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沈栖霜觉醒魔族血脉, 辛妄就猜到或许有一天会瞒不住。
没想到这一天来得太快,
沈栖霜顶着耳朵尾巴,当着众多大能的面露了出来。不用多说什么, 所有人第一反应就是沈栖霜打开了封印。
按照规矩, 当处以极刑。
但是南宗要保,沈栖霜毕竟是沧阳派的弟子, 做错事由门派先审过再交给盟会。
辛妄表示跟师兄不是很熟,自从下山后很久没见, 而且封印当日他受了重伤,就是在这种情况下, 还在魔兽口中救下几人。
哪怕沈栖霜有错,辛妄定然是没错的。
“当务之急不是处理小鱼小虾, 救万民于水火要紧。”辛妄冷冷道, 至于沈栖霜,先关起来, 到时候处刑有错当罚。
落在盟会手里,就是在辛妄手里, 温从山放下几分心。他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沈栖霜分明要去找辛妄,怎么突然就成了叛徒异族?
但他相信,自己的师弟不是众人口中丧心病狂的魔族。
*
冷水从头浇下,沈栖霜打了个冷颤, 睁开眼就被抽了一鞭子, 鞭子上沾了盐水遇到伤口发作起来。
沈栖霜倒抽口气,太疼了。
“这就是魔族, 真恶心。”那人咽了咽口水, 他虽然这么说, 却觉得这个异族格外漂亮。
脸颊苍白只有嘴唇有些血色,但点点的粉张嘴吸气时又惹人怜爱,冷水从头发流到脸颊隐没打湿衣衫,有腰带束缚着腰身。他双手挂在锁链上,手指无力下垂。更不用说耳朵尾巴,丝毫没有魔兽那般可怖。
整个人都写着好欺负。
这个弟子显然也这么想,竟打算用沈栖霜出气。
“师兄,我们教训他一下就走吧,上面还没决定怎么处置。”跟着一起的弟子还有几分理智,哪怕是魔族,也是要交到上面,当着天下人的面处以极刑。
私底下出气算是逾越。
“你来打。”那人将鞭子交给师弟。
师弟握着鞭子不知道怎么下手,轻轻地挥了一下,鞭尾离开时擦过沈栖霜的脸,在眼下不足一指的地方留下一道血痕,他求救似的看向师兄。
“你给我,这有什么难的。”那人夺过鞭子,死物在他手里像活了一样,灵巧地抽在沈栖霜身上,偏偏避开了那张脸。
沈栖霜咬着唇忍下,师弟看不下去,主动说:“我去外面守着。”
师兄点下头,等他走了又倒了盆冷水给沈栖霜,捏着他的下巴说:“你是哪家的弟子,开了封印还没死?总不会是,哪位尊上看中你了,想留着暖床?”
这弟子不认识沈栖霜,尽管辛妄压不住那么多的强者,不能让他们当做无事发生。好在那些人不会嘴碎,沈栖霜的身份没有泄露。至于北宗有个高手——说出去谁信?还有攀咬的嫌疑。
“哼,要不是你,我师兄弟们也不会下山救人,他们被魔兽吞了都是你的错,打死你这个祸害。”
沈栖霜掀起眼皮,嘴角一扯弯出一道弧度,“不要为自己的无能找借口。但凡你有本事救,他们就不会死。现在人死了,打死我他们能诈尸?”
“你!”那人正待扬起鞭子,胸口捅穿出现一个破洞。
沈栖霜在他不可置信的目光下收回手,指甲收回成正常长度,血迹未洗,他轻轻说:“快点叫人来,晚了就没救了。”
他修为全封,好在凭之前的经验能控制一点,弄死一个修为低的弟子没什么问题。
*
辛妄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一幕。说是沈栖霜伤了人,却没人告诉他沈栖霜伤的有多重。
他也是重伤未愈,满腹怒火无处发泄之际,总算明白权势的好处。倘若他今天说一不二,保魔族又怎么了?
沈栖霜后背琵琶骨穿了钩子,说是怕他伤人,铁链一动他就醒了。
“辛妄?”
“没事,我带你走。”辛妄小心取了铁钩,铁钩深入皮肉免不了疼,他放下锁链一摸沈栖霜的背,摊开手都是血。
沈栖霜疼地不想说话,“你带我走,不怕他们找事?”
“让他们找,本来就不是你做的。”辛妄恨自己弱小,恨自己不能把蓝衣人找出来,恨那人为什么还没死,或许还能靠敛尘的身体活下去。
“跟我脱不开关系,”沈栖霜说:“你脸色不太好,别像个傻子一样往前冲。”
“我不会。”辛妄从来跟这个字不沾边,虽弱冠之年,旁人提起多是少年老成。
他了解沈栖霜,看着厉害其实最怕疼,换药的时候尤其,恨不得下一秒就能哭给你看。
虽然他很少见沈栖霜因为伤痛哭过。
“你听我说,这么多年没人成仙一定有问题。”
“那人夺舍会封锁师尊的魂魄,你要杀他不能硬来,别伤了师尊。”
“这个世界是有神仙的,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也可能不会来了。”
七七:【啊对对对,我正想说。】
沈栖霜说完就晕了过去,辛妄把他藏在自己的境界里,养了许久,身上的伤好了之后,才被允许下地走动。
“什么时候了?”沈栖霜问。
“我不过。”沈栖霜吻上他的嘴角,没有任何特殊的意味,简单地渡了灵力过去。
“你……”
辛妄想,不是说喜欢才会反哺吗?
