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浅是被放学铃惊醒的,睁开眼才发现床边还有个人。
“温祁?”
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孔老师让我来的,你的书包在这儿。”
“谢谢。”
校医室比较偏,但能从这儿听到远处教学楼传来的吵闹声,边浅有些出神,以至于缓了很久,才发现温祁手里拿着本她的书,而下一秒对方就道:
“你那么喜欢我啊?”
边浅两眼懵逼地望向温祁,在那丝耐人寻味的微笑下,认清了那本书的名字,又想起了某页纸上被划掉的名字。
她向前俯身,怒道:
“谁允许你看我书了!”
“帮你整理书包里无意看到的,抱歉。不过,你不解释一下吗?”
温祁把书举起来,边浅怎么抓都抓不到,气急了,直接从床上坐起来,红着眼睛说:
“自恋狂!谁喜欢你了!把书还给我!”
温祁看边浅神情中只剩下不耐烦和愤懑,便松开手,书随即掉在地上,她环上边浅的腰,将人拉到自己面前,面色不虞道:
“边浅。”
边浅一头闯进温祁怀中,被那股清冷的气息包裹,而后她听到耳边传来低喃:
“什么时候开始偷看我打球的?”
“好看吗?”
今天有月亮。
云层很薄,像纱一样,陷在深色的天穹中浮动。
隐约能看到几颗星星。
沿着学校正大门往前走,穿过一个红绿灯,道路变宽,两边开着许多小店。
再往前走,右手边一条恩台河缓缓流淌,逐渐隐藏在建筑物背后。
银杏桥横架在上面,以河为界。
左边是喧闹的夜市,另一面是个公园,老头老太太们会自己搬桌子板凳聚堆下棋打扑克。
边浅平时很少走这边回家,因为一到放学,二中的学生也从这条路走,人特别多。
她混迹在群众之中,看夜幕下的人间烟火从身边经过。
耳后还残留着热度,就像那个人还趴在她耳边说话一样。
怎么从医务室出来的边浅有些忘了,就记得温祁在校门口和她告别:
“明天见。”
便利店的光撒在温祁身上,背后是人来人往的学校门口。
像幅画一样。
河边上有一条小巷子,不长,开着几家旧书店。
10点23,现在回家还太早。边浅把手机放进校服兜里。
女老板坐在门口打包旧书,笑着问道:
“来买书吗姑娘?”
“嗯。”
“小说名著都在第一个柜子里,如果有找不到的就叫我哈!”
“好。”
可能因为书比较多,所以显得地方很小。
再往里走,就开始挤了,两个书架之间的宽度只能站下一个人。
“咕。”
她望向声源。
一个小鸽子站在笼子里,懒洋洋地看着她。
眼睛像琥珀一样,虽然只有黄豆大小,但是又亮又纯粹。
边浅清了下嗓子:
“汪。”
鸽子歪着头瞪大双眼:
“咕?”
没再管小鸽子,她从书堆里挑了本教材帮和单元冲刺卷去结账。
“40,现金还是支付宝?”
“支付宝。”
老板把二维码牌递给她,又问道:
“刚才在门口等你的是你朋友吗?挺洋气的,还穿着小短裙儿。”
边浅猛然顿住,抬眸盯着着面前的阿姨:
“朋友?”
“就跟在你后面的去那个小姑娘呐,好像还穿了个黑色丝袜?我眼神儿不太好,反正长得挺漂亮,就是看起来不太舒服。”
“胳膊上有纹身吗?”
“有,她撩头发的时候我看到了,那不是你朋友啊?”
边浅付了钱,抑制眼底涌上来的厌恶,轻笑道:
“是,老朋友了。”
她又问:
“您看到她往哪走了吗?”
“这倒没注意。”
老板语重心长道:
“小姑娘,现在是好好学习的时候啊!”
“嗯,谢谢老板。”
装好袋子,边浅和女店主道别,往停车场走。
她走的不快,并没有人追上来。
推车时才发现自己的手在忍不住颤抖。
还是那间器材室。
“疼就说话啊,我们好下手轻一点。”
“燕姐,咱们说人话她肯定听不懂啊哈哈哈哈……”
女生抱着胳膊靠在墙边,轻蔑笑道:
“算了,能忍是吗?那就把她衣服扒了吧,注意别撕烂了,当心她去找老师。”
“好嘞燕姐!不过老师也不管她啊,咱们来这儿不还是老师告诉的,哈哈哈!来,姐妹们……”
“操他妈的,这□□咬人!”
