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行舟这一觉睡得舒畅,他揉着手臂盯着监控,没想到那些人连明晃晃的挑衅也能忍下来,果然是没有确凿的证据么。

  他才刚醒,门外面传来钥匙的声音,走进来的两个警察神情复杂,看了他一会让他跟着走一趟。

  贺行舟问去哪里做什么,一概没有回应。

  难道是被保释了,阿辞速度真快!贺行舟装得淡然跟着两人走到另一间房。

  一推开大门——贺行舟这次没掩饰自己的惊愕。

  “进去呆着!”警察的说完这句话将他推了进去,然后是锁门的声音。

  原本等着见到律师的贺行舟:?

  贺行舟的手机和手表都被收走,也不知道具体什么时间,看来今晚是没法离开了。

  此刻他倒不困,就是饿,最后一顿还是飞机餐,早知道这样他就不该嫌弃飞机餐味道不好。

  回过神来打量这间房,应该是另类的审讯室,抓他的人不敢对他动粗,只能用小手段来折磨他。贺行舟心里有准备,有朋友自然也会有敌人,敌人这个时候必定会落井下石。

  现在他无法提供助力,全靠外面人角力,也不知道阿辞会怎么做?

  房间里连张床都没有,只有一张破旧的矮凳在角落里,贺行舟早上出门穿着的大衣早就被扒了下来,身上只穿着件单薄的衬衣,外面套了件深灰色马甲,但也抵御不了屋子里的寒冷。

  屋子里灯光非常亮,贺行舟坐在矮凳上调整几次坐姿,发现都不舒服最后只能盘着腿坐在冰凉的地板上,等着接下来的后招以及等着律师的出现。

  年后的第一个工作日,众人毫无心思在工作上,纷纷打听着贺氏总裁被抓一事。

  贺氏股票受到贺行舟影响而下跌早在预料之中。

  一时之间人心惶惶,两位掌权人的处境不妙让许多合作方重新评估与贺氏的关系。

  外界喧嚣,贺氏集团内部并未有太多惊慌,一切都得益于岑越辞针对不同情况做出相应应对举措。

  各个部门负责人已经连着开了好几天会议,陆续出台了几条维稳政策,并时刻与岑越辞汇报举措效果以做实时补充或调整。

  各个部门的人员到了中午大部分已经恢复平静,发挥出精英的职业素养继续忙着年前已经推进的各个项目。

  顶楼办公室里,何晏再一次问道:“岑总,贺总已经被关了三天,再不去保释恐怕外界会信以为真,贺嘉南的人也会添油加醋坐实贺总的罪证。”

  何晏着急得不得了,顶头上司莫名其妙进了局子,现在还没放出来也没派律师进去。

  一群骨干人员天天来问他情况,何晏只能打马虎眼糊弄过去,可这都马上72小时,岑总依然毫无动作,已经有人怀疑岑越辞是想取而代之。

  “急什么,他呆得越久结果拿不出证据,不正好打他们的脸,到时候装样子也要处理一批人,正好欠下贺行舟大人情。”

  一旁的关涵插了句嘴,他拍了拍岑越辞的肩膀说道:“等输完液还发烧一定要跟我说,我去找小王说一下注意事项,你也注意点不要他出来了你又住院了。”

  “我知道,你先去忙你的事。”

  岑越辞手上还挂着吊针,另一手在翻着审计报告,他看这些速度非常快,几乎是一目十行。

  何晏咬咬牙还是无法放心,“我担心贺总在里面会被针对,我们也需要贺总亲自发声,舆论一旦成型在做公关就来不及了。”

  出台的几条维稳策略只是暂时的方法,贺氏合作伙伴的耐心他们赌不起。

  所有人都知道贺氏目前需要一针强心剂,这场强心剂可以是敲定新的合作项目也可以是任何利好的消息,但都没有,一切就是这么巧合在这么关键的时刻竟然没有一个合适的项目拿出来稳定人心。

  何晏的意思岑越辞也明白,他有其他打算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点点头同意了何晏的建议:“他在里面吃的苦头已经够了,最晚明天早上律师会到榕城,到时候你陪他去一趟警局。”

  “您不一起去吗?”何晏疑惑,这个时候不应该是岑总去么。

  “明天我要去见一个人,结束得早在过来。”

  何晏本想问去见谁,下意识收住了。

  岑越辞看出他的疑惑,没有掩饰:“去见贺荣胜。”

  “贺董能开口说话了?”

  何晏露出喜色,贺荣胜不认可贺行舟却不会放任警方逮捕唯一的儿子,给贺氏造成名誉损失,他一定会有所动作,贺荣胜手中的资源能发挥的力量是另一个层级,至少会让他们不这么被动。

  岑越辞接下来的话打破了他的畅想:“他口不能言,出手帮忙根本不可能,我只是替贺行舟去走一趟。”

  才做完手术,贺荣胜这辈子被宣告没有机会下床,基本已经瘫痪,贺母受不了这个打击,贺行舟又不在身边,贺母一时连个依靠都没有,岑越辞其实是去安慰她。

  何晏想岑越辞能做到这一步,贺总这段时间的付出也算是有了好的结果,只要两人携手,何晏相信没人会是他们的对手。

  晚上,叶戈开车带着岑越辞来到了一家餐厅。

  岑越辞根据短信消息走到包间里,贺嘉南果然早已在此等候。

  “岑总,一切都在计划中,很快贺氏就彻底是你的了,我先提前说一句恭喜。”贺嘉南似乎极爱红酒,岑越辞次次见他几乎都在喝红酒。

  岑越辞脸上也挂着轻快的笑容,贺嘉南熟悉他的习惯,给他递上一杯温水,同时碰了碰杯。

  “同喜,贺先生也很快会变成贺执行长。”

