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会议室里,公关部安宁说起经济新闻网和最权威的投资者网上登出的消息,点开专栏上专家评论一片倒,文章把贺氏近段时间的风波全部点评了一遍,而结论都差不多清一色贺氏权利动荡,经营出现问题,前几年暴风式投资许多项目如今市场反馈并不好,持有股票的人赶紧止损等。

  投资者网的专家非常权威,他们都下了结论,外界跟着开始有了大动作。

  贺氏的股票一路狂跌,每掉一点都是数不清的钱凭空蒸发,现在是断崖式下跌,贺行舟无罪的消息传出也仅仅让下跌的势头堪堪涨了一点,抛物线上的凸起完全不值一提。

  “每一分钟就有无数的钱在蒸发,钱仅仅是个数字罢了。”所有高层聚集在会议室里,眼睁睁看着自己公司股票不断下跌,苦着一张脸束手无策。

  何晏已经算是镇定的,跟着岑越辞以来贺氏经历的风波已经让他锻炼出一颗强大的心脏。

  安宁心理难受得紧,问道:“岑总,我们得做点什么?”明明早上他们还在庆祝贺总的胜利,中午便突然收到投资失败的消息,多少年了,贺氏从来没面临过一边倒的危机。

  “交易员那边什么情况。”岑越辞拄着拐杖坐下,何晏立刻说道:“已经周旋了两小时,情况不容乐观。”

  “大盘的走向太奇怪了,绝对是有人在做局。”投资部总监冯丛面色沉重,投资有失败有成功,以往可不会这么大张旗被宣扬出来,安宁拿到第一手消息开始引导舆论却被打个措手不及的情况也属罕见。

  虽说商场瞬息万变是常态,可市场反应有滞后性,一切发生的太快,像是有人专门拿着贺氏恶意做局想搞垮贺氏。

  “以公司现在的情况,如果没有资金注入恐怕负担不起现在各个项目的运转。”风控部总监苗娅说完看向了岑越辞。

  苗娅的话在场的人都知晓,在公司危难时为了减少开支第一个先从人力上削减,人资部门总监也跟着点点头,这是很常见的现象,贺氏不会是最后一个这么做的公司。

  “裁员势在必行,不仅是为了项目运转,也为了收购塞达,没有利好的势头股价短时间涨不起来。”冯丛也赞同这个做法。

  “不行。”

  岑越辞否决了这个方案,“还没到最坏的情况。”

  何晏叹了口气露出早会如此的笑,以他的了解,岑越辞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这么做,他只会大刀阔斧向着幕后之人挥刀。

  岑越辞双手交叠在一起,郑重道:“裁员只会引起更严重的后果,人心惶惶谁还愿意做事,当然我也并非是要做慈善家,对外的安抚由安宁继续,对内人资部持续跟进,有扰乱军心的请他离开,如果有更好的发展机会要离开贺氏也不会拦着,按以往的流程走;而项目方面冯丛你多幸苦一下多去盯着,已经损失一个项目其他的不能受到影响;贺总的事情已经真想大白,郭玮留下的那些事暂让副总代劳,财务这一块稽查人员还会跟踪一段日子,千万不能掉以轻心。各位,一点点风浪还没到天塌下来的地步。”

  在座的人不知道岑越辞对风浪是怎么定义,至少在他们眼里包括股东眼里,局面已经到了决定贺氏存亡的关键时刻。

  “股东们已经打爆了秘书处的电话,他们都想跟您聊一聊。”何晏替他倒了杯水,转达股东的意思。

  岑越辞脱下外套,挽起衣袖打开电脑,“我很忙,诸位也先去工作吧。”

  会议室里的人带着电脑陆续离开,接下来的硬仗还有得打。

  “几个股东已经开始抛售股票。”

  “价格压得这么低,还有人抛出去?”岑越辞挑眉,这个时间点想要脱手几乎不可能。

  “也许是想最后捞一笔,不过感谢他们,至少我们已经查到疯狂买入的是哪几家公司。”何晏调出最新的买入情况。

  这个时候买入和抛售太显眼了,用不着去查,机构还是散户一眼就能看出来。

  岑越辞只看了一眼,嘲讽道:“齐家动作这么快,也不怕钱都打水漂。”

  “齐总似乎是以齐彦先生的名义买入,舆论在往为贺总报仇上引。”何晏对前任上司家里关系门清,齐总和贺总一直是合作关系,看着合作伙伴被赶出贺氏然后收购股份为贺行舟报仇也说得过去。

  这话骗其他人还行,事件中心的人是半个字不会相信。

  “齐家当年使了多大的力,拿自己当贺行舟救命恩人。”

  何晏推了一把眼镜:“相传贺氏危机是齐总父亲齐董动了上面的人脉,让出去许多利益才换来相安无事。”

  岑越辞听得皱起眉,他怎么不知道齐家上面的人脉可以影响局势,贺氏危机他一清二楚,是因为贺荣胜支持的那位上位失败,没了庇护才被人报复。

  岑越辞听懂了,也笑了,“原来如此,也不知道他说这话会不会心虚。”

  “岑总……您的意思是?”不是齐家的功劳?

