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邵子濯横插一脚, 司空御怒而包了周末下午一场长达三个小时的著名青春文艺大烂片。

  看死他们!

  邵子濯毫无所觉,呼朋唤友,喊了十多个之前常聚的玩伴, 顺便定了晚上的聚餐和唱k。

  电影院约会计划泡汤, 但司空御也不打算放弃, 周末那日,他清早七点钟就给迟鹭打电话。

  “喂……”迟鹭接电话的时候还没醒, 嗓音低沉沙哑, 透着几分困意。

  司空御:“快起床。”

  迟鹭:“……怎么了?”

  司空御硬邦邦地通知:“去约会。”

  周末的商场很热闹,跨年刚过, 节庆的氛围很浓, 路上遇到的店铺都在搞活动,门面装点得喜气洋洋,司空御一路上楼, 遇到了不下五拨传单。

  学校离市中心远, 迟鹭到得比较晚, 到时司空御刚从理发店出来, 把过长的刘海和发尾都修剪了,只在颈后留下一小截狼尾, 原本因为时间长而黯淡驳杂的金发重新漂色, 染成了富有光泽的银灰。

  远远看见他, 迟鹭直接停了脚步。

  “干嘛?”司空御拨弄着刘海, 看见迟鹭的表情, 脸顿时臭了。

  他用五指拨拉前面的头发,全掀到后面, 露出完整的、桀骜而锋利的眉眼, 银灰色头发刚做完造型, 随便扒拉都好看。

  “干嘛露出这幅见鬼的表情。”司空御抬起下巴,冲迟鹭撇嘴。

  “……不是见鬼。”迟鹭安静一阵才说话,“是被帅到了。”

  司空御刚刚还往下撇的嘴角瞬间扬起来,他按捺着雀跃,“好看?”

  “嗯。”皮肤白而五官立体的人,适合任何浅发色。

  迟鹭抓过他的手腕,把掌心摁在自己心脏上,“听到没?”

  司空御:“……啊?”

  迟鹭笑起来,脸上还有几分没睡醒的懒困,但露出来的尖尖小虎牙把这点懒意变成了生动的撩拨。

  “心动的声音。”

  司空御:“……”

  特么的。

  迟鹭这张嘴。

  司空御撇开脸看向别处,试图通过转移注意来降低脸上的热度。

  跟邵子濯等人的电影在下午,在此之前,他们还可以看一个上午场,然后吃一顿只有两个人的中饭。

  上午场没什么片子,人也少,司空御选了一个评分挺高的动画,迟鹭在收银台买完票,顺手给他带了一桶爆米花。

  “……我不爱吃这个。”司空御皱皱眉。

  “我也不爱吃。”迟鹭道:“不过菜单上面写着“情侣必点”,我就买了。”

  司空御:“……”

  他木着脸从迟鹭手里拿过爆米花桶,“哦。”

  整场电影大约两个小时,开场十分钟迟鹭就睡着了。

  司空御看着歪在自己肩膀上的人,有把爆米花砸他一脸的冲动。

  迟鹭睡眠浅,没隔多久便迷迷糊糊醒过来,盯着大荧幕发了一会儿愣,哑声道:“到什么情节了?”

  “到第二场了。”司空御冷声道。

  听出他话中的不爽,迟鹭抱住他的腰,讨饶似的把脸埋在他肩头,“对不起御崽。”

  司空御一边在心里把他骂得狗血淋头,一边给他喂了颗爆米花醒神,“你昨晚做贼去了?”

  两人的座位在最后,上午场人少,稀稀落落都在前面,后面四排拢共只有他们俩。

  “赶稿。”迟鹭伸展着两条腿,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话音懒洋洋的,“快到约定的交稿日期了。”

  司空御奇怪道:“之前不是说时间足够吗?你又不接加急。”

  迟鹭:“在赶一幅额外的稿,两幅一起画,有点压力。”

  司空御冷哼,“这就是你约我看电影,然后睡觉的理由?不接受,除非你让我看一眼,我倒想知道什么稿子,优先级这么高。”

  “我以为约会泡汤了。”迟鹭微微眯眼,低笑着,“不过我差不多赶完了,给你看也行。”

