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行舟没想到这么突然,拿起大衣替他穿上,心里还是摸不准岑绍安的意思:“他这是什么意思?”

  “马上要回达特利,跟你家人吃个饭,Eric虽然不讲道理但一直很遵循礼仪,不过别指望他会像小辈一样对你家人,你到时候多费心一些。”岑越辞带上帽子,淡淡说道。

  “欸,老头子都那样了,他还去见面叫什么遵循礼仪,我看他是想替你出气。”

  贺行舟嘴角抽搐,岑绍安和岑越辞脾气完全不一样,他怕老头子被气出病来,可……当年的事说起来就是一团乱麻,站在谁的立场上都有一定道理,贺行舟对贺荣胜再有意见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岑绍安对病人嘲讽。

  岑越辞一眼就知道他在担忧什么,“Eric真要做什么你也拦不住。”

  他拄着拐杖停顿几秒,“我父母很早就不在了,我们知道亲情的重要性。Eric只是希望我们能得到长辈的祝福和认可。”

  贺行舟有些诧异,没想到会这么简单,不过让老头子祝福,“希望他别让阿明举着枪让老头子祝福我们。”

  岑越辞嘴角带出笑意,“也许他的态度已经改变了。”不然也不会让贺母将资料给他并且让那些老股东纷纷配合他,还将他在江城做得事收了个尾。

  “老顽固哪会轻易改变,贺嘉南被银行追债的事还没告诉他,干脆我先放出一个炸弹让他消化消化。”贺行舟摸摸鼻子,免得到时候吵起来闹得难看。

  岑越辞看了他一眼,“就算他身体恢复良好,年纪也大了,作为儿子就别刺激他了。”

  “你怎么一下对他敌意少了。”

  叶戈替他打开车门,岑越辞扶着门框,说道:“我对他没有敌意,当然也不喜欢他。只是他始终是你父亲,我们只是去打声招呼,毕竟我马上要带走他唯一的儿子,以后也不会再回来。”

  亲情无法割舍,他不想让贺行舟有留下任何遗憾的可能。

  “我……”

  贺行舟简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表达内心复杂的情绪。

  坐在副驾驶的岑绍安不耐烦打断他,“我什么我,上车。”

  贺行舟关上车门握住岑越辞的手,低声说道:“我爱你。”好似只有这三个字能道尽他所有的话语。

  岑越辞松开拐杖,同样悄悄靠近他说道:“我也爱你。”

  贺行舟眼眶倏地红了,要不是感受到前方虎视眈眈的目光,他绝对要掉头回去做点什么。

  岑绍安透过镜子看到后面两人的小动作,‘啪’地升起一道遮挡板,眼不见心不烦!

  “你哥真是口是心非。”贺行舟感叹道。

  “Eric对家人一直很柔软。”

  “说起来也奇妙,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如此多,我们却马上要回达特利,去年这个时候我还在想着吞并达尔夫壮大贺氏。”

  现在贺氏已经在走破产流程,回想起来恍如隔世,就好像一切早已注定。

  两人因为贺氏危机而最终分开,如今贺氏仍旧走向破产,而他带着两人共同创立的舟钺即将前往达特利。

  岑越辞也有万千感慨,“回来之前我只有两个目的:查清达尔夫内部问题、处理另一波绑架我的人,然后去一个有海的城市,谁也找不到我。”

  “现在呢?”

  “昨晚我更改了我的遗嘱,并且打算四十年后在做调整。”

  岑越辞想起一件事,“贺氏其实只需要融资,如果……”

  岑越辞宣布破产时做了两套方案,一套是破产并入达尔夫保留核心团队交给贺行舟,另一个方案是以FG的名义注资,只是贺行舟说想打散重组他才决定等城投事建结束后重组,结果岑绍安接过指挥权忘了这茬。

  要说贺行舟对贺氏没感情是假的,只是他这个人生来叛逆从一开始就没想着接手贺氏,芯片领域才是他想深耕的领域,时隔六年他终于能丢掉肩上的责任去走一条完全属于贺行舟的道路。

  贺氏破产那点惆怅很快被他抛之脑后。

  “愿意跟我去达特利的已经入职舟钺科技,贺氏已经是过去式,再过十年舟钺科技将会是芯片领域的霸主,你信不信。”

  贺行舟干劲满满,全球第一金融中心人才济济,他很期待和专业人士交锋。

  “我信。”

  “费了那么大劲让他们往套子里钻,如果你哥不来,你会怎么做?”

