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7, 19:26,海靖市南燕春府]

  伴随着午后的暖阳和花香,两人交谈的气氛融洽, 易时并未太执着于让林壑予一下子接受那些记忆,聊的话题也没有紧盯着案件和时间概念。他希望林壑予可以循序渐进地发现这其中的秘密, 这样或许能记住得更加长久。

  未来的林壑予说过, 他们的完整记忆时间是相反的,林壑予记忆空白的时间段,恰恰是他拥有完整记忆的时刻。他现在找到林壑予,和他相遇、相识, 所以那次在公墓相遇,林壑予对他保留一定的片段记忆, 都需要靠他亲自堆砌起来。

  “知芝的房子定了吗?”易时问。

  “还没有,她选的三家公寓我都去看了,还没决定好。”林壑予的手指敲了敲桌面, “你在南宜待的时间长吗?”

  “嗯, 在南宜长大的。”

  “那你感觉贵合美公寓、魔方青年公寓和城市客栈公寓哪个比较好?”

  这三个公寓里有两个都是陌生的名字, 易时想起小时候被林知芝带在身边的那几天, 唇角弯了弯:“魔方青年公寓,那边环境绿化做得不错,物业也很负责,对进出人员的排查严格, 适合单身女孩子居住。”

  林壑予点点头:“我也觉得那里不错, 周围配套设施都挺好的,离知芝的公司也很近。”

  易时托着腮, 轻声说:“你对知芝真的很好。”

  也难怪在山上问起林壑予时,他说林知芝在一个“意想不到的地方”, 果真如此,易时是怎么也想不到养母会是自己妹妹的。

  林壑予的手指轻轻敲着陶瓷杯,一旦提起林知芝,语气都会变得柔和许多:“知芝聪明又讨喜,很难不让人喜欢,我没什么艺术细胞,她却在美术方面造诣很高;我沉闷无趣,她活泼可爱。她就像一颗小太阳,照亮生活中的阴暗面,我很珍惜她的存在。”

  “时间不早了,我还要回去,下次再聊。”林壑予站起来,脸上挂着友好的微笑,“很高兴认识你,以后有时间的话欢迎来海靖,我招待你。”

  “嗯,好。”易时也站起,两人一前一后下楼,越靠近玻璃门,他的心跳逐渐加快,这是一个大胆的尝试,和林壑予一起出去,离开咖啡的瞬间,外面会变成他想要的世界吗?

  林壑予推开玻璃门,风铃声响起的那一刻,易时的手轻轻拉住他的另一条胳膊,和他共同踏出时光荏苒。街景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川流不息的车辆和人群,萍聚广场的标志性大钻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陌生的是那些被替换的商店和门面,一楼最大的那家运动品牌专柜还在装修,在后来林知芝带小石头来萍聚广场,在那里买过几套衣服。

  林壑予停下脚步,盯着拉住他的那只手,眼神仿佛在问:还有事吗?

  易时认真地问:“我去海靖的话,你真的会招待我吗?”

  “嗯,肯定会。”

  “衣食住行,什么都包括吗?”

  林壑予被问得有些懵,易时漆黑如墨的眼眸牢牢盯着他,瞳孔里的光像是散落在夜空中的点点繁星,空旷又美丽,让他忍不住点头:“嗯。”

  易时笑了,拉着他往前走:“我现在就有时间,也想去趟海靖。”

  “……?”你这是早就计划好的吗?

  林壑予“被迫”和易时并肩同行,用余光打量身旁那人,阳光下的侧脸线条完美,鼻梁高挺、睫毛纤长,唇角微扬,三月春风都含在里面。

  他能看出来易时并没有不良目的,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当天开车回海靖,真的把认识不到半天的“朋友”给捎了回去。

  ———

  红木色防盗门缓缓拉开,林壑予走进去,“啪”一声打开客厅的大灯,车钥匙放在鞋柜上,拿两双拖鞋出来:“进来吧,这里是我家。”

  易时跟进去,简约大气的装修风格和印象中分毫不差,家具陈设摆放得井井有条,屏风隔断还未摆满,有几个小隔层空着,可能是林知芝还没来得及添置完成。摆台照片里以林知芝的单人照居多,易时随手拿起一张,是她穿着黑色长袍,将学士帽抛到空中的欢快场面。

  和上次无人居住的清冷相比,这次打开门便有一股浓厚的生活气息扑面而来,阳台放置一排长势喜人的绿植、电视柜里塞了零食和指甲油、茶盘里突兀地放进几个彩色发圈,小女生的心思散布在各个角落。

  林壑予卷起衣袖,把沙发上凌乱的粉色薄毯叠好、乱放的遥控器归位、喝了一半的水杯拿去厨房,来来回回几趟,收拾家里的动作过于熟练,毫无怨言,居家好男人的形象可见一斑。

  “家里平时都是你收拾?”