  岑越辞转动手里的玻璃杯,当他认真地看着一个人时,很少有人不会被他的眼神吸引,贺嘉南也不例外,心里腹诽贺行舟眼光竟然还不错可惜喜欢上了个食人花,把自己也玩进去了。

  他咳嗽一声移开视线,也借着岑越辞的话提起了今天见面的主要目的。

  “贺执行长这个位置责任重大,我也知道自己才疏学浅,那些股份我打算卖出去换一笔现金,去过一番逍遥的生活。”

  岑越辞转着玻璃杯的动作一顿,“贺先生竟然愿意离开贺氏?”心中却在猜测着原因。

  贺嘉南侧着身体坐在岑越辞身边,语气柔和,眼神真挚:“这样的生活其实我并不喜欢,只是之前在伯父的控制下没得选择,现在伯父遭遇不幸,伯母也不想见到我,也算是落得一身轻松。”

  一番话倒像是推心置腹的心理话。

  岑越辞望过去,发现贺嘉南的眉眼其实像极了贺行舟,眉峰棱角简直一摸一样。

  两人唯一的不同便是身份地位,贺嘉南心有不甘也正常,现在马上就能得到梦寐以求地位了,对方却说想要卖出股份。

  岑越辞心里嗤笑一声,面上却丝毫不显,甚至话里还带着关切:“贺先生如果累了休息一阵就是,贺氏以后就是你的了。”

  贺嘉南叹息一声摇摇头:“我找你之前已经和卖家签了协议了,我手里的股份包括大伯父给我的一部分他有优先购买权,找你来也是提前打声招呼。”

  “是……现在我还不能说,我从来没掩饰过我和贺行舟的恩怨,所以……这个人肯定不会是贺行舟愿意见到的,到时候岑总一定会见一出好戏。”

  贺嘉南品着酒,眯着眼睛,十分期待他亲手推动的局面,到时候绝对会很有意思,可惜他却无缘得见。

  贺嘉南心中免不了遗憾。

  岑越辞脑海里过了一遍和贺行舟有恩怨的人,觉得个个都有可能又都不可能,一时猜不出贺嘉南突如其来的举动的含义。

  “既然贺先生心意已决,我也唯有送上祝福。”岑越辞主动与他喝了一杯,当然他喝的依旧是温水。

  “本以为要过段时间才能让贺行舟栽个大跟头,结果没想到有人快我们一步,捅出这么大的事情。”

  沉重的话题说完,贺嘉南翘起脚,夸起那位无名英雄。

  岑越辞听到这话十分诧异,难道捅出这件事的不是贺嘉南?

  岑越辞顺着他的话感叹道:“是啊,没想到他管理的公司还有人不服气他,能拿到项目资料举报他。“

  贺嘉南倒了一杯酒,得意洋洋说道:“也不用公司的人动手,他这个人双标自负得很,信任的人从来不会质疑,不信任的人永远不会放下戒备。”

  不是公司的人?

  岑越辞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如果说还有谁能拿到完整合同还不会惹任何人怀疑——那就是合作方!

  项目的合作方手里一定也有一份一模一样的合同,如果是从合作方流露出去,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何晏针对内部的人调查不出结果,团队连着加班到半夜没发现任何异常,竟然没想到会是合作方的问题。

  真是忙昏头了。

  岑越辞心里是惊涛骇浪,抿着唇,视线透过玻璃望着门外,却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快速走过去,不过也和他没什么关系。

  他转过头,问道:“贺先生打算何时启程。”

  “不急,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看贺行舟出来后发现公司易主的表情了,一定很有趣。”

  贺嘉南很久没有这么畅快过,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的滋味太美妙让他有些沉醉。

  岑越辞盯着地面,一时没有接话。

  楼下传来悦耳的琴声,贺嘉南摇晃着红酒,时不时跟着音乐晃动头颅。

  “比起贺行舟,我更想看到贺荣胜发现这一幕的表情。”岑越辞眼里是赤裸裸地嘲讽和厌恶。

  “伯父当年做的事的确过分,这次也算恶有恶报。”

  岑越辞观察着他的神情,不放过微小的细节。

  片刻他沉下视线,贺嘉南果然滴水不漏,脸上还带着同仇敌忾的气愤。

  都这个时候还想着误导他怀疑是贺荣胜绑架了他,如果不是岑越辞早已有判断,恐怕真会被他骗过去,引起他和贺行舟另一场误会。

  “拿走他最在乎的贺氏也算是替我自己报仇了,可惜没有得实际证据送他去另一个地方安度晚年,便宜他了。”

  岑越辞装作愤愤不平同贺嘉南碰了一杯。

  贺嘉南嘴角噙着笑,安抚道:“这事也怪我,没想到这么多年伯父还是不信任我,没能进去他的书房查看。不过我倒是听到一个消息,伯父似乎要对你下手,最近四处去打听你的消息。”

  岑越辞先是震惊于这个消息,惊慌和心虚只出现了一秒便被他强行按下。

  贺嘉南同样在观察他,看到这一幕嘴角笑意又深了几分,入口的红酒似乎味道都好上了许多。

  “我去江城的次数两只手都数得过来,次次都是出差和朋友约见,他真是老糊涂了。”岑越辞冷笑道。

  贺嘉南拍了拍他的肩膀称赞道:“伯父那边的威胁我还有点人脉可以帮忙摆平,只是幸苦你还要继续在仇人的儿子身边曲意奉承,让贺行舟自愿转让出剩下的股份,这段时间你一定很不容易。”

  岑越辞无奈地笑了笑,“迫不得已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