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女拿掉了十娘嘴巴上的一团抹布。
十娘咳嗽起来，等平静后，这才看向对方。
想不到对方也在盯着她看，且还评头论足，“你倒是个美人胚子的模样，不然他也不会对你一见钟情。”
“那是兽性大发，你何苦玷污雅致的词汇？”
十娘叹口气，“对了，你尊姓大名？”
女孩嫣然一笑，“我叫花想容。”
“好，我记住了，”杜十娘点点头，“接下来呢，我任人宰割就是了吗？”起初，花想容的确想看热闹。
她从小因生活所迫上街乞讨，沿门托钵的日子过得太心酸了，她的历史和目前一样，被人凌辱折磨，但十娘却不是听天由命的人，她在等机会，等啊等，等啊等。
终于在一个月黑风高夜，十娘用一根软钢丝弄死了那施暴者，这还不算，心狠手辣的十娘还绑票了那男人的大夫人和而老婆，亲手喂两人吃了砒霜。
这两人痛苦的嘶鸣，惨叫。
最终开哦是咆哮，死亡如期而至。
她将那庭院付之一炬，老老少少十来个人都被杀了，毁尸灭迹，不留任何蛛丝马迹，从她十三岁开始就彻底变成了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性格。
她记得很清楚，是七曜阁上门找自己加入，而不是她主动寻找了他们。看書溂
那以后，她自然而然过上了刀头舔血的日子。
那是一段惊心动魄且朝不谋夕的日子。
但终究还是过去了。
铅华褪尽，多年后，逃离七曜阁的十娘因机缘巧合救助了在外赈灾的蔡荣，嫁他做了那洗手作羹汤的糟糠女子。
起初，十娘也想从他身上得到好处。
但让十娘感觉不可思议的是，明明蔡荣位高权重，却急公好施。
他也和其余那些贪官污吏一样，但在这羊狠狼贪的世界里，他居然将得到的银子全部都送给了穷苦人。
回去的路上十娘长叹一声，“西市三万四千六百二十人，都曾得到我夫君的庇护，为照顾他们，我夫君东奔西走压根没有休息的闲时间，我们两人并没有孩子，他这样一个好人难道你们也要秉公办理吗？”
“这……”
这一切让喻川穹重新认识了蔡荣。
蔡荣却并未将自己甘棠遗爱的事说给任何人。
他是好人，但却混迹于大奸大恶之人的圈子里，他是恶人，但却极智穷思的去帮助可怜的穷苦百姓。
那么，他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呢。
“殿下！”十娘看向坐在旁边始终一言不发的喻川穹，“我求你们了，不要伤害他吧，让他和我就这么离开，离开帝京开辟新生活，我答应你们，以后再也不会到帝京来了。”
十娘终于憋不住了，痛哭流涕。
倒是坐在旁边的花想容冷漠一笑，“这就是你们人世间，我看和我们七曜阁没什么区别，世界上哪里有善善恶恶，有的不过是人心的摇摆罢了。”
“他本可以离开这里的，但却始终没有离开啊……他舍不下这些节衣缩食依旧不能吃饱穿暖的百姓。”
十娘嗟叹。
到府。
十娘趔趔趄趄离开了。
进屋，蔡荣似乎在整理东西，翻箱倒箧，看十娘安然无恙回来，蔡荣并没有感觉意外，兴许，十娘带领众人离开的时候蔡荣就明白，他们不会将十娘怎么样。
两人面面相觑。
十娘强颜欢笑，“老爷这是在找什么呢？”
她肥嘟嘟的身体靠近，尽可能的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蔡荣找寻了会儿，看十娘来了，顿时笑了。
“我老了。”蔡荣道：“兴许果真应该如你所言，咱们离开这里。”
空气沉寂了下来。
这句话掷地有声。
十娘感动极了，曾几何时自己不止一次的建议蔡荣离开帝京，但他呢，置之不理，说得多了，又和自己吵起来。
如今倒好了，蔡荣居然主动的和自己聊起来这个。
“我要找的东西，就在手边，却总是找不到，老了，老爷老了啊。”蔡荣不管不顾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看十娘眼含热泪靠近自己，蔡荣又道：“算了，不找了不找了，找不到就算了，你回来就好啊，十娘，你我已许久没一起喝杯酒了，何不让下人准备准备，这风清月白的夜，多适合小酌两杯怡情悦性？”
十娘急忙点头，“下人做的东西哪里能入口，老爷喜欢，十娘给您去做。”
她几乎是欣喜若狂。
但十娘转身离开的瞬间，蔡荣却黯然神伤。
走？
到哪里去呢？
从他作恶的第一天开始，他就明白自己走投无路，也明白将来会死于非命，但好在这样的事持续了十来年才暴露，于情于理，于公于私，他都赚了。
须臾，十娘整顿了肴馔过来，她还善解人意的给老爷准备了他最喜欢的一套酒器，那是水晶杯。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十娘为夫君弹奏一曲，以消夫君心头块垒。”
十娘握着琵琶演奏起来。
蔡荣击节赞赏。
时光浓淡相宜，眼下就是永远，眼下也是地久天长。
抚今忆昔，两人都笑了。
而另一边，马车已经驰骋到了相府，进门之前若若和喻川穹作别，看喻川穹神思恍惚，若若凑近，“殿下就不要胡思乱想了，船到桥头自然直。”
喻川穹看向若若，“你感觉蔡荣有罪吗？”
“拔一毛二利天下，何罪之有？在帝京贪污受贿的家伙多了去了，徇私舞弊的更比比皆是，这要仔细去分析，岂不会人人都经不起推敲，他毕竟救了那许多的百姓。”
是啊，从结果来看，他一点罪过都没有。
若若不情愿去聊这个了。
喻川穹转身，忘了和她道别。
就这么孤零零的离开了。
前院，长孙季青出来迎接兄妹三人，看三人神色各异，长孙季青倒感觉奇怪。
他向来不喜欢和一板一眼的大哥聊天，索性走到了若若面前，“你们究竟调查什么去了，为什么一个个都感觉……感觉不对劲呢？”
“二哥且跟我来。”
若若带长孙季青到自己屋子，长孙季青迫不及待，“究竟怎么了啊？我看你们都失魂落魄的，快说说，你要急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