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到医院检查,关涵脸色沉了下来,嘴里数落着叶戈,叶戈心里冤啊,又不敢跟气急了的关涵耍嘴皮子,只得跑去收拾岑越辞晚上休息的房间。

  一系列常规检查结束关涵脸色更加难看。

  岑越辞在他的黑脸之下打算离开医院的话也咽了回去,他有预感再多说一句关涵就要爆发,叶戈收拾完在门口和他默默对视一眼退了出去,这种时候还是顺着关涵比较好。

  他揉了揉眉头,露出满身的疲惫,让关涵积攒的怒火莫名其妙地散了不少,对这个好友兼病患的人他简直无能为力。

  “贺行舟那事怎么样了?找到证据了?”关涵扭开药瓶递给他,又去接杯水。

  “案子并不复杂,复杂的是分析出谁是那只看不见的手。”岑越辞忙得废寝忘食,抽丝剥茧才最终找到证据,“不过证据已经到手发给安绍,明天应该能出来。”

  岑越辞接过水混合着一堆药丸一起咽了下去,缓解心脏的药丸在口腔里融化带来的苦涩让他皱眉,连忙灌了几口水缓解这股味道。

  关涵合上瓶盖坐在床尾替他按摩右腿,这几天为了贺行舟以及贺氏的事连必做的复检都没时间做,关涵才一动作,他脸上仅剩的血色也霎时间褪尽,咬着牙忍着不发出一点声音。

  关涵看他反应也明白医嘱估计又白说了,无奈地叹了口气,手上得动作也轻了些。

  察觉到他的僵硬,关涵只能靠着说话来转移他的注意力:“榕城还有谁能让他吃这么大一个亏,查出来是谁了?”

  岑越辞半靠着床闭着眼,发烧让他大脑运转困难,他还是集中精力思考关涵的问题,仿佛这样能转移身体各处器官叫嚣着的疼痛。

  “商场上的竞争对手和…吃里扒外的内部人。”

  这个回答相当于什么都没说,关涵以为他是不愿意说也没追问,提起了贺荣胜的事,岑越辞担心有人会对贺荣胜出手,这几天让小王和贺母在一起帮着照顾,也将贺荣胜的病例资料发给了关涵。

  “贺荣胜的情况不容乐观,以后也只能躺在床上。”

  岑越辞睁开眼望着天花板,“贺荣胜每季度都有检查,这么多人都察觉不出来有中风的征兆。”贺荣胜家里好几位私人医生,每个季度的报告通过一些手段他也拿到了手,只是上面的指标数据太深奥一并发给了关涵。

  关涵得出的结论是贺荣胜最近一年各项指标都存在问题,按照贺母所说的一些小问题无疑都是中风的前兆,可这件事竟然没人知晓,贺母更是一直念叨着贺荣胜身体康健。

  “也有可能是他自己瞒着,私人医生不会糊弄自己的雇主,他既然想着重回贺氏核心圈,身体上的问题当然要瞒着,有多少人能正视自己的衰老。”

  “前段时间我跟他见过面,我感觉不到任何的问题。”

  岑越辞回忆起当时的贺荣胜,不放过任何的一个细节也没发现什么问题,无比确认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精力充沛的老人。

  岑越辞当然也明白这个的道理,他能做的已经做了对方信与否都不是他能控制。

  “就看贺行舟的话他听不听了。”他重新闭上眼,揉了揉心脏的位置。

  关涵看到他的动作心里一紧:“心脏不舒服?”

  “还好。”他低声咳嗽,眼角都有些泛红,等缓过来才指了指挂着的输液瓶:“加点安眠成分吧。”最近他心里想得事情太多,导致睡眠质量非常差,白天也没时间休息,还发着烧全靠毅力在撑着。

  明天律师要去保释贺行舟,他不想让贺行舟察觉到什么。

  关涵头一次听到岑越辞愿意用安眠成分的药,岑越辞最不愿意失去对自己意识的控制,在最开始的两年连止痛药也是能避免就避免使用,没曾想到有一天会主动开口。

  他的状态确实差到了一定地步。

  关涵的诧异和担忧掩饰得很好,按下床铃喊来护士。

  “阿辞,尽快挑个时间回去手术吧。”

  岑越辞点点头,“等贺行舟重新回到贺氏再说。”

  护士动作轻盈很快弄好了,加了安眠成分后岑越辞很快睡了过去,只是睡得并不安稳。

  关涵最后检查了体温还是有些担心,让叶戈守着温度上去了及时喊他,他则去继续完善手术计划。

  连着好几天总算是睡了个好觉,岑越辞破天荒在严峻地局面下多睡了会,等他彻底清醒小王带着保温盒走了进来。

  岑越辞看见他一愣,视线转向身后跟着的人身上,眉头微微皱起又很快放松下来。

  贺母这几日也没休息好,连着打击让她露出苍老的迹象,小心翼翼地跟着小王走了进来。

  “您怎么来了,有事跟我说一声我过去就是。”贺母来访得突然,岑越辞还穿着昨晚检查的衣服,对他来说衣着不整见长辈是失礼的行为,不可避免地看向小王。

  贺母敏锐察觉到了他的不悦,解释道:“是我听说你住院了来看看,小王来了我们这里,你住院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这段时间全靠你撑起贺氏幸苦了。”贺母一番话是发自内心,岑越辞手背上的针孔痕迹还没消散,她看在眼里。