又是一顿拳打脚踢:
“你咬啊,怎么不咬了!”
……
边浅敛目。
燕晴已经两年没出现过了。
这次来又想干什么。
“氢氦锂铍硼,碳氮氧氟氖……”
早上第一节 课刚下课,好多人趁着这会儿补个觉,苏依桐头埋在胳膊肘里,嘴里还在念叨元素周期表。
边浅昨天写习题写到2点多,隐约听到马路上传来一阵碰撞声,她拉开窗帘看,是一个面包车和挂车追尾了,面包车上还拉着几个乘客,一直吵个不停。
后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被闹钟吵醒时还趴在桌子上。
现在不仅眼睛有点睁不开,腰也特别酸。
她去厕所洗了把脸,回来时顺便站在走廊边上吹风。
最近凉快许多,天气预报说这几天会下暴雨。
对面楼还有人在窗口吃早饭。
吹得有一会儿,时间也差不多了。
边浅转了几下脖子,往后门走去。
还没进门,她就看到温祁正在后面墙角的桌子上接水。
其实温祁的位子离前面的水壶近一点。
可能前面没水了吧。
边浅想。
放茶壶的桌子不是很高,所以温祁略低着头,马尾的一部分头发随着她的动作跑到胸前。
温祁的手很好看,修长纤细,却恰到好处,蓝色的校服袖口遮住腕骨,把皮肤衬得越发白皙细腻。
接完水,正要走,温祁突然侧脸看过来,高高在上的目光里好像写着:
又偷看我,被抓到了吧。
边浅冷漠地盯着温祁,不过这时温祁已经走了。
渴死你算了。
她恶狠狠地想。
上课铃响了起来。
她回到座位上,徐邱山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兴冲冲的走进班,把书往讲台上一甩,大声道:
“同学们!”
“卧槽!”
旁边的苏依桐吓得虎躯一震,还好声音不大,边浅也被整得一颤。
其他人都渐渐清明过来。
“你们这个状态不行啊,要拿出年轻人的朝气来呐!”
台下一片哀嚎。
“今天上课前有个消息要告诉大家,前几天咱们学校和二中联合举办了一场数学竞赛,因为自文理科分班之后还没考过试,我和数学老师按你们以前的成绩综合挑选了两位同学去参加,也就是边浅和温祁同学。”
不少视线投向她们两个的方向。
“两位同学也不负重望,考的都很好,还挺有缘分,两个人并列第一名。”
热烈的掌声响起,不少目光中都夹杂着羡慕。
“牛啊,厉害了这俩人。”
“靠,不会是孔夫子上回发的那张试卷吧,他讲的时候还说是最近的竞赛试卷嘞!”
“那试卷他妈是人能写出来的吗!”
“绝了这俩人,我现在拜师还来得及吗!”
“哈哈哈哈……”
苏依桐瞪着眼睛道:
“我天班长你是人吗!那玩意儿我第一题都没整明白!”
“低调低调。”
“会长也好厉害啊!不对不对,你俩都是大神!”
边浅侧过头,假装去书箱里找东西,喉咙忽然传来一阵酸涩感。
这种欢快的情景在她生活中其实并不常见。
就好像以前经历的那些冷漠,疼痛,嘲讽。
都只是一场残忍的陈年旧梦。
下课正好是大课间,老徐带她们两个去教务处拍照片,说是回头贴到学校的光荣墙上。
天有些阴,卷起的风带着些凉意。
只有高一高二需要跑课间操,所以高三那栋楼教室里的灯都还亮着。
拍照片的地方在二楼,教务处也就只有两层,不过楼型很长,对面就是操场。
学生会办公室好像也在这里。
拍照的人有点多,估计一中这次考的挺好,上楼梯时就能听到里面老师们放荡不羁的笑声。
边浅高一时来过这儿几次,记得路。
“考得不错。”
她不屑地望着温祁,假笑道:
“谢谢,不用你夸我也晓得。”
“那你是等着我夸你了?”