“辛苦了,”沈栖霜摸摸他的头,“一切以自己为先,没有人比你更重要。”
魅魔绝对是逆天的存在,他们仅双修就能涨修为,灵力可以分给同伴也可以吸取别人的力量化为己用。
至于境界,也不是按照修士的筑基、金丹、元婴、洞虚、化神,真要论起来,先前长时间的修炼,沈栖霜差不多能到洞虚。
“嗯。”辛妄脸上带了笑,尽管如今局势恶劣,苦难总会过去的。
而今魔族大军肆虐之下,正邪两道罕见地放下成见联手对抗。他们做不成东荒帝,但只有磨难能造就传奇。
后世会记得,少年惊鸿照影救苍生万民。
*
那夜初雪,辛妄抽空带着沈栖霜去看。
沈栖霜靠在他怀里,说起了之前的事,“你之前问我想不想做明君……其实我不想,没意思。我更想看到你名颂千古,后世提起,兴许会将你我放在一起。”
辛妄怪道:“好好的怎么说这个?”
“知道你忙,不想听我说话。”沈栖霜垂下眸,看着怪可怜的,“就一会儿。”
却是在交代一般。
“你要有自己的刀,不止如此,心思手段还是要一些。”
沈栖霜离他的唇很近,鼻尖抵在一起,“我不想让你满腹算计,也不希望你让别人算计了去。人心叵测,辛妄,你还要学很多……”
“你会你教我,我不着急。”辛妄闭上眼吻他,唇是凉的温度很低。
沈栖霜手心忽然塞了个东西,他睁开眼向下看去。
“我去寺里求来的,一步一叩首,愿君安乐。”手心握着一小片的符,辛妄说:“再送你一次。”
他的喜欢太细致,沈栖霜懂了,又觉得自己配不上。他是个骗子满嘴谎言,情爱容易,爱情太贵了,他要不起也给不了。
小时候他听说,人生来就有爱人的能力。
他回家问妈妈,自己有没有这样的能力,妈妈反问他:人要先爱自己才能爱别人,你爱自己吗?
他抱着妈妈的腿说爱,他以为自己有。
后来妈妈病了,不小心弄伤他后很是自责;再后来,父母日复一日的争吵动手,直到母亲自杀,他陪了一整晚。
情窦初开的年纪再看这个问题,沈栖霜才发觉,他失去了爱人的能力更不爱自己。
爱这东西一无是处,又脆弱不堪。
辛妄说:“不过看来没什么用,你还要吗?”
我把心给你,你要吗?哪怕有了裂痕,再摔一次就拼不起来了,我敢给你要吗?
沈栖霜没说话,隔了一会儿。
他说:“其实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也不是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更没从兽场救过你。你可以理解成夺舍。”
他的时间不多了,有些话还是想说清楚。
还没等辛妄反应,
沈栖霜继续说:“在我的世界里,我身边有过很多人。如果这么说的话,你愿意去找我吗?”
他看着辛妄的眼睛,扑捉神色中的退缩,嫌弃也好厌恶也罢。他这人别的没有,挑剔的性子刻在骨子里,宁缺毋滥。
“你来,以后我的身边只有你;你不来,我继续过从前的日子。”
纵情声色,纸醉金迷。
沈栖霜揭开面具让他看,让他知道,以前他不是唯一的选择,但如果来他,此后他会成为唯一。
这样的条件,辛妄很吃亏。
能不能去尚且未知,一个异世界,茫茫人海怎么找到沈栖霜也是问题。这里面存在的问题,不只是他愿不愿意……
可沈栖霜是什么人,他就是这样的自私,薄情寡幸,他永远不会委屈自己。
“别怪我,我只是个普通人,我的生命短暂,不能耗费在无望的等待中,这是我能给出的最大诚意。”
他们好像谈判双方,沈栖霜无疑是强势的一方,辛妄若是答应这场协议,就要背负巨大的风险。
世间赌徒只有遇上高收益才会逐利,哪怕冒着倾家荡产的风险,前提是,可能的收益足够让人发疯。
辛妄沉默良久,一一记下,“我会的。可我该怎么找你?”
沈栖霜不负责任地说:“我不知道,或许你到最繁华的地方,问问那里有没有同名同姓,又感觉像我的人。”
这太难了……
“我知道很难,你可以想清楚了再决定。那里未必好过,不来我也不会怪你。”沈栖霜仰头看着辛妄,“我相信你会万古流芳、权倾天下,那就祝你平安顺遂,觅得良缘。”
沈栖霜在近乎苛刻的条件下,留下一条轻松的退路——放弃他。
若不是沈栖霜身体才养好些,辛妄一定会让他后悔说出这话。
“你什么意思,你不是原主所以你想走吗?”辛妄并非一无所觉,沈栖霜装得并不完美,他神情几乎称得上恶狠狠,但双目微红,减弱了太多效果。
“留下也没办法,别不承认,我就是你的麻烦,一个大麻烦。”沈栖霜没心没肺地笑,“还是你想一直藏着我?”
“我不在乎。”辛妄说:“你不是污名,我还入了欢喜宗。你又是我的师兄,是万民敬仰的天子。”
“魔族过后,再无**。经此一役,修真界会迎来大清洗。”他收了笑,向来运筹帷幄,一次马失前蹄就成了遗憾,“可惜,烂摊子留给你了。”
“不怪你。”辛妄紧紧抱着他,“别走,师兄。”
他好久没这么叫了,
沈栖霜笑了笑,勾住他的脖子,“听话,去做你该做的事。”
一夜暖雪,他将修为全部给了辛妄,他甚至答应了辛妄,等他回来再走。
他们约定了,要好好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