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不能留下来吗?”

  回府时已月明星稀,莫瑀立在门前遮住了光,阴影里楚瑾不太自然地撇过脸道:“明日再见吧。”

  朱红色大门被关上,门缝里最后一眼的潋滟色却留在心间,莫瑀伸手轻抚过门,露出一个青涩羞敛的笑。

  “那明日见。”

  他心里被一种奇怪的东西涨得满满的,明明什么也没有发生,却好像一瞬间拥有了很多。

  “你也觉得他太好了,不愿意离开吗?”莫瑀摸了摸仍伫立不肯走的千里马的脑袋。

  马儿乖顺地垂下头,轻轻嘶鸣了一声。

  “你不肯走,我也不想走,”莫瑀脸色一红道,“我也没想干什么,只是想多看看他。”

  马儿打了个响鼻,摇头晃脑自己咬过缰绳往对门将军府去了。

  莫瑀快步走到它身旁,自顾自坚持解释:“你不要不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

  那日田郊他目光流连于楚瑾腰际,脑子里所想的那一场活色生香,让他夜里好几天没睡着。

  只要闭上眼,隐约就能记起暖光焰色下整张光洁的后背,裸露出的肌肤莹润如玉,腰际还有两个浅浅的腰窝。

  可是再想仔细看看,就什么都记不得了。

  楚瑾透过没关紧的门缝看着莫瑀和马说话,差点没忍住笑出声,他捂住嘴,随后低头偷笑着将门关紧。

  腰间挂着的竹猫已经有些泛出陈旧色,楚瑾洗漱后脱下外袍只着中衣躺在床上,想起白天马背上的吻,脸颊难免也染了几分霞色。

  他从来没有过这么放肆的举动,往日逗逗莫瑀,只是看人实在太可爱,可临到真刀真枪,心里还是一片青涩和空白。

  修长的手指揪住缠绕绫罗被,他一头乌黑的长发散落了满床,楚瑾闭上眼回忆起两人贴近的感觉,滚烫的体温和爱人的气息,点燃了每寸肌肤。

  其实,他也很想再亲亲莫瑀,只是对方看他的眼神太过灼烫,一时间如饿狼凶恶,食髓知味。

  让他后背和腰际都轻轻颤动着发痒。

  他有些害怕,所以推开莫瑀哄骗道,明日再说。

  尽管无人知道这隐秘的心思,他还是难为情地把自己埋进了被子里。

  只埋进去片刻楚瑾就扯下被子,他面色微红呼吸有些不畅,这被子里太热,好像被他的体温带暖了。

  左右今夜要失眠,他盯着床顶的花纹发呆,一时也看不出什么新鲜,正院里还是像往常一样闲人免进,寂静无声。

  所以那声轻微的笛音顺着风飘过来时,楚瑾意识到有人来了。

  他压下心里的喜悦,胡乱披上一件外袍就往外走。

  正院的院墙之上,坐着一头银发的青年,他手里拿着一只竹笛,见楚瑾出来便将笛子收好跳了下来。

  月色朦胧牵扯着两颗难耐想要靠近的心,莫瑀一步步走近楚瑾,脸上难得直白地露出羞涩。

  他脱下外袍将楚瑾罩住抱进怀里,贴着人耳侧轻轻道:“你怎么只披着外袍就出来了。”

  “我没有遵守承诺,你是不是生气了,”莫瑀有些紧张,他低声委屈道,“我知道你今夜不想见我,可我想见你了,太想你了,想到闭上眼都是你,可是身边又没有你。”

  “你别生气,好不好。”

  衣袍上莫瑀的体温和气息裹挟着楚瑾,他伸手抱住莫瑀的腰垂眸笑道:“不生气,我也非常非常想见你。”

  “真的,也想见我?”莫瑀忍不住傻笑了一下,他松开一点看着楚瑾的眼睛,眼巴巴道,“那,你怎么又不肯我来见你。”

  他还以为今天他亲得太凶,让楚瑾害怕了。

  “不是你的错。”楚瑾低下头含糊道,瘦削的身形显得白色中衣有些空大,露出的锁骨精致漂亮,他脸上红晕未褪,眼神罕见怯懦移开,水润的光泛得人心软。

  是含蓄。

  偏偏,太像勾引。

  那张唇一张一合,像是雨后打落到泥泞的花,红湿一片。

  “明日你还…”

