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安小说网>耽美小说>钓系美人装乖指南【完结番外】>第48章 他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苏釉。

  六年的时间, 足以改变许许多多的事情,甚至可以完全改变一个人。

  因为据科学研究,除神经组织细胞外, 每六到七年,人体细胞就可以全部更换为新的细胞。

  苏釉离开一年后, 路桥如期通过正规商业手段将路达收购, 并在两家公司整合完毕后,正式将企业名字改回原来的名字:商泰。

  让桑庭竹在最后的日子里,亲眼看着自己一手创办的企业重新回归。

  也让路潍州彻底看清, 就算他处心积虑偷了别人的东西,也根本没有能力可以将其守住。

  随后,路桥正式登报,与路潍州脱离了父子关系。

  他将路潍州的东西全部清理出去, 正式收回了他外公留给母亲的这套房子。

  路潍州一向知道, 在桑晴死后路桥对他十分逆反,可无论他怎么逆反,他以为他们都是父子。

  他从未想过, 路桥竟然会这么绝情。

  无论是登报断绝父子关系还是将他的东西从原来的路宅里清出来,他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他将路宅的安保人员尽数更换, 路潍州连想进去看一眼都不行。

  路潍州被气到心脏病发, 不得不住进了郊区另一套别墅里。

  他几乎成了全龙城的笑话,就算偶尔出现在什么场合, 也基本被人无视。

  路桥从来没来看过他, 即便在什么酒会之类的活动上遇到, 他也会立刻起身离开。

  他不看他, 不与他说话, 对他无比漠然……

  可这样的态度, 恰恰最能刺透一个父亲的心。

  尚科收购路达,重新更名为商泰后,路桥的地位已然超越了过去他外祖桑庭竹在龙城的地位。

  生意场上的人眼力劲儿最活,见路桥不喜欢路潍州,便再没人与他打交道。

  曾经那些与路潍州称兄道弟极尽巴结之能事的人,现在开始个个都恨不得从没与他认识过。

  别说有什么活动根本不会再请他,就算他主动过去,人家也会毫不留情地把他赶出去。

  路潍州住在比原来路宅还要豪华的别墅里,可却犹如一个透明人一样,第一次体会到了那种绝望与凄凉。

  他不自觉想起桑晴来,桑晴当时,是不是也是这么无望?满心的凄苦欲诉无门?