  贺行舟甚至怀疑岑绍安不过来,岑越辞根本不打算暴露自己的身份,这一点他不是很能理解。

  岑越辞停顿几秒组织语言,“言氏会被达尔夫收购然后重组,言珩恶意扩张期得罪了不少人,他们不会放过他。”

  “所以你也不会主动对他出手?”

  “我不想脏了手,言家手伸得太长上面早就注意到,由于缺乏决定性证据一直不能动手。你还记得那位刘常委么,他的女婿是江城商务一把手明年就要调走了,他那边找不到突破口,我搭把手也算是还个人情。”而作为交换,言擎在监狱里的日子也不会无聊,言擎视他为假想敌从一开始就输了,FG家族的权势和地位是通过几百年的积累沉淀,而非一个小小的言氏就能撼动,不过是蚍蜉撼树。

  从一开始他就没想过亲自动手,以他的身份自然有人会为他处理得不留痕迹,言擎那点傲慢在他眼里还真算不上什么,没有强大实力支撑的傲慢只会是笑话。

  岑越辞骨子里的傲慢更加不露声色,而这些少不了家族赋予他的底气。

  如果早知道言擎绑架他是为了找回被达尔夫反击的场子同时搞垮贺氏,他根本不会回来。

  他只是想减轻岑绍安的压力,看看对方是不是隐藏的FG的敌人,岑绍安的敌人。

  让姜科去调查时他已经知道绑架他的是言擎,言擎不会想到他出现在马场时,岑越辞已经闻到那股熟悉的香水味,这股味道曾经出现在绑架他的仓库中。

  费恩家族派来的专业雇佣兵不会喷香水留下这么明显的证据,他被蒙着眼睛,嗅觉更加灵敏。

  更重要的一点是LR和照片上的围巾都是他嫂子家里的产业,顺着购买信息很容易查到买主。

  言擎一个富家大少从来不会自己付款,查到的是一个和言擎关系好的二代,偏偏他太自负,竟然在手臂上还刻有达尔夫的logo,哪个时候几乎所有的事他已经粗略地串了起来。

  为了偿还刘常委的人情才特意让姜科去收集言氏罪证,而他也顺着其他人心意演了一场戏,同时清理贺氏的蛀虫,这是贺行舟邀请他加入贺氏时的条件,危机之下更考验人心,留下来的人贺行舟都安排好了归处。

  贺行舟啧啧两声,“从知道你的真实身份,竟然有股东来问我贺氏还能不能融资,他们愿意让贺氏恢复原样。”

  “这就是我不打算暴露身份的原因,等手术结束我打算离开FG,我想开一家攀岩馆和养马场。”

  贺行舟拍拍胸脯,“开,你想做什么我双手支持,对了,干脆把安多里亚也运到马场里,和弗里、克斯一起喂养。”

  难为贺行舟还记得这件事,岑越辞开始期待以后的生活。

  “好。”

  周遭的景色在倒退,岑越辞打开窗,温柔的春风涌了进来,树木花草展露勃勃生机。

  新长出的嫩芽经历了冬季冰霜的浸洗,怀着断断续续的希望和永久的无奈,终于等到了积雪融化,昂首挺胸地钻出泥土拥抱春天。

  岑越辞仿佛也感受到了生命的存在和延续,在漫长的寒冬里他终于找到属于自己的火把,也找到了生命的意义和活力。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