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朔从来不会在周老二身上产生百转千肠的惆怅情绪,如今这般可怜,全都是他故意在顾清渠面前装得蒜。
顾清渠还是接触的少了,不了解,以为周朔是真的难过,所以行为举止就随他去了——想抱着睡就抱,反正也少不了一块肉。
一直到后半夜,原本相安无事的处境,被周朔的不老实碾得粉碎。
这混小子睡相太差劲,非得抱着什么才消停。一开始是被子,又嫌被子薄冷,脚一踢,谁也盖不着。顾清渠伸着脚丫子想把被子勾回来,可身体一动,立马惊动了半梦不醒的周朔。
“别动……”周朔含混不清地念着话。
“什么?”顾清渠听不清,他的脸微微向后一偏,“周朔,你到底睡没睡啊?”
太像故意了。
周朔嘴里嘟囔,顾清渠仔细听,他好像说冷。
“啧,”顾清渠眉头一拧,“冷还踢被子,什么毛病。”
那条被子快掉床底下去了,顾清渠够不着,刚要起身捡,他连人带魂被周朔狠狠拉回原位。
“……靠!”顾清渠差点闪了腰,难得一回骂了句脏话。
周朔充耳不闻,并且开始得寸进尺了,他手脚并用地缠着顾清渠,紧闭着眼哼哼唧唧。
“周朔!”
周朔缠得太紧了,他扣着顾清渠的肚子,差点让怀里的人一口气上不来。
“你别动!顾清渠,别动了!”周朔开口说。
顾清渠身上凉,周朔抱着舒服,他不愿意撒手——太热了,燥热,不知道怎么弄出来的。
外面浪荡的动静终于消停了,意志力不坚定的人能都给自己套上两层所谓的欲望。
周朔呼吸深重,扰得顾清渠心烦意乱。
“周朔!再闹你就滚下去!”顾清渠带着警告的意味跟周朔说话。
周朔可怜兮兮的,嘴上讨着软,“我没闹,清渠哥哥,我难受啊。”
上软,下可不软。
顾清渠的上半身被周朔箍得密不透风,只有腿能动,他不打算勾被子了,想揍周朔。于是抬脚要往身后踹,可屁股一动,蹭到了周朔的那处位置。
像块烙铁,滚烫的。
血气方刚啊。
顾清渠蓦地一僵,魂惊魄惕。
“你……”
周朔埋着脸,声音似乎从遥远天边传来,他说:“跟你没关系,我马上就好,马上就能好了!”
“你一个人能行?”顾清渠说话很缓慢,他问:“需要帮忙吗?”
周朔神魂激荡,鸡皮疙瘩顺着后背直冲天灵盖,可问出口地话却又是云淡风轻,“你要怎么帮我啊?”
“我就是想早点睡觉而已,”顾清渠闭上眼,吴侬细语地哄骗:“周朔,你别拿我当回事。”
周朔实在太煎熬了,骨骼之上站着顾清渠,还有千万只惹是生非的爬虫,他们非但不解欲,还跟着顾清渠一般嚣张跋扈。
“好!”
周朔答应了,他像即将沉溺的孤舟,这便是他唯一的生路了。
顾清渠伸手向后,他笑了笑,很轻,听不太真切。周朔的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下一秒却瞪得滚大,其中的意乱情迷一闪而过。
“顾清渠……”
“别动,”顾清渠哄:“别说话。”
顾清渠的手法不算好,但是他能弄得周朔舒服,很舒服,甚至不可抑制地哼了两声。
周朔快出来前推开了顾清渠,他没让顾清渠沾染一点痕迹,倒是黏了自己一手。
顾清渠蜷缩着身体,始终闭着眼睛,“这回能睡了?”
“嗯,睡吧。”
周朔胡乱找了块东西擦手,可借着屋外的灯光仔细看,他认出这是顾清渠刚刚擦了嘴的帕子。
周朔:“……”
操,这算什么事啊!
直到后半夜,周朔也没能睡踏实,他如同油锅里的煎饼,已熟至两面金黄,想跑,可内心深处又舍不得,这种情绪没法仔细专研。
“周朔——”顾清渠突然出声。
“……”周朔吓得一抖,“啊?”
“天快亮了,你到底还睡不睡了?”
周朔拧巴,“睡、睡吧。”
顾清渠一动不动,“把地上的被子捡起来。”
周朔一愣,“你冷啊?”
顾清渠不吱声了。
“清渠哥哥,枕头能分我一点吗?”
顾清渠还是不说话,他往里挪了挪脑袋,算是默许了。周朔喜滋滋地睡下,被顾清渠后脑上飘散的发丝挠了脸,怪痒的,于是轻轻吹了吹。
“周朔,”顾清渠说:“我以后再把你放进来我就跟你姓。”
“行啊,你要是乐意我也没意见,”周朔浑不要脸,“那你还得管周老二叫爸!”
“你怎么不让我管你叫爸?”
周朔问:“这么刺激?”
