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烁。”他开口喊了一声。

  可但云烁是明显来找人的, 直接错开他,矮身和沈清规低声说了几句话,沈清规立刻不悦地皱起眉。

  陈欧铭没有多留, 片刻后就走了, 临走前还斜眼瞄了自己几下, 他清楚的看到刚才的眼神中比平时多出几分怨恨。

  他表情一滞, 刚想开口就被沈清规打断:“刚才云烁告诉我,小白.精神状态不怎么好,也不配合治疗。”

  一提到江初白, 内心便不由得浮起那晚, 太荒唐了。

  楚以泽选择沉默。

  顿了顿,他又长舒一口气:“是小白的错, 他在这件事情上处理的不妥当, 一切后果需得他自己承担。”

  “不过——”沈清规拖长尾音,沉淡如水的眸子转向楚以泽的身后,多了几分怒气。

  楚以泽不明所以, 只见他捋了捋袖口, 起身大步跨来,拳头握的咯吱响。看着人几乎红了眼,楚以泽内心吓了一跳,下意识扶着扶手做出防备。

  不过沈清规显然不是冲着他来的, 二话不说, 揪起自己身后的陈欧铭狠狠甩了一拳, 立刻从耳后传出陈欧铭痛苦的闷哼。

  他转过头, 见陈欧铭被沈清规摁在了桌子上也不甘示弱, 侧头躲过挥来的第二拳,翻身扑向沈清规。

  两个人没多少交集, 但像是八百年没见的仇人一样,双双打红了眼。

  “陈欧铭,你住手!”

  事发突然,楚以泽愣了几秒迅速做出反应,跑过去硬生生的将二人分开,自己只身挡在沈清规面前。

  原本还沉浸在喜悦中、兴冲冲地来找楚以泽的,没成想还没碰到人脸上就挨了结实的一拳,脸上皮肉像炸开了一样痛,陈欧铭顿时被气的上头,抓着人就回击,闷声打的难舍难分。

  眼下又见心心念念的人关心着另一个男人,陈欧铭气的胸口疼,指着楚以泽:“你让我住什么手?你没看到是他先动的手吗,凭什么要我让着他!我被打了,我现在很疼,楚以泽,你能不能先关心关心我?他算你什么人,才和你认识多久!”

  楚以泽一把挥开他的手指,侧头悄悄关心问:“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沈清规摇摇头,内心总觉得刚才和陈欧铭打的不够解气,没一刀捅死那孙子。

  不过一想到江初白还在医院里躺着,他还是忍下了那股冲动劲。

  毕竟以后还要摁着陈欧铭去给小白磕头认罪。

  他眼眸微深,看向眼前这个满脸怒火的男人,嘴角一勾。

  沈清规身前有楚以泽护着,他肯定不会继续和这个人打了,不过下一秒,自己肚子上突然挨了一记猛踹,骨裂似的钝痛席卷全身,疼的他倒吸一口凉气。

  “你!”楚以泽一把拉住沈清规的手臂,怕上了头,一会再把周围的人都引过来了。

  “别打了,我先带你处理一下伤口,你嘴角还流着血。”

  沈清规虽然是先动手的那一个,但陈欧铭比他高大有劲,脸上的伤一点也不比他的少,青青紫紫的清淤落在他莹白的皮肤上尤为明显,楚以泽看着揪心疼。

  陈欧铭微微颤颤、忍着腹上的剧痛撑着椅子站起来,狠狠地被眼前二人刺痛了眼。

  “姓沈的放开他!别他妈的装孙子,只会躲在他背后装什么王八,过来继续跟我打!”陈欧铭忍着腹上剧痛低吼着。

  语气中还带着不易察觉的委屈。

  但楚以泽像是没听到一样,不仅没有回头,还扶着沈清规走了。

  “楚以泽、楚以泽!”