  不过也只是一瞬间。

  因为他很害怕想起桑晴,害怕想起自己曾经犯下的那些罪恶。

  他终于明白,不止路宅的大门,已经有太多东西横亘在了他和路桥之间,犹如铜墙铁壁一般,将他们彻底分割在了两端。

  他曾经以为的,那些轻飘飘总会过去的东西,全都是他刻在路桥心底的伤口,或许永远都不会愈合。

  将房子收回来后,路桥让人重新收拾了一遍,并把桑庭竹接了过来。

  二楼完全回归了他母亲在世时的样子,三楼也略做了修整。

  只是苏釉的房间却分毫未动,就连他书桌上剩余的那几张草稿纸以及压在上面的那只笔都没有被动过。

  睡不着的时候,路桥就会到他房间里躺着,那被褥上残留的浅淡气息,总会给他一点甜美的幻觉。

  只是那套寝具上,关于苏釉的味道,最终还是一点点散尽了。

  无论他多不舍得,都没办法留住。

  有时候他也会打开衣柜看,看苏釉留下的那些衣服。

  有些穿过,有些没有。

  他会忽然记起他穿某件衣服时某个细微的表情,也会想象他穿另一套时会是什么样子。

  苏釉留给他的记忆太少了,他总是忍不住担心,如果哪一天不将这些细细碎碎的东西慢慢咀嚼的话,那么或许一觉醒来,他就会模糊了他的样子。

  ……

  桑庭竹被接回来,是在二楼彻底修整好后。

  路桥推着老人进了桑晴曾经的那个小客厅。

  客厅里的钢琴,阳台上的秋千仿似从未被动过,而卧室中,一尘不染的梳妆台一角正放着一把莹润的牛角梳。

  是桑晴总爱用的那一款。

  她喜欢用牛角梳梳头,所以一头黑发总是看着无比的乌黑柔顺,

  但她也习惯将牛角梳放在化妆台一角,所以每年总会摔断几把。

  阳光打在梳妆台上,那把牛角梳莹润透亮,仿佛刚被人用过一般,像是桑晴刚刚还坐在这里,只是这会儿有事走开了。

  桑庭竹看着这间自己无比熟悉却已经多年未曾踏入的房间,不觉红了眼眶。

  他的最后两个月就留在了这套房子里,住在他以前留宿时住的那间卧室里。

  那一段时间,路桥是远程办公的,即便有几位护工24小时轮番看顾,但大部分事情他仍是亲力亲为。

  老人最后走的十分安详,苍老的嘴角带着一缕笑意。

  更何况,他的爱人和女儿也都在那边等着他,一旦没了什么遗憾,放手也更容易些。

  放不开的,只有路桥。

  他紧紧握着老人那只枯枝一般再也无法回馈力度给他的手,忍不住泪流满面。

  至此,他在这个世界上就再没有了亲人。

  ——

  半年后,实验组的工作取得了重大成果,研究项目与成果经过层层审批,正式进入医院开始临床试验的第一个周期。

  而崔如意也和沈涟漪在法国举行了婚礼。

  在帮路桥从路潍州手里收购路达的股份时,崔如意就已经在法国收购了一家空壳公司,并将崔氏的主要业务一点点转移到了那边。

  从始至终,她的表现十分完美,崔瑞平终于放下心来,将崔氏彻底交到了她的手上。

  经过这一战,崔如意和沈涟漪的感情更深,对彼此的信任也更加牢固,两人决定不再浪费宝贵的生命,很快在法国举办了婚礼。

  婚礼办得很小,虽然沈涟漪的病情好转了许多,但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对她造成其它的伤害,她们只请了身边最亲密的朋友。

  路桥就是其中之一。

  阳光透过老教堂的窗户投进来,照在两位漂亮新娘圣洁的婚纱上,她们手牵着手,对视的目光中满满都是喜悦。

  她们对着神父宣誓,无比虔诚,互相拥抱,毫不顾忌地接吻。

  路桥和其他宾客一起坐在教堂老旧的木椅上,他和他们一起鼓掌,和他们一起微笑,但却又悄悄湿了眼眶。

  他想到桑晴,也想到了苏釉。

  他的母亲如果遇到的是崔如意这样的人,她或许不会走上那条路,而如果苏釉也在的话,他和他的婚礼或许会比崔如意和沈涟漪更早一些。

  一切都是浮光掠影,他什么都没能抓住。

  时间过得像是飞快,又像是很慢,路桥体内像是有两套计时系统,却从不觉得矛盾。

  六年里,谭淞结了婚并且和妻子生育了一儿一女,严鹤炀也终于鼓起勇气追求辛免,现在两人即将订婚,就连郑铭,都找了固定男友。

  郑铭父亲中间出过一次车祸,郑铭母亲趁机将大权握进手里,老头子醒过来虽然急的跳脚并掀了几波风浪,但最终全被郑铭他妈的强势手腕给压了下去。

  这些年,郑铭也终于慢慢稳定了下来。

  而路升最终还是和周媚结了婚,他认清了自己软弱自私的一面,放弃了再去追求所谓的幸福。

  或许人一旦看清自己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便会稳下心神来,路升对周媚反而比以前多了许多宽容与忍让,两人间的吵吵闹闹虽然还是很多,但日子却也慢慢沉稳了起来。

  两年前,周媚生了一个男孩,路升亲眼看到了路潍州的结局,所以他们第一个孩子跟着周媚姓了「周」姓。

  如果他和周媚将来到了退休年龄而周家的企业还没有倒的话,那么不出意外,这个孩子就是周氏的继承人了。

  虽然路潍勤对这件事情的意见很大,但有周媚父女在前冲锋陷阵,他是一点便宜都占不到,慢慢也就偃旗息鼓了。

  路升渐渐觉得,这样的生活其实和大部分普通人并没有什么差别,如果不是那么不知足的话,其实也还能算得上不错。

  而两年前,大贝也终于拖不住老态龙钟,在一个夏日的清晨,彻底地离开了。

  六年的时间,看起来像是什么都变了,可对路桥来说,又像是什么都没变。

  因为风里雨里,他始终都是一个人。

  只是,以前桑晴还在的时候,他觉得正正好的房子,现在却大得要命,也空旷的要命。

  因为那么大的房子里,最终只剩下了他一个。

  他像台精密的机器,将「商泰」经营的风声水起,可无论多大的成绩,好像都很难从心底觉得高兴,鲜有笑容。

  没有人知道,曾经大部分人觉得他像天上的太阳那样热烈耀眼。

  公司新来的员工更是给他起了个「冰美人」的外号。

  “冰美人?”路桥有一次无意间听到这个称呼,不觉有些愣怔,也有些恍惚,最后却也只是垂眸一笑。

  苏釉离开的第五年,崔如意和沈涟漪利用路桥公司的新技术要了孩子。

  虽然崔如意更忙,但考虑到怀孕会让母体的激素水平迅速变化进而影响情绪,她还是坚持将胚胎移植进了自己的身体里。

  前面一切都很顺利,可在孕36周时,她有个十分重要的案子需要去北欧一趟。

  在这件事情上,沈涟漪是十分反对的。

  但是崔如意在事业上泼辣惯了,况且她肚子里的孩子一向很乖,整个孕期几乎没给她添任何麻烦。

  别人吐得昏天暗地的时候,她什么都能吃,睡眠也丝毫没受到影响。

  整个孕期,她有专门的营养师跟进,所以身材也维持的很好,和其它孕妇相比,她的肚子不算大,并没有太影响行动。

  这个案子太重要了,而且顶多一个周就可以谈完,所以她最终还是决定要亲自去一趟。

  “你看我这肚子,”说服沈涟漪的时候崔如意还得意地转了个圈儿,“我大着肚子都亲自过去,他们可不是得卖我个人情?”

