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名叫“紫月”的高级会所的门口,各色豪车超跑占满了整个停车场。两个身穿黑色西服、戴着墨镜的高大壮汉正把守着大门。

  推开玻璃门,顺着服务生的引导穿过大厅走进舞池,巨大的音浪便扑面而来。室内色调昏暗得暧昧,灯光在场内跳动飞跃,音响里EDM震耳欲聋,舞池内的男男女女在闪烁的黑暗中疯狂舞动着身体,俨然是一场狂欢。

  角落的卡座里,江乔靠在柔软的沙发里,两条长腿随意伸着,垂着眼懒洋洋地回着之前没处理的消息。球状镭射灯的光落在他的睫毛上,如同细碎的闪片。

  谢晨乐凑过来,顶着巨大的音浪在他耳边大喊:“江小乔,生日快乐!”

  江乔差点被他喊聋了:“我糙,你发什么疯?我生日昨天就过了!”

  “给你补上的嘛。”谢晨乐在他身边的位置上坐下,“我以为你真不来呢,如实招来,刚刚干什么去了?”

  江乔不愿让别人看到自己善妒的一面,只含糊了一下。

  谢晨乐也就随口一问,见江乔不愿说,便没深追,转而八卦道:“白念那事儿怎么说?你打算怎么办?”

  “能怎么办,当初怎么做的,现在就再做一遍。”

  “又把人给送国外去?这下该找什么理由?我可听说人白念是把学位给拿完了才回国的,才三年啊,啧啧,天才就是天才……”

  江乔转过头看了他一眼:“你对白念好像很上心嘛。”

  谢晨乐眼里莫名闪过一丝心虚:“别扯淡,我这是关心你。”

  江乔眯起眼,并不很信。

  于是谢晨乐又把话题给岔开来:“对了,昨天说要给你庆祝生日,就连岑连星那小子都来了,没想到你放了大伙的鸽子,人等你等到了十二点,你生日过了才走,你们两什么情况,不是死对头吗?”

  江乔、谢晨乐还有岑连星以前是一个大院里长大的,彼此关系都很不错,后来岑连星家里出了事,先一步子承父业,于是渐渐也和他们玩的少了,反倒是和学习优秀的白念玩到了一起,当即气歪了江乔的鼻子,宣布两人从此不共戴天。

  江乔拧起眉:“谁知道他怎么想的。”

  “行吧。”

  谢晨乐也知道自己今天已触够了江乔的眉头,挥挥手让经理上了几瓶好酒,不再多说那些破事,热热闹闹地玩了起来。

  江乔从“紫月”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的事了。

  他喝得头晕眼花,在路边大吐特吐了一通,“紫月”的经理已经提前帮他喊了代驾司机。江乔把手里的豪车钥匙塞给司机,摇摇晃晃地上了车。

  口袋里手机响起来,他迷迷瞪瞪地拿出手机,发现上面竟足有二十多条未接来电,全都来自江母。

  这可是件稀奇事,平时即便有事,江母也不会给他打这么多电话的。

  刚刚在会所里音乐太响,江乔一通都没听到,这会儿才终于接到了一个:“喂?妈……”

  “乔乔?”电话那头,江母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奇怪,“你现在在哪里?”

  江乔伸手降下车窗,带着寒意的晚风将他吹得清醒了一些:“在车上,刚刚没听到电话。”

  江母道:“那你顺道就回家一趟吧。”

  这个“家”自然是指江家老宅。为了安静,老宅距离市区几十公里,何谈顺道一说。江乔察觉到江母大约是有什么事要找自己,乖乖应了声“好”。

  然而江母却并没有挂断电话,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道:“乔乔,你还记得三年前,你送去国外的那个叫白念的小孩吗?”

  江乔头开始痛起来,他不懂,今天为什么所有人都在和他说白念的事?“……记得。”

  “记得就好。”江母道,“抓紧回来。”

  说完,便挂了电话,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亲昵地和江乔说半天拜拜还恋恋不舍的模样。

  江乔直觉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酒精让他的思绪变得模糊不清,他茫然地看向车窗外不断向后飞驰而过的夜景,五光十色,斑斓惑人。

  江家老宅的客厅里,江书洲靠在阳台上抽烟,江父江母沉默地坐在沙发上,他们的面前,正坐着一个神色忧郁楚楚可怜的瘦削青年——正是白念。

  江乔赶回家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景象。

  见到白念的瞬间,他脸上闪过一丝诧异和恼怒:“你怎么会在我家?!”

  他想伸手拽白念的衣领,却不想刚走过去,便被江父厉声喝止了:“江乔!不准对白念动手动脚的!”

  江乔顿住,不解地看向自己的父亲。

  为什么江父会为了一个外人,呵斥自己?

  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江父却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去看茶几上摊开的文件。

  江乔慢慢走过去,拿起了那几张薄薄的纸。

  竟然是一份亲子鉴定。

  “被鉴定人,江衡国,明莉,白念,江乔……”

  江衡国是江父的名字,明莉是江母的名字。

  “经DNA分析结果,在不考虑同卵多胞胎和近亲的情况下,支持江衡国、明莉为白念的生物学父亲与生物学母亲。”

  “排除江衡国、明莉为江乔生物学父亲与生物学母亲的可能性。”

  文件上的每一个字,江乔都认识,可组合在一起,他却有些看不懂了。

  他抬起头,环视了一圈,只见江父神情冷漠,只看着白念出神,江母抓着裙摆,神情忧郁痛惜,却不是对着自己,而是对着白念。

  白念则低着头,眼睛通红,时不时啜泣一声,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轰隆隆——”

  一道滚滚惊雷劈开了这方寂静,紧接着,哗啦啦的雨声便落了下来。

  江书洲碾灭了手中的香烟,从阳台回到客厅,道:“下雨了。”

  下雨了,江乔的世界也从这一刻起,彻底支离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