  疯狂的怒吼并没有让楚以泽过来,反而让这边的异动更加招眼,人群三三两两的围来,包括火锅店的老板。

  老板见好好的生意被人闹了事顿时气急攻心,一看到陈欧铭还有追着人上去再打一架的架势,立刻喊来几个伙计把人给拦下,人群持续骚动着,老板趁乱还朝着陈欧铭肚子上再加点力道解气。

  “你这是怎么了,忽然上去吓了我一跳。”楚以泽把沈清规扶到离陈欧铭最远的桌子,抽出几张纸巾递给他,心里又忽然想起来之前顾少延说的话。

  -那你信不信,今天江初白进医院,很有可能是陈欧铭打的?-

  他当是顾少延随口的一句玩笑话,现在仔细想想,当是顾少延虽然先笑了一声,但说的时候格外严肃,并且以他对陈欧铭的了解,现在看看还真说不准。

  “江初白的伤,真的是因为陈欧铭?”他问。

  沈清规接过纸巾,擦去嘴角的血,点点头,说:“你前脚走,他后脚就带着一群人来了,小白告诉我你给他做的投影仪被陈欧铭带走了,走之前他被带来的保镖拖拽至浴室……”

  他说到这里便停顿不再继续,但楚以泽内心猜出来个大概。

  他离开江初白的公寓一直到他收到云烁的信息,中间隔了得有五六个小时,然而这五六个小时里,江初白饱受非人般的虐待与殴打。

  “对不起。”楚以泽无力地松下肩膀。

  “小白不怪你,这件事从头到尾你都没做错,错的是小白,还有陈欧铭。”沈清规望着他,“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去见小白一面,他每天都在想你。”

  楚以泽没有回答,而是看向陈欧铭那里。

  “别担心,我提前通知了秘书让他报警,现在交给他就行。”沈清规慢条斯理地整理着凌乱的衣服,慢慢悠悠道:“抱歉,打扰了你吃火锅,我们可以重新点一份。”

  “算了吧,你的伤口要紧。”

  不远处,警车里下来三个警察,秘书上前说了几句,然后指着陈欧铭,警察立刻把人拷走,然后秘书十分配合地也跟着去了警局。

  待人都走了之后,看热闹围成圈的人也三三两两的散去,经过一场闹剧后,火锅店的生意反而比平时人流量大了许多,老板乐呵地忙前忙后,把刚才的不愉快全部抛之脑后。

  他们跟老板到了个歉并且塞了点钱就回了楚以泽的住处,到家第一件事就是翻找医药箱。

  这个是楚以泽以备不时之需买的,以为这辈子也用不上,没成想这么快便派上用场。

  他手法不算太娴熟的帮人擦拭伤口,上辈子活的随便,大伤去医院,小伤用纸擦,没弄过这些的楚以泽连上药的受都是小心翼翼的,不过还是疼得沈清规瞪着眼睛吸气。

  走的时候沈清规忽然开口:“我可以借住一晚上吗?”

  “嗯?”楚以泽被问的没反应过来。

  “之前是因为工作原因才来的山城,但这次有点不一样,来得匆忙,把房子这事给忘记了。”沈清规脸上的微笑恰到好处,“据我猜测,警局根本关不了陈欧铭多久,他大概今晚上就会出来,我担心他第一时间来骚扰你。”

  “哦~那你的意思是——”楚以泽有些诧异地扬眉:“当我贴身保镖,免费苦力?”

  沈清规被他逗笑了,顶着满眼柔和的月光:“你喜欢就好。”

  ……

  深夜,楚以泽擦着头从浴室里走出来,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他内心一惊,第一反应是可能陈欧铭来了,他想着一会怎么开门。

  “我来。”

  沈清规比他提前洗漱好,此时头发已经半干,身上穿着和自己一样的睡袍,挡在他面前开门。

  楚以泽担心陈欧铭搞什么忽然袭击,就站在他身后,房门被打开的哪一刻,双方都愣住了。

  顾少延脸色铁青,僵硬地看着他们二人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尤其是楚以泽周身还氤氲着一圈水汽,看样子是刚洗完澡。

  这幅场景,换了谁都忍不住会往别处想,顾少延更是。

  “你果然在这里。”顾少延气的胸口疼,一把撂下自己开车几乎跑遍了整个山城才买到的名贵药材,黑色塑料袋颓然倒在地上,里面滑出来几颗根部还带着泥土的山参。

  这药材珍贵又难找,等他去的时候早就被人截胡带走了,他又自己带着工具,在山头上顶着寒冷刺骨的温度找了一整天,他不仅花了比平时更高的价钱,就连他那双定制款的皮鞋都蹭掉了好几块,还细细碎碎地沾着泥土。

  顾少延气笑了:“亏我还想着你清瘦了许多,想买点补品亲自给你熬来补身体,没想到,你竟然背着我,和他?”

