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齐彦的婚约?”

  “什么婚约?岑总,就算你是病弱人士,造谣我的感情生活也是要发律师函的。”

  贺行舟咧开嘴,开了句玩笑。

  整个人都往前坐了一点,眉飞色舞地问答:“憋了这么久才问,不愧是你,你是不是信了贺宣的话,都那跟那啊,没影的事。”

  根据他对岑越辞的了解,这人肯定是误会他和齐彦的关系,难怪这几次见面脾气都不太好,爱答不理的还爱讽刺他。

  他望着岑越辞,压下心底的暗喜,嘴角却怎么也控制不住翘起。

  岑越辞挑眉,贺行舟的话在心里激起一阵涟漪,也许贺行舟对他……

  岑越辞收回跑远的思绪,余光里是贺行舟带着笑的脸,不愿意让贺行舟误会什么,面上强装出淡定的样子。

  “要笑出去笑,这里需要安静。”

  “我安静,马上安静。”

  贺行舟收敛笑容,瞬间苦着一张脸,“鸡汤还温着,要不要再喝点,岑总,我连对我妈都没这么尽心照顾过,您在赏个脸吧。”

  岑越辞笑了笑,人也放松了下来:“真的喝不下了,贺总,贺宣的事情我看在你的面子上可以不计较,以后不要凑在我面前就是。”

  “关涵千叮咛万嘱咐我这个罪魁祸首的家人要好好照顾你,在喝一点点。”贺行舟放低声音,劝道。

  岑越辞看他故作低微的样子,浑身都起鸡皮疙瘩:“这幅样子和你一点都不搭。关涵那是吓唬你的,我没什么事。”

  贺行舟看他确实不太想喝,也没强求,将粥和鸡汤盖上盖子放到一边,见岑越辞的精神也不错,时间还不算太晚,想借着这个时机将两人之间的误会说清楚。

  他清了清嗓子,开始切入正题:“阿辞,我已经很久没这么喊过你了,刚才你说我和齐彦的婚约,我可以告诉你。我从来没有和他在一起过,当初家里出事,身边人都建议我跟他联姻,贺家的话语权在老头子手上,他要逼我我没办法,和齐彦逢场作戏了一段时间,后面我跟他一直保持着距离。”

  岑越辞还不知道他突然回忆往事的目的是什么,听完了这段话也只是侧过脸,没有主动开口。

  贺行舟身上有许多缺点,强势、冲动、大少爷脾气、没耐心等。

  但他有一个岑越辞也做不到的优点,那就是遇到问题,其实是很愿意去沟通,去解决的。

  他也明白两个人在一起,总有一个要退一步、要正视两人之间的问题,之前他只能做到皮毛,两人之间发生争吵,他也干过不少拿话刺人的事情。如今的贺行舟正在尝试着改变,以更成熟的姿态来处理两人之间的问题,只希望他还能有机会。

  岑越辞手指有一搭没一搭敲着床沿,想起两人争吵时,大多数时候贺行舟发完脾气又会很快来找他沟通,美名其曰两人之间总得有一个人打破沉默,他知道岑越辞的脾气,所以自己来沟通,将问题说开。

  但是,有些问题不是靠沟通就能解决的。

  贺行舟愿意主动沟通的前提都是生活中的小事,涉及到大事他们两个是如出一撤的态度,或许都和两人的成长背景有关系。

  “你到底在听没?”

  贺行舟还等着岑越辞回答,他在顺势问出自己想要的答案,一抬头发现人正在走神。

  “你没必要和我说,我们之间已经错过许多。”

  岑越辞语气淡淡,竖起的那堵墙经过5年的时间已经很少有人能打破。

  他已经决定的事情也很少改变,现在见到贺行舟,知道耿耿于怀的那一幕的真相。

  他一方面感觉已经没有什么遗憾,比计划中的好太多,但是荒芜的心里似乎冒出了些其他的想法,两种想法互相交织着。

  心理活动丰富,那张带着病弱却依旧俊美的脸上却什么也看不出来,这就是贺行舟当初对岑越辞没多少信任感的原因。

  要不是朝夕相处,他也会觉得岑越辞这个人捉摸不透。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当初你回来过。”

  岑越辞捏着被子,他知道关涵肯定会告诉贺行舟,贺行舟也会来问他,时隔五年,他还是不太愿意提起这个话题。

  “你不想说,我可以慢慢去查,虽然慢一点,但是至少我能知道我们之间到底怎么就变成相顾无言的局面。”

  “我当初是回来过。”

  岑越辞也没有在隐瞒下去的必要,以前贺行舟查不到是因为岑绍安,现在知道这些信息要去查也不是多难的事。

  “为什么不来找我?”