  “以前我忙,知芝收拾得比较多,现在她在家住的时间少,我还是忙,就只能有空带着收一下。”林壑予指着右边的房间,“知芝的卧室不方便住,你睡书房里的沙发床可以吗?”

  “可以,随你安排。”

  林壑予烧一壶水,易时拉开立柜,拿出肉桂岩茶的茶罐。林壑予笑着问:“你也喜欢喝岩茶?”

  “我平时不喝茶。”易时一脸理所当然,“你喜欢喝,我才拿的。”

  林壑予欲言又止,倒水泡茶,焙干茶叶被热水一冲,萎缩叶片在杯子里打转,飘荡着旋到底部,随着叶片的舒展茶香四溢。两人坐在沙发上,聊了会儿有关岩茶的话题,林壑予轻抿茶水,他不是喜欢兜圈子的人,直接问:“你来海靖是要办什么事?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吗?”

  易时的胳膊肘支在大腿上,托腮看着身旁的林壑予:“你猜猜看,我来海靖的主要目的是什么?”

  “……我吗?”

  “对呀。”易时修长漂亮的手靠过来,轻轻搭在手背上,“你忘了我,我只能和你重新做朋友,让你一点一点想起来。”

  话是这么说,怎么气氛有点……?

  他们两人并肩而坐,偏头注视着对方,两杯茶水的热气在半空中氤氲,易时精致漂亮的五官蒙上一层浅雾,更加迷离诱人。他微凉的手还搭着林壑予的手背,这种接触这种距离,林壑予只要靠近一步,就能吻上他的唇。

  一定是单身太多年了,竟然对一个男人也能胡思乱想。

  林壑予把手轻轻抽出来,自动拉开距离,轻咳一声:“……那你想留就留下来吧,我也有点好奇,丢失的记忆到底是什么。”

  入夜,易时睡在简易的沙发床上,枕着胳膊难以入眠。他已经离开自己的世界,可先前的记忆里,在遇见林壑予之前没有任何异样,自己照常上下班,过着繁忙又枯燥的生活。这说明他的离开没有对那边造成任何影响,是时间秩序在自我调整,他可以放心在这里待下去。

  唯独10月15日,这一天他是出现记忆丢失的,由此可以断定肯定出现了特殊状况,他要在那一天回南宜,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上一次映射点是十一国庆,10.01,这个映射点较为特殊,因为两边映射的时间是相同的,所以他跟着林壑予过来,恰好衔接的是正常的时间线,明天是10月8日,工作日第一天。

  而且在刚刚那种情况下,未来的林壑予肯定会缓缓靠近,万般温柔地吻住他。

  易时感到耳根烧红滚烫,甩甩头把那些绮念赶走,表格折好塞回去,抱着被子强行入睡。

  隔天一早,林壑予六点不到就起床,下楼晨跑、买早点。清晨空气无比清新,他扩了扩胸,深深呼吸一大口,顿时神清气爽,倦怠和疲惫一扫而空。

  在煎饼摊子排了几分钟,林壑予又去买份烧饼和豆腐脑,易时是江南人,应该会喜欢吃这些吧。

  家里静悄悄的,书房的门依旧禁闭,林壑予去敲了两下,无人回应。他拧着门把手转开,走进去才看到易时还没醒,黑色短发凌乱地铺在枕头上,一条腿露在外面夹着被子,睡得毫无防备。

  他身穿短袖侧身而躺,腿脚线条纤细却不柔弱,右臂上多了一大片触目惊心的疤痕,林壑予蹙了蹙眉,这些伤疤太碍眼,硬生生破坏了那一片细腻的瓷白。

  “在看什么?”易时闭着眼,轻声问。

  醒了?林壑予有种被抓包的感觉:“没什么,想喊你起来吃早点。”

  “哦,起来了。”易时起身,手撑着床,眉眼之间还带着晨起的慵懒,嗓音也不似平时清亮,而是略带沙哑,“刚刚到底在看什么啊?”

