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乔岁来说，晏启盛醒后的日子与他醒前并没有什么差别。
总之她没怎么见到过他。
听言他最近在慢慢恢复身子，心高气傲地通政使大人不喜被人瞧见自己狼狈的模样，所以压根儿就没见过几个人。
身边就只有最亲近的人服侍着。
再加上晏暮寒先前说的话，他说她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乔岁就不太忧心会发生什么不可控的事情了。
成日里在自己的院子里坐着，睡了醒，醒了吃，吃了睡。
只是最近换季，她的身体不太好，就算是过着这样一点也不上进的日子还是日渐清瘦了下去。
月牙对此很是担心，乔岁却表示没事。
她这个人一贯乐观得很。
人的一生本就是难料，有的人时候长有的人时候短，没必要怪什么命运不公，怪也没用，面对它就好了。
再说了，她在这个世上的日子，本来就像是偷来的一样。
如今乔岁就想着，多看晏暮寒几天，到死便好了。
她最近从没见过韩子透，也根本不可能去问晏暮寒，否则他多半要来气，也不会告诉她。
虽然不知道韩子透在外面怎么样，但若是他那个卫将军出了什么事，不可能府上一点传言也没有，所以没有消息就是好事。
乔岁叹了一口气，身子不舒服起来，到了晚上也总睡不好。
她总觉得自己这具身体要是熬到后头，活着会很痛苦，按照以前大夫所说的，应当还有几年，所以没关系。
不过，晏暮寒还不知道这件事。
先前青县的大夫，似乎是太害怕他了，没敢和他说太多。
他只知道魏如雪的身体不好，所以她的膳食里总是莫名多一些她爱吃或者是很滋补的东西。
乔岁不用想也知道这是谁的安排。
可是虚不受补，魏如雪先天不足，就是到了这个地步。
不过如今还没到最后的时候，只是这身子一阵一阵地总要闹腾上一回，闹一回好了之后，身子又要比过去更差，谁能想到要是到最后会是什么样的光景。
夜里乔岁睡觉的时候，盖了被子还是觉得瑟瑟发抖。
睡到一半时，身边仿佛有什么暖源一般。
她大半夜都睡不暖的被子总算是有温度了，她往那儿靠了靠。
乔岁之后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晏暮寒喜欢上了秦愫，冷冷地对她说，“你能不能不要再缠着我了？”
乔岁，“？”什么玩意儿。
她神情古怪。
忍了又忍之后，她冷笑一声，“我缠谁了，你以为你是谁，我缠着你，行，是我缠着你，我他妈以后再和你说一句话我是傻逼！”
晏暮寒漠然地看了她一眼，冷冷地转身离开。
乔岁皱眉。
好啊，这个有异性没人性的东西。
亏她对他掏心掏肺的好，关心他照顾他，他居然说这种话？
就算喜欢别人了，她妈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非要这样吗？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态，她又喊了他一遍，“晏暮寒——”
前面的人脚步也没停。
他人走以后，乔岁咬了咬牙。
有种拿个东西把他脑袋砸穿的冲动，但是没能下得去手。
气得半死，她最后就骂了句。
“渣男。”
……
晏暮寒今日听说她身体不舒服，所以夜深了来看她。
晏府，早已在掌控之中，所以一向是来去自由，来她这儿更不是问题，不需要担心。
他来的时候，已经是亥时末，平日里这个时候她也早已睡熟，雷打不动，今日也是。
不过她今日的状态糟糕，似乎很冷。
他挑了挑眉，虽说这般没经过她的同意，爬她的床和她同睡的行为很登徒子也很卑劣。
但他不太在意，而且比这更过分的都做过了，这也就成了小事。
再说，她今日是身子不适，他也没安什么不轨之心。
感觉到她甚至在微微发抖时，晏暮寒皱了皱眉，她的身子何以如此虚弱。
如今这个季节，远不到这么冷的时候。
感觉到她靠过来，他便搂住了她。
忽然间，晏暮寒听到她在呓语。
她觉深，他知道她这个时候不会醒来，于是侧耳靠近了些去听她说话。
隐约间他听到了一串的话。
没听懂。
说得又快又冲。
是在梦里与谁争吵么？
晏暮寒有些疑惑。
谁惹得她这么恼，连梦里都要来吵一吵？
不过看她这个样子……嗯，不管是跟谁吵应该都没受气。
知道她咬牙切齿地喊了他的名字。
晏暮寒怔忡。
竟然是在和他吵？
他做什么了？
最要紧的是，这声名字喊出以后，她又踢了他一脚，就好像是什么不共戴天的仇怨一样，踢得极狠，像恨不得把他一脚踢走再也不见似的。
分明是无意识的动作，但她力气比较大，若不是晏暮寒搂着她，能直接被她踹下床去。
随后又听见她咬牙喃了一句。
“渣男。”
晏暮寒，“……”
他记得这个词。
她从前说王贤宇的时候用过。
总之不是什么好词。
她骂他？
为什么？
但是她在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以后又安分了下去。
晏暮寒虽奇怪，又没有法子问。
半晌之后，空中传来他无奈的叹息，晏暮寒瞧着她宁静的睡颜，语气闷闷的。
“小姐，我冤枉。”
他静静地由乔岁倚着，却是在想着一些事。
之所以回到这里，是因为他要开始与晏启盛和钱芸月清算一些往事了。
以后的日子只怕会有些腥风血雨。
不过过了这一段就好了。
之后，他会将她带走。
十多年前买下的那座宅子，修了又修，扩了又扩，以后会是他们的家。
他的唇边有了些笑意。
到时候便可以将她藏起来了。
这样，以后就只有他一个人看着她了。
晏暮寒忽而听见身旁的人轻轻呢喃了句。
“爸，妈，哥……”
虽不知他口中的爸妈是何意，却知道哥是兄长。
这样的话，爸妈，应当是父母。
陆诗然没有兄长，也从不叫陆宗远和吕氏作爸妈。
也就是说不是他们。
那是谁？
是她很挂念的人或事么？
想到这里，他的唇色有些发白。
没事的。
他告诉自己，或许是已经不在的人。
但若不是呢？
他好像根本不知道她的来处。
那她会回去吗？
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从未忘记曾经的事情，一直极度患得患失，并缺乏安全感。
晏暮寒闭了闭眼，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否则会吓到她。
总会有办法的。
这一次，绝不会像上次那样，看她最后成为一具不会动，不会说话不会笑的躯壳。
无论用任何法子。
哪怕她不愿意。
哪怕……
被自己脑中的想法吓到，晏暮寒的眼中慢慢恢复了些光亮，他垂下眸。
真是……
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他偶尔觉得……
自己似乎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