  顾少延身上带着风尘仆仆的寒气,砭人肌骨的凛冽冻得楚以泽打了寒颤。

  “你来干什么?”他不悦开口。

  见来人不是陈欧铭,沈清规不动声色地让到了一边。

  “我刚才听到他们说你和他在医院附近跟陈欧铭打了一架,然后你就把人急匆匆地带到家里来,连饭也来不及吃。”顾少延抬手抵着门框,以防楚以泽把他关在外面,“起初我还担心你受伤,放下电话立刻赶过来,没成想是我打扰了你们,耽搁了你们的好时光。”

  他说着,冷觑一眼神情漠然的那人,总觉得他身上的睡袍碍眼。

  “你发什么神经?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满脑子想的都是龌龊事?还有,我们两个离婚了,我带谁回来和你有关系吗?”楚以泽弯腰捡起那个黑色的塑料袋和滚到一边的山参,气的咬牙,一把甩到顾少延怀里,“顾少延,你闹够没有!你又派人监视我了是吧?不然听说,你听谁说?谁他妈会告诉你这些!”

  估计从他踏出顾宅的那一刻起,他的所有行动轨迹都被人监视了,果然,那晚上猜得不错,不然顾少延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自从你上次把我关起来之后,我对你的耐心已经被耗尽了,你是什么小孩子心思我管不着,但我是个成年人,时间有限,没那个时间陪着你闹。”楚以泽握持门页,低声怒吼:“你别再来烦我了,带着你让人做呕的深情滚远一点,你做的这些事情,除了让我觉得恶心,除了给我带来困扰之外,什么用处都没有。”

  顾少延凝视着他,不知道是不是在外面待久了的缘故,只觉得浑身冰凉。

  “我、”

  他欲言又止,看着屋内的两个人,内心又逐渐不甘心。

  “我不走。”

  “滚。”

  顾少延指着沈清规:“那凭什么他能在这,我就要滚?”

  “他和你不一样。”楚以泽挡住他的视线,手依旧紧紧握着把手,铁了心的不让顾少延进来,“他是我朋友,所以能进来,而你呢?你充其量算个前夫,如果放在上辈子的世界里,你连我的前夫也算不上。”

  上辈子连婚都没结,甚至名分也没有,如果放在外人眼里,说他是给顾少延做了几年情.妇也有人相信。

  “嘭”!楚以泽毫不犹豫地关上门,连带着那些顾少延满头大汗挖了一天的土找出来的宝贝,像是丢破烂一样,看都不看一眼。

  他指尖小心攀上门把,碰了碰上面残留的温暖。

  怎么办,楚以泽好像真的不要他了,不是气话,真的不要他了。

  好像他现在做什么都是错的,楚以泽什么都不喜欢。

  顾少延此刻迷茫,孑然一身行走在沙漠中的迷茫。

  他在国外公司刚起步就被针对时、投资几十亿眼看就要崩盘,无人给他指点迷津时的孤立无援,他都没有怕过,甚至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但此时他却慌了神,不知道怎么办,也没人来告诉他应该怎么做。

  楚以泽好像清楚他的软肋,总是能轻而易举的两三句话把他伤得鲜血淋漓、体无完肤。他甚至不能靠近,也不敢靠近。

  他呆呆地看着紧闭的门,自言自语:“放心,我知道错了,你不喜欢,我以后就不给你送,你要是不想听,我就不说了。对不起,今天是我的错,是我一时没忍住幼稚了。”

  他现在要弥补楚以泽,他很清楚。

  毕竟,像那种抱着冰凉的墓碑,一句又一句说我爱你却永远得不到回应的日子,他再也不想回去了。

  楚以泽躺在床上,手机震动几下。

  ——知道你没吃晚饭,我给你带了,就挂在门外的把手上。

  不想吃扔了也行。

  早点睡。晚安。

  等明天我再来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