  仗着后排没人,他光明正大拿出手机。

  是他答应要给司空御的画。

  画的是击剑比赛那日的场景,最后一场司空御力挽狂澜,拿下压倒性的胜利,他站在比赛台中央,高高地扬起下巴,护面夹在肘窝里,灿金色刘海被汗水打湿,凌乱地翘起来。

  背景里的看客难掩激动,挂在栏杆上的横幅海浪一般摇晃,所有人的面容都是模糊的,唯独司空御眉眼清晰,骄傲又耀眼,帅气逼人。

  迟鹭甚至给他画了一场代表胜利的金色雨。

  司空御盯着图看了半天,没吭声。

  迟鹭在他头顶揉了一下,新发型手感很好,“满意吗?男朋友。”

  “……还行吧。”司空御佯做不在意的样子,直起身,往嘴里塞了两颗爆米花,“发给我。”

  事实上,被爱的人画,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

  迟鹭的画风半虚构半写实,他会往里面加入一些自己喜欢的元素,也会在画某些细节时,故意忽略图片的真实性,以自己的理解为主。

  简而言之,他画中的司空御,就是他眼中的司空御。

  司空御不知道比赛当天自己是不是真的是这样,但他能从迟鹭的笔锋里,看到一些他从来没有注意过的东西,比如浓密却微微下垂的睫毛,比如饱满的唇形,比如突出的喉结,比如耳后那颗小痣。

  那颗痣衬着白皙的皮肤,在迟鹭的画笔下,有一种很特别的勾人感。

  这些迟鹭花费大量时间精力细化的地方,都能看出爱意。

  看到这幅画的第一眼,司空御想捞起迟鹭的手,搁到自己的心脏上。

  ——听一下,心动的声音。

  电影的后半场,迟鹭依旧是睡过去的。

  但这次司空御已经不想拿爆米花砸他了。

  他给自己换上新头像,一场电影的时间里,掏出手机看了不下二十次,平均频率三分钟一次。

  电影临近结尾的时候,他才发现,置顶的他男朋友,似乎也换了头像。

  迟鹭之前的头像一直是那个Q版人物,炸毛海胆头,囧囧的,司空御觉得贼丑,一直不肯承认是自己。

  这次的新头像,貌似是迟鹭本人。

  依旧是一幅画。

  迟鹭站在某个体育场馆里,远远看着什么,露出一点侧脸,周围没什么人,他站在那里,长身玉立,安静无声。

  ……不对。

  司空御把迟鹭的侧脸放大又放大,总感觉他好像是笑着的。

  他看着某个方向,整个人呈现一种很温柔的注视感。

  有点怪,好熟悉。

  电影进行到结尾煽情片段,前排响起此起彼伏的哭声,司空御却无心再看,只盯着这个头像,疑惑皱眉。

  这个地方……

  他心念一动,对了!这不那天比赛的体育馆吗?

  迟鹭这个头像,只露出一点点周围的景物,要不是司空御前面刚看过自己那张,不会觉得眼熟——

  他忽然又想到什么。

  司空御打开相册,通过小窗口把两幅画放在一起,来来回回看了四五遍,终于知道那股怪异感从何而来。

  两幅画放在一起,一拼接,分明是脱胎于同一个场景,同一个底图。

  这特么,是情侣头像啊!

  迟鹭看的人,显然是他。

  司空御缓缓捏紧了手机。

  一直到散场,迟鹭人都醒了,拽着他晕乎乎地往外走,司空御还在想,显眼吗?会不会被人看出来?

  应该挺显眼的,毕竟他都看懂了。

  司空妍同时有他们两个的微信,扫一眼肯定会觉得不对劲。

  怎么办?

  要不把姑姑删了吧?

  不行,迟鹭的头像也很暧昧,那股子谈恋爱的劲儿都快从屏幕溢出来了。

  要不他们一起把司空妍删了吧?

  “在想什么?”迟鹭看他一路心不在焉,索性停下来,这里已经离电影院很远,正处于通往洗手间的拐角,没什么人。

  司空御心事重重地瞥他一眼,“在想怎么藏住我们的情侣头像。”

  迟鹭失笑:“看出来了?”