  楚瑾赶人的话还没说完,唇被堵了个正着,莫瑀放大的脸占据微微震动的瞳孔,这独占的气息强势猛烈,那双粗糙的手摁住他的后脑勺,又缓缓摸过他的脸。

  张狂的吻忍让错落,给了楚瑾空隙喘息一瞬间,年轻的将军垂眸看着他道:“不听。”

  唇瓣被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他伸手想推开莫瑀却被人摁得更紧,他浑身屈服这气息一般地畏惧战栗,漂亮的眼睛蒙上一层水雾。

  本来如狂风暴雨吞噬他的吻突然变得温柔,变得淅淅沥沥,变得和风细雨,轻轻的,像是怕吓到他一样,从微肿的唇瓣上移开,转而从额头沿着鼻梁一路落下。

  楚瑾红着眼看莫瑀,心下又气又好笑,他咬咬唇道:“亲都亲完了,才说不动了。”

  “那能怎么办,”莫瑀轻笑一声,又亲了亲楚瑾额头,“亲都亲了,我负责吧。”

  “那你再亲亲我,”楚瑾伸手摸了摸莫瑀的长发,他敛去眸中水色,微红着脸强迫自己正视着莫瑀,揪住莫瑀衣服的指尖在轻轻颤抖,畏惧和爱在心里做斗争,在对方隐忍的眼神里投了降,他踮起脚尖,纵容道,“你再亲亲我。”

  替他擦拭着眼角湿润的手愣住半秒,莫瑀低头看着楚瑾,黑沉的眸子里挣扎和忍耐都崩塌,像是盆雨之前天空翻涌的浓黑乌云,他面色平静哑声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不要后悔。”

  想退缩犹豫的话被堵在了喉咙里,楚瑾被莫瑀紧紧揽住腰,他的防线让他的心在慌乱颤动,于是下意识往后撤了几步。

  莫瑀顺着他的步伐,院落里种下三年的梨树投下一片阴影,隐约可见两个不可分开的人影纠缠不休,光亮唯有月华如洗,洒落二人青丝白发。

  这院落不曾种白牡丹,反倒种了淡粉色的芍药,芍药味道不浓烈,只有一股淡淡的清香。

  二人纠缠间步伐凌乱,楚瑾踏空青石板,一时重心不稳向花丛里倒去,莫瑀察觉的瞬间就想和楚瑾互换位置,可惜迟了一步,最后压着楚瑾摔进了花丛里。

  “疼不疼?”莫瑀慌忙想从楚瑾身上起来,目光落在花丛里的人身上动作却放慢了,他伸手摘下楚瑾胸前散落的芍药花瓣,脸上可疑地飘起一层薄红。

  “不疼,”楚瑾轻蹙眉头拨开头上的芍药花瓣,“芍药花根茎和叶片都没有刺,我种得茂密,摔下去也不疼。”

  就是明日该如何何人解释,这压倒一片的花,楚瑾还没想出办法。

  他低头认真拣开身上的花瓣,没发觉压在他身上的人眼神愈发危险,浓重的阴影遮住面前的光,楚瑾迷茫看过去,莫瑀捏住他的手腕轻声道:“花落在你身上,真漂亮。”