  岑越辞自幼失去双亲,情绪失控时还和贺母起过争执,面对贺母时总有些不知所措。

  贺母揭开保温盒的盖子,“我熬了点粥你先喝点,好好休息身体为重。”香味随着扭开的盖子溢散出来,满室飘香。

  面对贺母的善意和关怀,岑越辞动了动嘴,说不出拒绝的话,只是看着小王他明明让小王守着贺行舟,他和贺母一起离开,万一有人针对贺荣胜岂不是没人阻拦。

  小王满脸高兴地看着他,压根没领会到他的意思,毕竟不是用惯了的人,还不够默契。

  岑越辞许久没有尝过家常的味道,不过早上吃得不多,喝了小半碗就吃不下了。

  贺母以为是不合他的胃口,立刻担忧地望着他,眼神大有中午再来看他一趟的意思。

  越是直白的好意越不好拒绝,岑越辞端着碗继续吃了几口。

  “我们打算搬到郊外的山庄去住,走得那一天你愿意来见一见小舟他爸吗。”贺母看他吃得差不多小心翼翼地开口。

  岑越辞动作一顿,明白到了正题,略微思索一会才问道:“什么时候走?”

  “这两天在搬运医疗设备和家里的物件,最晚下周一。”贺母面对岑越辞同样手足无措,是他们对不起岑越辞在先,如今却是岑越辞在伸出援手支撑一切。

  “我想一想。”

  岑越辞并未给出确定答案,他其实不太想见到中风后的贺荣胜,两人的隔阂也不会因为对方中风而消除,他做得一切仅仅是因为贺行舟。

  贺母也不强求他到来,兜兜转转两人还是在一起,她知道迟早有这么一天,来的路上特意带上了另一件东西。

  “物归原主。”贺母递给他一个盒子和一份纸质文件袋,岑越辞疑惑地看向贺母。

  岑越辞打开了盒子,露出里面造型特别的两枚戒指,岑越辞取出熟悉的戒指。

  两枚戒指戒圈采用原色金镂空打造,低调稳重,之所以说特别是因为戒指采用的意象——刀与玫瑰。

  ‘刀’的意象由无烧橙色蓝宝石融合纯金打造,华丽张扬带着利刃出鞘的锋利,周围环绕着一圈玫瑰,坦荡地炫耀着对玫瑰的占有,戒圈内部刻着主人当时的寄语:至死不渝;而玫瑰则由古典神秘的黑珐琅与金色交替缠绕作为的花瓣,中心的主石是颗紫色星光蓝宝石,众星拱月围着这颗宝石,配色繁多却带着与生俱来的贵族气质,戒圈内部刻着自由自在。

  两枚戒指来自岑越辞的祖父和祖母,刀与玫瑰正是两人感情的写照,向往自由自在的玫瑰遇到了她的骑士,骑士为了玫瑰舍弃了权位,岑越辞对待爱情的态度很难说没有受到他们的影响。

  “谢谢。”

  岑越辞以为戒指已经丢失,没想到在贺母手里。

  岑越辞当年带着戒指回来找贺行舟,看到贺行舟和齐彦在一起,愤怒之下扔了戒指,贺母那时就在一旁,将其带了回去。

  “是我要跟你道歉,如果当年我跟小舟说一声,你们也不会错过这么多年。”

  岑越辞摩挲着戒指将其放回盒子,哑然失笑:“没有分别哪来的重逢。”

  贺母仍然带着歉疚,“小舟他爸强势了一辈子,现在这样也怪不了别人,我们一走贺氏以后就只能靠你们了,小舟脾气又臭又冲如果他乱来,打电话给我,我去收拾他。”

  贺母对岑越辞态度很复杂,要说突然特别亲密也做不到,只有尽可能得表达着自己的善意,在岑越辞面前说话也字斟酌句。

  岑越辞对贺母态度是尊重的,对方在某些层面满足了他对从未见过面的母亲的幻想。

  “好。“他回得坚定,贺母却红了眼眶,岑越辞立刻转移话题指着文件袋问道:“这是什么?”

  提到这个贺母也不太肯定:“听说我要过来,小舟他爸各种动作提示要带上这份文件,费了我和管家不少时间才弄清楚他的意思。”

  贺荣胜带给他的文件?

  他思考着里面的内容,而贺母此时提出了告辞,贺荣胜才中风不久身边离不开人,贺氏老宅许多事情还要靠她处理。

  岑越辞让小王跟着一起回去,贺母拒绝了,“忙过前两天我也缓过来了,小王留着照顾你,好好修养。”说完拎着包便离开了。

  岑越辞不放心还是让小王追上贺母送她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