边浅面无表情道:
“那你是等着我骂你了?”
温祁不禁笑出了声,看着有些疏离地眼角也勾了起来,整个人都顺眼了那么几分。
边浅移开视线,跟在温祁后面排队。
她的眼睛一直在食堂和买零食的小洞中徘徊。
早上起晚了,没吃饭,这会儿胃饿的有点难受。
边浅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
下次再起晚就提前带点面包什么的。
一个老师正好从楼下上来,手里拎着油条和手抓饼,经过她身边时香味疯狂往四处散。
“嘭。”
边浅没注意到停下的队伍,直接一头撞到温祁后背。
她弯腰用手捂住鼻子,眼眶泛起泪花。
前面就是门口,需要排队。
温祁回头道:
“你……”
边浅立马瞪着对方怒道:
“你什么!我讨厌你!别和我说话!”
大意了。
不该把注意力全放到吃的东西上的。
获奖的学生都趁着大课间来拍照,有点挤,温祁刚才几乎是贴着她转过来的,两人的肩膀紧紧靠在一起,边浅察觉到了温祁身上特殊的香味,和任何人的都不一样,不像洗衣液,清冽中又有种说不上来的好闻。
温祁却居高临下地注释着她,用手包围住她的后脑勺,磁性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道:
“边浅,别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也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磁性的嗓音从头顶上方传来,几乎贴着耳膜。
有那么一瞬间,边浅联想到了书店里那只猫的眼睛,不同的是,温祁的眸子更深邃,像口古井一般,只是望一眼,就叫人想要沉溺进去。纤长浓密的睫毛覆在眼睑上,神情却冰冷又漠然。
边浅突然产生了一种错觉:她之前见过温祁吗?
下一刻,这种错觉就被打破,她怎么可能认识过那么讨人厌的家伙。
不知道哪一件办公室的门被风吹的重重关上,边浅蓦地回过神来,把温祁的手甩下去面无表情道:
“你凭什么命令我。”
周围有些学生看过来,老徐蓦地从窗户探出头道:
“下一个!”
到温祁了,但温祁只是垂着眼皮看她,就在边浅要败下阵时,温祁终于转过身,走进了办公室。
那位手抓饼老师好奇地朝这边望。
边浅难过地缩了缩,把下巴藏进校服外套立起来的衣领,冰凉的布料磨蹭着滚烫的耳尖。
凶什么凶。
拍完照后,温祁站在走廊边,几个男生从另一头跑过来:
“会长,查好了,但是我同学钥匙不小心忘办公室了,可以再开下门吗?”
“嗯。”
她朝屋里看了一眼,到边浅应该还要一会儿。
这些男生都是班干,前几天来找她,说是班里有好多同学反应分班后经常丢东西,他们想先自己查查,不惊动老师,防止闹出乌龙。
学生会的电脑也通着监控。
“麻烦了,谢谢会长!”
“不客气。”
人还没走远,就传来几句小声的唠叨:
“这会长怎么看起来那么冷,我都不知道怎么和她说话了。”
“上次我在体育馆打球的时候看到过她,是真牛逼!”
“我有个朋友和她一个班的,说她老高冷了,但是学习成绩是真叼,高一参加竞赛还拿了全国一等奖!”
“……”
温祁正想关门,却发现墙角还有一台电脑没亮着,时不时闪着光,很暗。
她走到电脑前,本来想随手关掉,但在看到内容后立刻停住动作。
屏幕上显示着一段停车场的视频,时间是上周二。
如果没记错就是她帮边浅扣领口的那天。
一群女生围在一起打人,即便从视频里看也能感受到是都下了死手。
有几张被开除的面孔,都是她们学校的。
不过这些人过个几分钟都被打趴在地上,只剩被欺负的那个人站在中间。
边浅捂着肚子,抹了把脸就走了。
打架还挺厉害。
温祁面若冰霜地看了几遍,把进度条来回拉,拿出手机,拍了张最后和边浅说话的女生的脸,目光冷漠。
她关上电脑,给一个人发了那张照片,并编辑信息道:
“把人抓了,晚上我去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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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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