  楚瑾种的芍药花同其他艳丽的芍药不同,是白色的花瓣透着粉尖,他半躺在花丛里,中衣松松垮垮散落到肩头,温热里落了几片不知死活的先莫瑀一步一亲芳泽的花。

  乌黑的长发垂到腰间,有些在亲昵中凌乱的发丝从他泛红的脸颊,到微肿的唇瓣,莹润的锁骨,甚至单薄的胸前。

  他好像并不知道自己很勾人,总是非常自然地以一种温和的眼神,眸底润润地望向莫瑀。

  不知道这些都是欲望的邀请,勾引得人神魂颠倒。

  莫瑀想,这件中衣素白实在太单调,染些花色会更好。

  于是他压着楚瑾,吞没了一些轻微的喘息和可以忽略的挣扎,要为这件衣服染一些颜色。

  从下摆钻进去的手顺着敏感的腰际一路上滑,楚瑾从唇舌中溢出几声轻喘,很快又被强势的吻封印,他的腰止不住轻颤,眼角润红划过泪滴,却还是没舍得推开身上的人。

  后背的触感比想象中更好,莫瑀想到黄沙关宣文牙给孟长青炫耀过的羊脂白玉,他想,那一定比不过他如今指尖触及的细腻。

  他的吻青涩又乱无章法,只是莽撞地希望在爱人身上留下属于自己的痕迹,他解开楚瑾的衣扣,对方只是满脸霞红地看向他,偏偏又眉尖轻蹙,像是无奈纵容他的一切。

  白皙如雪的肌肤占领了莫瑀每一寸视线,他颤抖地伸出指尖划过这雪腻酥香,却感受到楚瑾身躯更加明显颤动。

  微哑的呻吟从压抑的喉咙里溢出,从沙哑性感的男音里竟然听出半分甜腻,莫瑀像着了魔,他手背上鼓起的青筋极力克制,附身只再度吻住了楚瑾的唇。

  寂静的夜色下春色无边泛滥,芍药不时颤抖着簌簌落下几朵娇弱无力的花瓣,一阵夜风吹来清醒了楚瑾的大脑,只觉得自己不该信莫瑀的鬼话。

  ——我什么也不做。

  信了他的邪了。

  “松……松开。”

  楚瑾现在还不能和莫瑀做到最后一步,至少,他扫了一眼四周,心里默默道,至少也不能在这里。

  从正院门外传来一声踩踏枯枝的声音,楚瑾立刻绷紧了身体屏息凝神,莫瑀还不知足地勾着他的舌头,被恼羞成怒的楚瑾轻轻咬了一口。

  他疼得嘶了一声,也知道自己做得太过分,更不愿意别人看到楚瑾这幅模样,迅速伸手替人把衣服拢好,随后头埋到楚瑾颈窝边可怜巴巴道:“你咬我。”

  “你咬我咬得少了。”楚瑾压低声音咬牙切齿。

  从门外传来脚步声越发近了,楚瑾紧张得鼻尖都在冒汗,莫瑀心下有些好笑地看着他,只要那边的人再靠近一步,他就能飞速带着楚瑾离开这座宅邸。

  他心里的算盘落了空,外头挑着灯的人谨记着不许踏入正院的规矩,只大概看了几眼就离开了,临走时回忆刚听到的喑哑声,只嘀嘀咕咕道:“许是发情的猫吧。”

  仆人走后,楚瑾才长舒了一口气,但刚刚那句话落到二人耳中,各有一番心思。

  莫瑀有心揶揄,但见人脸色发烫到如煮熟的虾壳,才忍下心头想逗逗楚瑾的念头。

  他起身将楚瑾抱起来,连带着身上的花瓣落下,莫瑀埋首闻了闻,低笑道:“果真一身香了。”

  “我今夜留下好吗,”莫瑀见好就收,连忙乖巧垂头问道,“我真的不再做什么了。”

  楚瑾轻哼一声别过脸,又耐不住莫瑀软磨硬泡,只小声道:“那明日怎么办,你从我房里出去,叫别人怎么看?”

  那就让他们张大眼睛看,看你房里的人是我。

  这话又不敢说出去,只好在心里念念,莫瑀面色乖觉道:“我天一亮就出去,绝不让人看见。”

  楚瑾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他眉眼弯似月:“怎么听着这么见不得人呢。”

  “还不是你不肯让我见人,你若愿意,我…”莫瑀看着他目光灼烫,还想说什么被羞红了耳朵的楚瑾捂住了嘴。

  “好了,我不听了,不许说了。”

  年轻人,真够直白的。

  夜色沉入一地落芍药,楚瑾折腾完出了一身汗,莫瑀替他擦干净才抱着人入睡,中途一直被楚瑾严厉盯着,没揩到一滴油,他今天做得过火,于是态度良好,争取早日刑满释放,再来一次。

  同样的夜里,楚宅宁静中涌动着温情,而京城另一处,却上演着众叛亲离。

  “老朽这一生,功过不论,只从龙三代,日夜伏案不敢停歇,竟落到这个下场。”

  张治越平静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和外孙,苍老的面容上不见半分惊慌。

  “道不同不相为谋,天地君亲师,先为君再为亲,父亲,你我如今走到此处也是注定。”张顺志毕恭毕敬替张治越端上毒酒。

  “君……呵呵,”张治越视线滑落到始终眼神漠然的莫南乔身上,讽刺一笑道,“京城无愚人,这无上荣耀落到谁身上,可是都长着眼睛看得见。”

  “君位未定,你不怕站错吗?”

  “外祖父对孤如此没有信心?”莫南乔将酒杯端过递给他,轻笑道,“为人君,主人臣。”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孤做得可好?”

  作者有话说:

  哈哈,车车没了!

  是不是亲的太多了(挠头)

  本文百分之九十的亲都在这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