  岑越辞叹了口气,今晚他叹气的次数格外的多。

  那是一段他并不太愿意提起的回忆,一想起,就感觉右腿隐隐作痛。

  “那你为什么不信任我,现在问这些有什么意义,事情已经发生,我们已经五年未见,镜子碎了,就再也粘不上了。”声音低沉,贺行舟能清晰听见里面的疲惫。

  “你没试过,怎么就知道粘不上,我想试试。”

  贺行舟态度坚定。

  岑越辞侧过头,闭上眼睛,摆出了拒绝交流的姿态

  贺行舟也不想逼他,替他将床位放下,又掖了掖被子,才离开了病房。

  ……

  在病房里呆了两天,岑越辞就有些迫切想要出院。

  关涵一直没同意,岑越辞便将工作带到病房里解决,进进出出的人就没停过,甚至比在公司还更忙碌一些,关涵每到饭点就守在病房里专门赶人,后面实在是顾不过来,憋着气让人出了院。

  岑越辞出院的那天,贺行舟才忙完手里的工作,急匆匆赶了回来。

  岑越辞坐在轮椅上,小王在后面拿着东西。

  岑易然扶着轮椅把手和岑越辞说着话,小孩子的注意力总是没有那么集中,一会一个话题,岑越辞却听的很认真,偶尔认真回答岑易然问题。

  快到冬天,一出医院的大门岑越辞就感受到寒意,他拢了拢膝盖上的毛毯,咳嗽了几声。

  小王将东西放进车里的时候,贺行舟风尘仆仆走了过来,他穿着件浅灰色的风衣,手里还拿着一小盒点心。

  “怎么这么早就出院了,医生同意了吗?”

  他这话让跟在后面来叮嘱注意事项的关涵感到欣慰,总算有人能想起问问他这个医生的意见了。

  关涵挤到两人之间,郑重地叮嘱道:“他回来后,没人能管到他,现在就靠你了,要注意的事项小王很清楚,监督他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关涵指了指岑越辞,岑越辞拉着岑易然的手,连个眼神都懒得给关涵。

  关涵是对岑越辞没脾气了,只能寄希望于贺行舟。

  岑越辞嗤笑一声,比起前几天精神恹恹,能出院让他脸色都好了许多。

  “你省省吧关涵,我会注意的身体的。”

  关涵回了一个毫无感情的呵呵,将手里的各种药塞到车上,又摸了摸岑越辞的额头确认温度正常,才放下心来去忙自己的事情。

  贺行舟接替了岑易然的位置,慢慢推着他走到车边,思考怎么让岑越辞上去又不会让他觉得坐轮椅的不便。

  “我没那么脆弱。”

  岑越辞看出他的犹豫,借着车把手的力站起来慢慢挪到座位上,正常人一分钟轻松能完成的动作到他这里却显得尤为艰难。

  等他坐上去的时候贺行舟看到他额头上细密的汗水,心里有些不舒服,又怕说出的话不合适,沉默着做到了副驾驶位置。

  小王将轮椅收起来放进车箱里,又将软垫抱出来从车窗里递给岑越辞搭在椅背间,这样坐着对腰部要好上许多。

  贺行舟透过镜子看到这一幕,再一次深刻的意识到那场车祸对岑越辞的影响有多大。

  而这样的岑越辞当年的梦想是环游世界。

  贺行舟感觉心里有些堵,堵得他十分难受,恨不得时光倒流。

  “工地上的问题处理完了?”

  这段时间贺行舟没来的原因,江勉过来的时候顺口提了两句,他才知晓贺氏正在施工的项目出了点问题,晚上施工的时候设备老化突然掉落下来,幸好没伤到人,但也表明内部存在些问题,贺行舟是去了解情况和严格把控详细环节。

  贺行舟走的时候没说详细,岑越辞休息的时候看了相关报道,知道有些棘手,贺行舟这么快回来还有些惊讶。

  “处理好了。”

  里面的事情其实有些复杂,但贺行舟不想和岑越辞一起时间过多的提起工作。

  岑越辞靠着椅背,觉得浑身都有些困乏,换季的夜晚,腿伤痛的睡不着觉,白天又在处理工作,从他上车,贺行舟就见他打了好几个呵欠,眼角都泛着泪光。

  “睡会吧。”

  岑易然坐在副驾驶上观察着后面两人的相处,贴心的没有出声。

  听见耳边的呼吸声,贺行舟收回望着窗外的目光转过头,有些出神地望着岑越辞毫无防备的侧脸。

  车子在减速带上一阵颠簸,岑越辞跟着皱了一下眉,贺行舟收回视线侧过身将滑落的毯子盖在他的身上,手悄悄握住了岑越辞的手,对方的指尖十分冰凉,一如两人相遇后岑越辞对他的态度。

  即使微笑着眼里也藏着疏离,两人中间竖起一道厚实的冰墙,隔绝了岑越辞所有的情绪和真实想法。

  在工地上的这段时间,白天忙于工作,晚上他也在想两人如今的状况应该怎么办,他这辈子或许都无法放下岑越辞。

  即使两人之间有些事情还没有说清楚,他也不在意了,他悄悄地给了岑越辞一个承诺,哪怕对方并不知晓。

  贺行舟下了车才发现这里十分眼熟,再仔细一看——这不就是叶成瑜给岑越辞买的房子吗!