  岑越辞摆摆手,“齐家既然后台这么硬,想必不会在意这点损失,让他继续收购股票,越多越好。”这一次连带着贺行舟的份,他要让齐家一起吐出来。

  何晏已经学会不去质疑岑越辞的决定,将空旷的会议室留给岑越辞办公。

  *

  贺行舟抽空去了一趟榕城大学附近的酒吧,在还没有接过贺氏这座庞然大物时他们一群人最爱去那边寻欢作乐。

  白天酒吧工作人员非常少,调酒师也没上班。酒吧老板认识他,给他留了个大厅的位置以及一杯咖啡便离开。

  贺行舟许久没有来过,熟悉的酒吧寂静无声,只有他默默地喝着咖啡。

  玻璃门被人推开,贺行舟望向门口露出淡淡的笑意。

  齐彦把门合上,循着灯光找到目标,也露出笑容。

  这一幕有多少年没见过了,齐彦记忆中的贺行舟就是这样,英俊的脸上总是挂着笑,笑容很淡,转瞬即逝。

  更多时候贺行舟是不笑的,不笑的时候气势很足,给人一种不可捉摸的泰然和沉稳;而到执掌贺氏的时候,这种不可捉摸又变成了锐利和凶猛,让贺行舟在商场游刃有余,也让他感觉两人的差距越来越明显。

  即使他跑着去追赶,也见不到对方的背影,他多想对方停下来等一等他,可他心里明白,能让贺行舟停下脚步的只有一个人。

  那个人永远不会是他。

  “贺哥。”

  听到这个称呼贺行舟心里一沉,他放下杯子,“好久没见了,我们聊一聊。”

  齐彦手指动了动,扬起一个微笑:“来的路上看到王大爷家的烧烤还在营业,买了点,尝尝。”贺大少爷学生时代十分接地气,路边烧烤摊也是常客。

  贺行舟闻着熟悉的香味,没有辜负美食的诱惑。

  齐彦去吧台开了啤酒端过来,“贺哥怎么会突然约我?”齐彦喝了一口酒,问道。

  “为什么约你,你没答案吗?”

  贺行舟嚼着烧烤,突然觉得索然无味,和记忆中的味道相去甚远。

  齐彦喝了一口酒,看见贺行舟手上的戒指,有些怔然,“又是为了岑越辞,真是不公平。”

  贺行舟也喝了一口酒,啤酒的味道让他皱了皱眉,太久没喝,味道变得难喝了。

  “感情没有什么公不公平,齐彦,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有没有做过对不起我的事?”

  “贺哥,你想听什么答案,是心里已经给我定罪了还是真的在等着我的回答。”齐彦垂下眼,贺行舟的质问让他最后的侥幸消失得无影无踪。

  贺行舟转动着戒圈,慢条斯理说着:“其实齐家的破绽有很多,你身上的问题也不少,我只是不想打破表面的平静,才纵容着你做了这么多事。”

  齐彦忽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一股什么都抓不住的恐慌席卷全身,他意识到这可能会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贺行舟还在继续:“阿辞和我刚重逢你爆出他和陈世荣的消息,拿给我听的录音,包括他住院后去示威,明面上是用老头子当借口,可实际上指使你的另有其人,对吗。”

  灯光下他脸上写满笃定,似乎已经给齐彦定好罪名。

  “是啊,没想到你们还是会在一起,遇到他,你的所有骄傲自尊都丢失了,他做什么你都可以原谅可以为他找借口,可我却什么都不能做。”齐彦不再逃避,早在下手时他已经有心理准备。

  “阿辞当然是不一样的。”贺行舟没有否认岑越辞地位的特殊,“我们几个一起长大,交情也不一样。”

  齐彦苦笑:“我要的不是交情。说这些也没多大意义,贺哥,我的人生没有那么多选择权,你可以理解为我在为自己开脱,很多事我也分不清是被迫还是自己也想要这么做。”

  烧烤已经放凉,贺行舟挑了一串吃起来,“你和阿辞不和,做点小动作在人性的层面我理解。”换做是他遇到情敌,恐怕会做得更加过分,可遇到这些的是岑越辞,贺行舟选择坐在这里沟通已经是看在多年的情谊上。

  齐彦瞪大了眼睛,许久才说话:“现在说这些太晚了。”

  “阿辞被绑架的事,你知道吗?”贺行舟突然问道。

  齐彦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有种果然如此的复杂,“他已经查到我身上了么?”那天岑越辞出现在厕所时,他已经知道瞒不了多久,岑越辞迟早会发现一切。

  “我不知道阿辞的进展,我也是前几天才听到他曾经被绑架过。”

  安绍说起身边的人,第一个怀疑对象就是齐彦,顺着齐彦查到齐家身上,结果发现老头子对齐家的感谢简直像个笑话。

  “哦,看来他回来时谁也不相信,这么谨慎的人偏偏会招惹上一个疯子。”齐彦看着他,叹息道:“看在他帮过我一次,我可以告诉你们那个人是谁,但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我不想失去自由。”他哀求着贺行舟,他愿意离开这里隐姓埋名。

  “贺哥,有句话我想提醒你,不要太相信岑越辞,许多事他都在欺骗你。”

  “比如?”

  “比如他现在掌握着贺氏将你排挤出去,比如他当年其实可以帮助贺氏度过危机选择袖手旁观。”

  贺行舟失望地看着他,“你果然一直知道内情,也是你在传递消息。贺嘉南和你,背后是同一个人吧,当年老头子支持的那位发配边疆,你们俩和那个人搭上了线要瓜分贺家财产。”

  “不,我不想要财产,我只想要岑越辞消失。”齐彦很诚恳,他当年就是这个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