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柔还没有来得及去接时慧敏，徐锦年因为年后的小感冒就这么病来山倒进了医院。
她把自己身上所有能取的钱都取出来交了住院费，包括之前在私立幼儿园附近的培训机构打工的钱一起拿进去了。
家人没有生病的时候，一切太平，等到老太太再次住进了医院，每分每秒都在烧钱。
时柔从医院的献血室里出来，将手里中介拿到的献血钱赶紧存进了医疗卡里。
一旁的护士出声提醒，“这位小姐，你还是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吧，你看看你从献血室出来脸都白成什么样子了？”
一百毫升是两百块，时柔没有犹豫献了四百毫升。
她本来人就一直在节食保持体态和身材，捂着针眼站在走廊上，多少脑子有点晕晕乎乎。
但是钱还是不够。
时柔坐在医院的走廊上看着手里长长的账单开始犯难，身上所有的钱都存进去了，再也拿不出多得一星半点。
心里多多少少是委屈的，因为这样的局面她一个人已经支撑很久了。
举着手机的时候，脑子里过了一遍能借钱的所有人，翻到孟驰的电话，指尖停留了一两秒钟直接滑过。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在某些需要孟驰帮助的环节里如履薄冰，特别是关于钱财，好像害怕将他们的关系又拉回最开始。
她犹豫了好长一段时间，把电话给打了时慧敏，算时间差不多也就明天姑姑就要到京都了。
时慧敏很久才接起来，“喂，是时柔吗？我在火车上，你有什么事情快点说，一会儿这边信号不好了。”
时柔坐在长廊上啃着手指的指甲壳，“姑姑，奶奶年后病复发了，现在人在医院。”
“复发了？我听你爸说不是情况一直都很稳定吗？怎么就复发了？”
“医生说老人家的身体情况不比年轻人，加上这个病只能延缓并不能彻底根治，姑姑，接下来奶奶要做手术了，我手里没有多余的钱了，你看能不能借我一些啊。”
时慧敏那边声音有些嘈杂，她人也在那边迟疑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时柔，我这次来呢是带着你妹妹过来考试的，身上也没有带很多的钱，我这些年要养孩子要养家，我也不容易，现在身上凑凑也就万把块，明天下了火车我就打给你。”
时柔稍稍缓了口气，万把块也能支撑几天了。
“好，那我给你写个借条。”
时慧敏在那头道：“写什么借条，我不是你那个混账爸，这么多年一分钱也不给家里，你这钱先拿去用，还得上就还，还不上就算了。”
时柔就像肩上的担子稍微轻了些，她坐在橡胶凳上叹了长长的一口气。
那边就有护士从病房里面出来。
“徐锦年的家属在吗？病人醒了，可以进去看了。”
时柔脑子里的眩晕还没有止住，没有办法只能支起身子进去看奶奶。
刚到徐锦年的病床边上，便被她一把握住手，“小柔，我不要住院了，送我回家吧，我这几天都有按时吃药的，回家继续按时吃药就行。”
说着人又要从病床上坐起来，时柔上前摁住徐锦年的肩膀，一半劝说一半哄，“奶奶，你这病现在不住院回家是越拖越严重，就乖乖待在医院里，等病好了，怎么都可以。”
徐锦年这次好像说什么都不愿意，她看着自己孙女有些疲惫和苍白的小脸，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出声再次强调，“我真的有在家里好好吃药的，一日三餐没有一顿落下，这次不知道就怎么了，吃进去的东西都想吐出来，柔柔，这次又要花很多钱吧。”
看着自己的奶奶年纪大了，生怕因为自己的生病连累她而自证的模样，她紧紧握住了徐锦年瘦骨嶙峋的双手。
“我知道，我都知道，奶奶你别担心，天塌下来，不还有年轻的顶着吗？只要有我在一天，你就别担心钱，这病一定能控制住。”
徐锦年有些灰白的眼里开始蓄着泪，她伸手捏了捏时柔瘦窄的肩膀。
过年的时候还能看到时柔身上胖点，这两天就忙她住院的事情，孙女好像又瘦了，一捏又是皮包着骨头。
她摸了摸时柔的脸，“我就知道，你这个小女娃啊，倔得从来不会在人跟前说一句泄气的话，看起来好像有使不尽的力气，但是其实呢，奶奶都知道，你都是一个人扛着，可是你有多大的力气，又能扛多少事。”
徐锦年的语气里都是满满的心疼。
时柔轻笑，握住徐锦年的手，“我能做到哪步做到哪步，奶奶生病了，我必须管，再难扛我也能扛过来，我还答应了你，等你病好了，要带你去海边呢。”
她伸手整理了一下徐锦年已经慢慢长出来的白发。
当年时慧敏其实有让徐锦年跟她去她丈夫那边住着，给她养老送终，但是当时徐锦年看着穿得脏兮兮个子还没有餐桌高的时柔，她手里牵着流着鼻涕年纪更小的时勋。
两个孩子可怜巴巴站在房门口。
时国豪每天出去打牌喝酒，家里根本没有人管小孩。
徐锦年还是心软了，将手里都收好了的行李箱重新打开，将东西放回了原位。
一直从南方辗转到了京都拉扯时柔和时勋长大，用身上所有的积蓄在京都的周边买了一套小房子，接着做各种手工活还有零工供时勋读书，时柔上了大学。
时柔很小就喜欢跳舞，但是很遗憾一个课外的舞蹈班都报不上，还是十几岁的学校有了一个夏令营去少年宫学习的机会。
她才有机会真正接触舞蹈。
而一直都是徐锦年想尽办法能借的借，能卖的卖，供时柔上了舞蹈学校。
到了现在，人老了，疾病缠身。
时柔不可能不管她的奶奶。
哪怕就是身体吃不消，她明天也还打算去献血。
徐锦年后来絮絮叨叨跟时柔说了很多，她小时候在海边的一些往事，好像都被岁月蒙上了尘埃，再揭开的时候还是带着对少年时的怀念和憧憬。
然后聊累了勉强喝了几口粥就这么睡了过去。
时柔给徐锦年把被子盖上，正在将放在柜子上刚刚买回来的葡萄糖拧开。
病房门被敲响了。
小林特助站在门口，“时小姐，你奶奶的医疗单我已经缴清了。”
时柔正在喝葡萄糖的手一顿。
这件事情她可没有告诉孟驰，接过小林特助手里的账单翻看了几页，上面已经结算的清清楚楚。
“你怎么会来？”
小林特助一副明知故问的模样，“时小姐，这么大的事，孟总怎么会不知道呢？”
孟驰也来了？
时柔一惊，“他在哪里？”
“在医院的停车场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