顾清渠想了想这场面,如鲠在喉。
周朔不逗顾清渠了,他一沾上枕头眼皮子就重,喃喃自语两句,自己倒是比顾清渠先睡着了。
顾清渠身后杵着一根热得快,属实煎熬,他清心静气地念了两声‘阿弥陀佛’,装着一脑袋浆糊熬到了天亮。
周家从清早开始热闹非凡,周老二跟八哥在院子里吵架,一个满口污言秽语,一只有嘴不能骂,只能嘎嘎叫唤,相当吃亏。
顾清渠早起来了,顶着一脑袋的晦气端坐在床上参禅,他看周朔睡得舒坦,心里很不解气,于是伸脚一踹,算是撒了他的起床气。
周朔睡得迷糊,身手却敏捷,顾清渠第二脚过来的时候,他闻风而动,轻而易举地抓了顾清渠的脚踝。
周朔哑着声音说:“别闹了,再睡会儿……”
顾清渠:“……”
睡个屁!
屋外傻鸟扑棱的动静越来越热闹,周老二也喷得越来越凶,周朔耳朵轻轻一动,慢慢睁开了眼睛。
不算清醒,还懵着神。
周朔目光困惑地盯着自己手里的东西,一时间想不透自己在哪儿、在做什么。直到头顶凉飕飕地飘下来两个字——
“醒了?”
周朔惊魂一刻,他猛地从床上翻坐起身,可那手还不撒开,他攥着顾清渠的脚,把‘同床共枕’了一夜的人也拉了过来。
顾清渠直接仰倒在周朔身上。
当两个人目光对上的那一瞬间,昨天晚上的事情像走马灯般历历在目了。
谁也不提,可谁都知道。
周朔在这方面的心理素质不高,他移开了眼睛,看上去焦灼又心虚。
顾清渠表现淡定,他试图找回自己左脚的使用权,可周朔越这货紧张就越不受控制,那只手的力道越来越重。
“周朔,”顾清渠忍无可忍的,“你能把手放开吗?”
周朔在冷汗里打了个滚,不受控制地打哆嗦,他掌心也是湿的,把顾清渠的脚踝润得白里透红。
周朔不尴不尬地一笑,问:“清渠哥哥,是不是你踢我啊。”
顾清渠相当坦诚:“是。”
周朔:“……”
承认的这么痛快呢?真不好往下接茬。
顾清渠没看周朔五彩斑斓的表情,他问:“太阳晒屁股了,你还要睡吗?”
周朔下床捞拖鞋,“不睡了,我回去了。”
顾清渠半眯着眼打量周朔,“你回哪儿去啊?怎么回去?”
周朔只穿了件背心和裤衩,衣服全脱在自己房间了,他要是大摇大摆地走楼梯从院子过肯定不合适,还是得翻阳台。
“……”周朔咧嘴笑了笑:“怎么来就怎么回呗,我还能让人在你这儿被捉奸在床了不成?”
顾清渠眼皮一掀,眼睛又睁大了一点,他冷呵一句:“奸?”
周朔蓦地一怔,他偷鸡不成蚀把米,脸皮红了红。
于是,晾在书桌上的那块帕子就格外显眼了。
周朔的脑子也不知道被什么材质的门夹了,他盯着帕子思忖片刻,突然说:“清渠哥哥,你帕子你还要留着吗?”
顾清渠:“你喜欢啊?”
“留它干嘛啊,”周朔挺不好意思的,他把那帕子收了起来,“我给你洗干净了再还回来。”
顾清渠没想要留,可让周朔这么一搅和,拒绝就显得不近人情了,他稀里糊涂地一点头,“行。”
睡眠时间不够,脑子就不能活络了,从后半夜那事儿开始后的一系列反应,顾清渠和周朔就觉得自己干的不像人事儿了。
但能怎么着?都发生了,而且一时半会儿恐怕过不去。
顾清渠想给自己脑子通通水,于是再不搭理周朔,蒙头睡起回笼觉。周朔吊儿郎当脸皮再厚也兜不住了,他收起帕子落荒而逃。
徒留满室意味深长的叹息。
周朔爬回自己房间,他套上衣服,甚至来不及焦躁,听见院落铁门开合的声音,家里再度热闹起来了。
周芝芝没见到人,先喊:“爷爷,我来看你啦!”
都是幌子!周芝芝三天两头来,目的全是顾清渠。
周朔骤然如临大敌,他毛刚炸起来,又给自己吓出一身汗——
我这是在干什么?
周朔冷不丁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毒液渗透全身,再跟如今的情绪混在一起,周朔想不通,他像只无头苍蝇。
周芝芝不是一个人来的,周老大出差回来了,今天也在,他进门就找周朔,可迎面遇见了周老二。
周老二胆大包天谁也不怕,就烦他大哥,烦了酒瓯不想见,能跑绝对不会留。
“老二啊,今天怎么在家?”周老大很久不见这位弟弟,态度保持得不错。
他连问都懒得问一句了。
周老二干笑两声,“不在家啊,我正好路过,你们聊,我走了。”
周老大无奈,看来老头子又给他钱了,不然这混账玩意儿不可能走得这么痛快。
“行,走好。”周老大根本不留人,连留下一起吃顿饭的寒暄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