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过了多久。
月亮已经在头顶正中。
抄了一天经的皇帝终于停笔了。
他活动活动肩膀，转转手腕。
准备在房中泡个澡来缓解疲劳。
差人备好了浴桶，放好了热水。
屏退了侍卫，准备好好歇一歇。
皇帝心想，自己来找高僧，
说是给太后祈福，其实何尝不是给自己祈福。
给朕这江山社稷祈福。
关乎天下的事情，是半点不能松懈。
热气氤氲之中，隔着水雾，皇帝眼神异常成熟沉稳。
这样的皇帝在宫中基本不曾见过。
水温微热，肌肤在浸泡之下毛孔逐渐打开。
随着体温升高，皇帝缓缓闭上了眼。
一天的疲惫渐渐消退，
他呼吸也逐渐平稳，似乎是睡着了。
过了一会儿。
门外出现了一个身影。
倒不是鬼鬼祟祟，但也绝不光明正大。
隔着门能隐约看出，这个身影清瘦高挑。
此人轻轻地打开了皇帝的房门。
闪身进入后快速关门。
动作轻盈，毫不迟疑。
在浴桶中睡着的皇帝自然是没有察觉。
黑影进了屋，就这灯火一看。
这偷偷进房的人，竟然是……
陆九白！
他知晓皇帝在泡澡，隔着屏风，
只要自己动作够轻，必不会被发现。
他轻手轻脚地在皇帝房中查看一番。
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桌上是皇帝抄了一天的经书，
仔细翻查并无收获。
“在哪里呢？”
陆九白找着，心里不免有些疑惑。
目光停留在皇帝换下的衣服上。
想到那日皇帝正是将长生宝图揣进了怀里，
他伸手去探衣物，摸索一番。
只找到一个皇帝贴身擦汗的手帕。
“唔…朕竟然睡着了。”
皇上突然有了动静，倒是让陆九白心里一愣。
哗啦一声，皇帝从浴桶中站起来了。
隔着屏风，陆九白看到皇帝的身影拿了浴巾。
擦拭一番，这浴巾被挂在了屏风上。
这下好了，陆九白也没法出去。
皱了皱眉头，思考对策。
突然！
天助陆九白！
喵呜一声！
之前扰乱方丈房间的野猫出现了。
由于皇帝怕泡澡太憋气，窗子开了一半。
此时那野猫正趴在窗子上，盯着皇帝光洁的上半身。
光着身子的皇帝哪里见过如此野性的猫。
这猫盯着皇帝仿佛随时就要扑上来。
一人一猫对峙之时。
陆九白在屏风后也看到了一切。
机会来了。
野猫猛地扑上来，陆九白抄起手边的盘子就飞了过去。
将猫打中摔在窗棂上，
盘子磕到墙，应声碎裂。
陆九白随手拿起皇帝的衣物闪身进了屏风。
用手中衣物遮挡住皇帝的身体。
眼神狠厉地盯着那野猫。
野猫看这人不好惹，发出了凶狠的声音。
又扯足了嗓子嗷嗷叫了两下。
似乎，是在骂人。
陆九白见野猫还不走，佯装伸手要打。
那野东西这才窜走。
“陆九白！你……”
接过了陆九白手中的衣物。
皇帝的表情是又惊又怒。
要知道皇帝沐浴时，私闯浴室可是重罪！
随时掉脑袋！
可他也知道，若是陆九白不来，
那野猫必会伤到自己龙体。
这才让皇帝一时语塞。
“臣斗胆，冲撞了陛下，只是这野猫实在野性极大，臣之前受过其害。
方才在院中发现此物，本想驱赶，不料它……臣实在是担心陛下安危，才一时情急，还请陛下恕罪。”
陆九白言辞凿凿，句句恳切。
任谁听了，都觉得是护主忠臣啊！
冒着掉脑袋的风险也要进来保陛下周全。
皇帝盯着陆九白这诚恳模样。
“罢了，你退下，朕要更衣了。”
“是！”
陆九白心想着可算解决了。
行了礼退出屏风，准备开门走人。
突然！
“啊！！”
皇上发出吃痛的叫声。
陆九白一听不太对，又赶紧回来。
发现皇帝右手蜷缩，脸色难看。
身上是刚穿的衣服，还没系住绑带。
“朕…抽筋了！”
陆九白赶忙将皇帝的右手舒展，
往相反方向用力。
在陆九白的搀扶之下
二人坐到了桌边。
陆九白将皇帝的手臂置于桌上。
随即他从腰间抽出银针，照着胳膊上几个穴位扎下。
皇帝疼得额头布满细汗。
许是白日里经书抄写过多，手臂过于劳累。
刚刚泡澡又对经络有些影响。
更衣时手臂用劲，这才造成了抽筋。
过了一阵子，陆九白将银针拔出。
“皇上，您试试活动手臂。”
皇帝迟疑地试着动动，发现果真无碍了。
“陆卿，你让朕说你什么好？一夜之间救朕两次，唉，天意啊！”
深夜，卧榻之上皇帝心想，若陆九白没这么多本事，
净了身做个太监跟着自己，应该也是好的。
陆九白睡梦中，结结实实打了一个大喷嚏。
还以为是天冷了，他又紧了紧被子。
这才得以安睡。
第二日，清严寺上上下下又开始忙活。
是准备方丈圆寂的事宜，
方丈圆寂是件大事，
除了有仪式，佛家还讲究炼化舍利。
一心大师这边在佛堂讲经。
皇帝在堂中学习，除此以外还有不少人旁听。
都是仰慕一心大师的无边佛法。
周生与小活佛也在其中。
而陆九白闲来无事，也在佛堂中跟着看看。
他在后排打量每一个人。
试图看出哪个人可能是杀害方丈的凶手。
“陆施主，既无心向佛，何来此处啊？”
看出了陆九白心思不在佛学上，
一心大师开口发问。
“大师，我本无心，但佛有心。
陆某来看看，有心的佛会不会让我也有心。”
这弯弯绕绕的话说出来，真是听晕了众人。
不过陆九白知道一心能懂，就是我虽然不信佛。
但你要是讲的佛能让我感兴趣，那是你有本事。
一心大师笑笑，便继续讲经。
两个时辰过去，佛堂众人散了。
小活佛找到陆九白。
“陆施主，如何啊？”
小活佛是想问有没有找到那贩卖香料之人。
“怎么，六扇门办案，你还督促着？”
陆九白打趣他，小活佛撇撇嘴。
确实，打问官府查案进度也是禁忌。
只是了凡希望自己提供的线索会有帮助。
“你的线索很有用，已经在加紧查了。
你要相信我，一定会给方丈一个真相。”
小活佛沉了眼眸，点点头。
二人被一阵嘈杂声吸引了视线。
原是一心大师被众人围着请教问题。
可陆九白看着，却觉得哪里不太对。
讲佛时他坐着，看不出什么。
现在站起来了，远看一心大师，
反倒觉得怪怪的。
似乎是……
袈裟，
有些不太合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