  “嗯。”司空御沉沉地叹了口气,有一种从事特务行业的紧张感,男朋友还时不时搞点花样,随时有暴露的风险。

  迟鹭四下环顾,确认没人,他收回视线,忽地上前,撩开司空御的刘海,亲上去。

  这个吻很短暂,属于迟鹭的味道靠近又退开,司空御慢半拍地往前迎了一下,迎个空。

  “没事,看不出来,不用提心吊胆,乖。”迟鹭把他酷帅的银灰造型揉得乱蓬蓬。

  司空御还不知道自己的发型已经遭殃,舔着唇缝,缓缓靠回墙壁,不悦道:“我就看出来了。”

  迟鹭轻轻低笑一声,“你是我男朋友,当然应该看出来。”

  迟鹭打开原画作给他看。

  那是一幅相当繁杂的画,囊括了大半个体育馆,不管是比赛台上淋金色雨的司空御,还是隐匿在角落的迟鹭,都是从这幅画上截下来的一部分。

  两人同框时,迟鹭那个原本隐晦的注视忽地惹眼起来,司空御直观地感觉到属于迟鹭的爱意冲击。

  他霎时忘了要说什么。

  他抿着嘴唇,直勾勾地盯了原画片刻,猛地拽住迟鹭手腕,扭头就往洗手间冲。

  商场一层楼东西两侧各有一个洗手间,这个偏僻些,此时没什么人,拢共六个隔间,司空御挨个推门确认,最后挑了最里面那个,把迟鹭推了进去。

  头一回,由他将迟鹭抵在门上,莽撞又热烈地吻上那薄薄的唇。

  ……

  商场开着空调,但厕所的隔板依旧冰凉。

  司空御被掀开衣服、后背贴到隔板上的时候,很轻地打了一个寒颤。

  “……冷?”迟鹭撩着薄薄的眼皮,抬眸睨他。

  司空御低头看了一眼,胸口某处被迟鹭叼在嘴里,奇怪的画面刺激得他头皮发麻,霎时失了声,好半晌才抖着嗓子道:“不冷……”

  迟鹭安抚地上前去吻他,手指慢吞吞地在腰上摩挲,说轻不轻,说重不重,偶尔揉面团似的揉一下,司空御僵硬的脊背就会迅速软下来。

  司空御难捱地闭上眼睛。

  他想让迟鹭停下,想说这是在外面,又想让迟鹭干脆一点,别这样摸来摸去折磨人……大脑混沌一片,只觉得又冷,又热,又舒服,又不舒服。

  所幸迟鹭还存留着理智,兴致盎然地吻了一番,并没有再进一步。

  司空御回神时,衣服已经整理好,自己整个人被迟鹭抱在怀里,一下一下地顺着后背,顺毛一样。

  “不……”他一开口,就像一条渴了半月的鱼,“我……”

  “嘘。”迟鹭懒懒地在他耳畔说话,“御崽,静心,在外面我不好替你摸,你乖一点,冷静冷静。”

  司空御愣了一会儿,满脸爆红。

  怪不得他觉得胀得慌……

  “你……”司空御咽咽口水,把嗓子润清晰了,“你还说我,你不也——”

  迟鹭用侧脸蹭了蹭他,“在静了在静了。”

  不知道是不是没睡够的缘故,迟鹭今天整个人都透着一股不正经的散漫劲儿,说话也拿腔拿调的。

  两人抱着,在洗手间隔间努力静心。

  出洗手间时,邵子濯刚好打电话过来:“兄弟!我们到商场了!要不要一起吃中饭?!别骗我啊,我可问了魏管家,魏管家说你今天一早就过来了!”

  司空御:“……”

  *

  邵子濯觉得,他兄弟今天心情不是很好。

  具体表现在一张逗不乐的臭脸。

  “御崽,你发型真不错,颜色也不错,哪里做的?我去跟你搞一个同款!”