  有亿点点像撒娇。林壑予捂住嘴轻咳,耳根微微发烫,幸好肤色较深,不容易看出来。他依旧回答“没什么”,转身离开书房。

  节后一般都比较清闲,林壑予在局里开开会、写写报告,准时准点下班。原茂秋拽住他,问他去不去喝两杯,被无情拒绝:“你自己去吧,我家里有朋友,等着吃饭。”

  “什么朋友啊?我见过没?”

  “没,”林壑予顿了顿,“我也刚认识。”

  ???原茂秋更加诧异,真是奇了怪了,老林这种闷罐子性格,怎么可能把刚认识的朋友带回家吃饭。

  对于独居的单身男人来说,会炒几个菜不算稀奇,稀奇的是能炒得色香味俱全还好吃。林壑予恰恰就是这一种,下班路上去超市买几样简易的食材,到家的时候门刚打开,易时放下书走过来:“回来了。”

  这熟稔又自然的语气让林壑予产生错觉,仿佛他们已经同居多年。后来更让他恍惚,当他把食材拎进厨房,易时走进来,主动卷起袖口帮忙打下手。

  “荷兰豆清炒吗?”

  “炒肉片。”

  “西葫芦呢?”

  “烧汤的。”

  ……

  全部问过一遍,易时拿着小菜篮,找个角落撕荷兰豆的筋纤维,林壑予去冰箱里找冻虾,路过身边瞧一眼,发现他撕得有模有样,处理得挺干净。

  “你经常自己做菜?”林壑予问。

  易时摇头:“我不会烧,只会择菜。经常帮我……我养母打下手,这些都弄过。”

  “养母?”

  “嗯,我是孤儿,被领养的。”易时看着林壑予,“在被领养之前,有个人一心一意照顾我、保护我,后来他在办案途中发生意外,我想把他找回来。”

  “就是你说的那个机械厂的爆炸案?”

  易时点头,林壑予思索几秒,立即发现问题:“不对,你说的爆炸案有你亲自参办,但是被领养之前你才多大?这不合理。”

  易时笑了,身体前倾,一双黑眸和他对视:“那你猜一下,应该是怎么回事?”

  林壑予猜不了,距离太近了,他无法静下心认真地思考。

  他匆匆找到冻虾去水里处理,过了会儿一只手从背后伸过来,拿着一篮撕好的荷兰豆。

  “谢谢。”林壑予把荷兰豆放进水池,“你去外面坐一会儿,很快就好。”

  易时的脑袋从他的肩头后方冒出来,他比林壑予矮十公分,偷看的动作像是小猫在探头。

  “虾线这样挑很慢的。”易时的双手覆盖住林壑予的手,“要这样,从前面把虾头摘了,然后虾脑跟着虾线一起拽出来……”

  林壑予瞄一眼手里的冻虾,瞄一眼易时,视线凝固了。易时虽然皮肤白五官又精细,却一点都不含娇气,林壑予也的确把他当成一个男人来看待,却还是默默盯着他瞧了许久。

  “开背再挑虾线的话工序复杂,也浪费时间,这样比较快。”易时唇角含笑,“这也是我养母教我的,是不是挺方便?”

  “……嗯。”

  易时偏头,笑容还挂着,多了点揶揄:“你到底在看什么啊?”

  这个问题今天第二次听到,林壑予转开视线,在考虑晚上要不要问一下原茂秋,上次说介绍见面的美女还算数吗?

  “说啊,在看什么?”

  “没什么。”

  “是在看我?”

  “……”

  易时的手搭上林壑予的肩头:“如果真的在看我的话,希望你能一直记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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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小易:我把我这辈子撩人的技能全拿出来了

  其实看前文,大家都会感觉是林更主动些,因为从他们的互动里面能清晰感受到林的感情,但那是在易的视角,现在转换到林这边,才发现原来是小易主动撩得对方喜欢上的啊

  这两人的感情也像一个循环吧,没有先来后到,分不清究竟是谁先喜欢上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