  曾经两人因为这件事冷战了大半个月,贺行舟放下东西,开始联系自己的朋友询问是否有残障设施齐全的新小区,他对这里始终有些膈应。

  等东西都拿的差不多,贺行舟才上去将人喊醒,他担心车里太闷,岑越辞睡着不舒服。

  岑越辞刚睡醒还有些懵,迷迷糊糊地任由贺行舟半扶半抱做到轮椅上,路上吹了风才彻底清醒过神来。

  岑越辞望着熟悉的房子,觑着贺行舟一脸平静,默契地将这座房子的往事遗忘。

  贺行舟进屋便带着挑刺的念头打量房子内部装饰,试图找到理由说服他换个住的地方,结果发现内部是很西式的装修风格,既不是他喜欢的偏中式的风格也不是岑越辞喜欢的极简风。所以这个房子到底是谁设计的?最好别是叶成瑜。

  “这里装修还挺特别的,谁设计的?”

  贺行舟带着和善的微笑等着答案,如果是叶成瑜的审美很可能晚上会发生一场火灾!

  岑越辞不懂他的脑回路,“是一个设计团队设计的,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不是你喜欢的设计有些好奇罢了。”

  贺行舟摸摸鼻子,避开岑越辞带着玩味的神情。

  岑越辞恍然大悟,觉得还对叶成瑜斤斤计较的贺行舟格外…可爱。

  可爱这两个词突兀地冒出来吓得他腿上的毯子落到地面都没意识到。

  岑越辞压下心里的想法,慌忙低下头转动轮椅去往沙发。

  “岑总,你家里这破审美到底谁搞的。”

  见岑越辞不回答,贺行舟反而更肯定了,他摇摇头,觉得屋子里空气都难闻了许多。

  “这破审美是我搞的,贺总有什么指教?”

  岑越辞喜欢的风格是极简主义风格,但这里是给家人设计的,他完全是尊重家人的审美提出的装修要求。

  贺行舟顿时觉得屋内的空气舒畅许多,深吸一口气,在看屋内的装饰,无一不顺眼,心情顿时大好。

  “想喝什么?”

  回到了家,岑易然的好心情不加掩饰,一进门就跑到冰箱里想拿饮料,被岑越辞一个眼神制止后,便瘪着嘴闷闷不乐地趴在沙发上。

  贺行舟饶有兴味地看着两人之间的互动,幼年版的岑越辞表情丰富又可爱,什么都写在脸上,看着就有趣。

  听到岑越辞的话,才说道:“喝个可乐没事的。”他说完自顾自走到冰箱拿出可乐递给岑易然。

  岑易然一副想伸手又不敢伸手,可怜巴巴地望着岑越辞,试图借着装可怜换取岑越辞的点头。

  “他不能喝太多碳酸饮料。”

  岑越辞及时制止了岑易然伸手的动作。

  “哼。”

  岑易然缩回手,失去灵魂状继续趴了回去,小小地身子陷在柔软的沙发里。

  贺行舟笑出了声,“他这些小动作真像你,喝个可乐怎么啦,来别管你爸,他要生气我帮你。”

  岑易然扭过头,一副怀疑的表情瞅着他。

  岑越辞听见你爸二字眉头一跳,默不作声去看贺行舟,贺行舟脸上看不出什么,仿佛只是随口一说。

  他驱动着轮椅到岑易然身边,声音平缓,“在医院里你已经喝太多饮料,别耍小脾气。”

  然后转过身对着贺行舟:“至于你,别带坏然然。”

  “我怎么敢?这里环境还不错,岑总带我转转?”贺行舟见他气色不错,想多跟他单独相处。

  岑越辞转动轮椅走到窗户边,用眼神示意贺行舟拉开帘子,外面是一个小花园,能看出许多植物都是才种进去的,昨夜才下过雨,空气里弥漫着泥土的味道。

  “对面怎么有些眼熟。”

  贺行舟盯着看了会才开口,只在里面还不觉得,窗帘一拉开,他感觉对面的房子似乎才是他见到的。

  岑越辞指着对面的别墅说道:“那边才应该是我住的地方,只是里面不太适合我现在的情况。”

  当初设计的时候也没预料到他需要借助轮椅代步,因为设施并不完善。

  “那这里是……”他看向岑越辞侧脸,有些摸不清楚岑越辞的意思。

  难道是解释他并未住在叶成瑜送的房子里,所以岑越辞是不是对他还有那个意思?

  贺行舟高兴得差点跳起来,余光一瞥,与正在观察他的岑易然对视后扭过头——岑越辞儿子都这么大了,可他并不想当什么后爸!

  贺行舟陷入两厢为难的情境里,不可自拔,直到被熟悉的铃声打断了思绪。

  屏幕上的称谓让岑越辞扭过头,他尊重贺行舟的隐私,转动轮椅去到岑易然的身边,可贺行舟看也没看直接挂断了电话。

  “阿辞,我……”

  话说到一半,铃声锲而不舍地响起。

  贺行舟烦躁地直接将手机关机。

  “接吧,我去书房处理一会工作。”岑越辞察觉到了什么,转动轮椅去了书房。

  贺行舟想抽烟,和岑越辞见面以来,他的烟瘾更加重了。

  “我先走了,去处理一点事情,你好好休息。”

  贺行舟犹豫再三,还是打算先去处理旁的事,同时在给自己做一做关于要当后爸的心里建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