  沈涟漪没有办法,最终决定陪她一同前往。

  提前预产期三个周,孩子发动了。

  因为案子刚谈下来,需要人手跟进,崔如意带来的团队只能先回法国。

  沈涟漪一个人在医院忙着缴费,排队,照顾产妇……

  直到晚上在医院安顿下来,才好不容易在当地找了一位护工。

  偏偏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这孩子提前发动又偏偏不愿意出来,崔如意痛得哭天喊地,但一天一夜过去,也只开了一半儿的骨缝儿。

  她煎熬,沈涟漪比她更煎熬,整个人脸色都变了,又是心疼着急,又是害怕,几乎恨不能两个人从没考虑过要孩子。

  崔如意痛得生不如死时,她的手机响了。

  沈涟漪看到屏幕上路桥的名字时,眼睛立刻就红了。

  她和崔如意陷入困境时,是路桥对她们伸出了援手,如果没有路桥,她觉得或许也不会有今天的自己。

  这些年,虽然大家见面不算特别多,但是关系却一直很好。

  尤其路桥还知道她的病情,这些事情,除了崔如意,她连父母都没说过。

  更不用说,路桥的母亲也是因为这个病而离开了这个世界,她对他从没有吃过醋,只有共情。

  路桥在电话里听了她们的状况,立刻出声安抚沈涟漪,并迅速让秘书为自己定了飞S国的机票。

  这些年,沈涟漪的病情确实好了很多,但是也不代表她就已经绝对稳定。

  当天晚上,崔如意终于开了骨缝被推进产房时,他风尘仆仆地进了医院大门。

  进产房时,沈涟漪也坚持要一起进去,被崔如意给拦下了。

  崔如意全身都被汗湿透了,头发粘在脸上,有种很脆弱的美。

  看沈涟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进门前还拉着路桥大衣的衣袖,让他照顾好她。

  而苏釉看见路桥,正是崔如意被推出产房的时候。

  崔如意生了个很漂亮的小女儿,被裹得严严实实地放在妈妈身侧。

  产房的门一开,路桥就立刻起身上前,帮着医护人员往外推,并低头听崔如意说话。

  沈涟漪毕竟是个女生,怕碰到她,路桥让她避开产房大门的转弯处,等产床推进走廊里她才抹着眼泪激动地追了上来。

  说不清究竟是什么情绪,她掉着眼泪,看看崔如意又看看她怀里的孩子,又哭又笑。

  仿佛一瞬间尝遍了这世间所有的酸甜苦辣。

  苏釉穿着白大褂,脸上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十分漂亮,含着温润笑意的眼睛。

  他手里拿着几张转诊单,正在护士台和护士沟通床位问题。

  听到这边的动静,他微微偏过头来,只一眼,只一个背影,他就认出了路桥。

  路桥看起来似乎和六年前没什么区别,岁月好像对他格外优待一样,只是如果仔细看的话,他身上的气场比六年前也更加强大,让人觉得冷。

  他的心跳得飞快,不自觉抬手按了按胸口。

  手掌下除了心跳,还有一枚戒指,紧紧地烙进了他的皮肉里。

  六年,他生活在冰天雪地里,思念却如火一般,没看到时倒也无谓,可看到的这一刻,只想看一眼,再看一眼。

  推床飞快地接近,快到近前时,苏釉听到护士叫他:“……”

  苏釉如梦初醒,转过身时,他的视线扫了推床上刚刚历尽千辛万苦的年轻妈妈一眼。

  是崔如意。

  原来他们都有孩子了,他忍不住想。

  可心情又是很平静的。

  觉得他们过的这样好,真好。

  他走了六年,从没想过路桥会等自己,也从没想过与路桥再续前缘。

  他的思念,他好好保存的那部手机,那张简笔画,那张黑卡,还有陪着他过五关斩六将的那只金笔,以及,他脖颈上此刻正戴着的那枚戒指……

  从来都是他自己的事情,是他这一生的全部,仅此而已。

  推床来到近前,苏釉慢慢转过身去。

  所以他没有看到,正弯腰帮忙推车的男人蓦地抬起眼睛看了过来。

  不知道为什么,走到护士台附近的时候,路桥心头猛地一跳,像是很多时候产生的幻觉一般,他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苏釉。

  但不是。

  他只看到了一个背影,那个年轻人很高,要比苏釉高一些,但是和苏釉一样很瘦。

  他的头发很长,乌黑柔顺地垂在肩头,只发顶随意地扎了个小丸子。

  即便穿着宽松的白大褂,身条儿也十分好看。

  漂亮的女护士似乎是在逗他,有银铃一般的笑声伴着含糊的外语飘过来。

  电梯门叮地响了一下,路桥回过神来,他帮着医护人员将崔如意推进电梯,随后跟进去,看梯门缓缓关上了。

  作者有话说:

  幼幼又长身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