杰内西斯插话道,被文森特冷冷看了一眼。

  “他说的没错,我和原初S型的精神世界接触过。之前我没太认真考虑过这件事,但最近我才意识到它其实并没有形成自己的思维。它只是单纯地在模仿,就像镜子里的倒影一样……”

  扎克斯闻言扭头,看见沙发上的克劳德正扶着下颌,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当它读取我们的记忆时会模仿某个人的逻辑,很多时候它都在模仿萨菲罗斯,因为萨菲罗斯是最接近它、也是最强大的杰诺瓦生命体,但有时它也会模仿其他人,比如安吉尔和露克蕾西亚……”

  扎克斯想起冰雪村那时发生的事,身体瞬间一僵。

  “……总之,原初S型提到过‘当生命归于一体的时候,个体的意识也就不再那么重要’,也就是说它们受到一种集体意志的控制。但实际上它现在除了杰诺瓦本能以外,大部分‘意识’来自于萨菲罗斯的记忆,它就像一种刚刚学习了逻辑的AI,只能按照萨菲罗斯的逻辑做最简单的判断。所以我在想,如果有一种‘病毒’进入它们的集体意识中,或许就能污染它们现在的行为逻辑,让它们进入自我毁灭……”

  “你觉得这就是萨菲罗斯所谓的办法?”杰内西斯对此持疑。

  克劳德微微颔首,没有回答。

  “所以说绝对不行。”文森特再次否掉这个提案,“在原初S型的数量占绝对优势的时候你无法保证自己的意识就能占据主体,一旦你失败了只会让它被超级强化,届时我们都无法再阻止它。”

  指挥室中的气氛陷入僵持,其他人都不敢擅自表态,操作台前的怀特更是一脸茫然。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的时候,纳纳奇突然从沙发上跳了下来。它舔舔自己的鼻子,走到虚拟沙盘边蹲下,然后按开盖亚的地图。

  “在南部海岸的洞窟里有一块巨型魔晶石,是两百年前那次陨星来袭时神罗公司试图用它去炸掉陨石时被我们抢下来的。”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转向纳纳奇,文森特则很快理解了它的意思:“你是说用巨型魔晶石来增强Ultima的施法范围?”

  纳纳奇点头,鼻尖在虚拟沙盘上划了几下,标记了一个地点。

  “虽然不比陨星的覆盖面积大,但比陨星造成的破坏可控。如果我们能把原初S型稍微聚集一点,利用巨型魔晶石强化版Ultima把它分块清理掉,说不定还能坚持一段时间。”

  这比之前杰内西斯和克劳德提出的两个方案听起来都可行得多,立刻获得剩余人的全票通过。克劳德没有反对,只是提了一个小小的建议:“我们需要调用军方的运输工具才能将巨型魔晶石带回朱农。”

  扎克斯终于找到一个发言的机会,匆忙举手:“我可以,我去找安吉尔,他能帮我们调到工兵连和直升机。”

  杰内西斯听完有些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最终没有说什么。但扎克斯已经注意到那个眼神,默默移开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