  司空御靠着栏杆,双手插兜,“楼下剃头阿姨十块钱一次,两人还能打折,一起啊。”

  邵子濯:“……谁要剃光头,我说的是你这头白毛。”

  司空御把脑袋往边上一歪,抬眼睨人的动作就是一个标准的白眼,“上五楼,找一个叫托尼的老师,我在他那里办了卡,白毛留不久,一个月就会褪色,我跟老师约了个绿毛,你现在去正好能赶个热乎,绿油油的,一定很好看。”

  邵子濯:“……”

  邵子濯退后两步,严肃地跟林辰说悄悄话,“我觉得御崽今天对我不太友好。”

  你搅黄人家约会,能友好就怪了。

  林辰叹口气,拍拍他的肩膀,“没事,等会儿迟鹭来了就好了。”

  迟鹭去给他们买饮料,大家聚在烤肉店门口等他。

  零零散散,大概有十个人,大多是以前玩得好的,有本校有外校,因为圣兰德突然改革,他们已经挺久没聚过了。

  偶尔有人上前跟司空御搭话,他插兜站着,兴致不高,人家说三句才嗯一声。

  “没错。”一个在司空少爷那里碰壁的男生回到邵子濯身旁,严肃地说:“他今天对我也不太友好。”

  有人迟疑道:“司空是不是有事?我感觉他心不在焉的,要是有事,别勉强他了……”

  “诶。”邵子濯不赞同地摆手,“我问过了,没事,他就是今天要过来看电影,一个人看也是看,一群人看也是看,人多还热闹。”

  说完,他忽然想起什么,嘱托道:“御崽对那电影很维护,你们待会儿注意点,给他面子,不好看也说好看。”

  一群人齐刷刷点头。

  唯一一个知情者林辰无语凝噎。

  迟鹭很快提着饮料回来。

  大家的需求五花八门,有的要肥宅快乐水,有的要功能饮料,有的要饮料啤酒,关键是,还有人要甜筒。

  司空御盯着迟鹭手中的冰淇淋甜筒,嘴角不自觉抽了一下,“这特么——”

  “我的我的!”话没说完,邵子濯从人群里挤出来,接过迟鹭手中的甜筒,感动道:“主席,谢谢你,我还以为你不会特意走这一趟呢,你真是个好人。”

  迟鹭淡淡道:“商店隔壁就有,顺手而已。”

  拿到饮料,大家乌泱泱走进烤肉店,邵子濯走在最后,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司空御依旧在原地,恹恹地靠着栏杆,迟鹭站在他身前,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只见迟鹭很自然地抬手,揉了揉司空御的头发。

  邵子濯:“……?”

  有点怪。

  不等他想出个所以然,只见司空御撇着嘴站直身子,接过了迟鹭手中的一杯手打柠檬茶。

  他戳开杯盖,吸了一口。

  御崽面无表情,整个人依旧冷恹恹的。

  但邵子濯就是觉得,他心情似乎好了点儿。

  *

  如果午饭还算愉快,那下午的电影,就是他们未曾预料过的噩梦。

  司空御坐在第一排,屏幕的光将后排每一个人的表情都映照得清晰无比,他时不时就要回头,检查有没有人睡觉,有没有人玩手机。

  大家眼里为什么常含泪水,因为司空御对这个影片爱得深沉。

  邵子濯是他的重点关照对象。

  第n次打瞌睡被司空御推醒,邵子濯终于要崩溃,“御崽——放过我吧——这片子简直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你审美什么时候——”

  “我审美怎么了?”司空御从前排回头看他,幽幽道:“不好看吗?”

  邵子濯吐槽卡在喉咙里。

  司空御:“发现我爸外遇后,我每天就在家里看这部影片,它洗涤了我的灵魂,为我重新找到人生的方向,让我振作起来,它就是我灵魂的养分,躯体的碳水,大脑的营养——”

  司空御瘫着脸,幽灵一样,慢吞吞扫过后排的每一个人,“不好看吗?”

  整个放映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很快:

  “啊哈哈哈好看好看……”“绝了,真的。”“我这辈子没见过立意这么深远的片子!”

  司空御满意颔首,“好看就好。”

  他连他爸的破事都搬出来了,邵子濯再也说不出一个不字。

  邵子濯悲壮地坐直,准备接受“灵魂的洗涤”。

  “但是御崽,”邵子濯余光瞥着坐在一排另一个睡得香甜的身影,哽咽道:“为什么他可以睡觉?”

  司空御卡了一下。

  “哦,他已经看过了。”司空御面不改色地扯犊子,“在我的监督下,他丝毫不落地品味了三遍,还手写了一千字的观后感给我检查。”

  邵子濯:“……”

  一千字?

  主席,你受苦了!

  作者有话要说:

  帅哥就是要染发!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