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御抄起平板, 看似气势汹汹,其实慌不择路地冲上楼。

  迟鹭跟上去,在“婚房”外吃了个闭门羹。

  司空御:“爷爷的事我之前没心情跟你算账, 现在开始算, 二十四小时内不要跟我说话, 咱们冷战。”

  迟鹭:“……”

  怎么还新账旧账一起算?不讲基本法。

  迟鹭在门口站了片刻,努力为自己开脱, 然则司空御就像耳朵边装了屏蔽器一样, 一句不回。

  迟鹭无奈,只好让司空御自己消化, 下楼到一半, 他想起来什么,又折返回来。

  他礼貌地敲门:“你拿了我的平板。”

  这次总算有了回答,“……凶器, 没收!”

  ……凶在哪里?

  迟鹭舌尖抵着后槽牙, 无话可说。

  正要离开, 只听房间里传来沉闷的脚步声, 像是有人没穿鞋跑过来。

  “我要看你别的画,检查还有没有别的……淫.秽作品。”司空御的声音就在门后, 近在咫尺, “你给不给?”

  迟鹭想了想, 我倒是没事, 就怕另外两三幅, 你看完后,不肯去学校了。

  “毕竟是我的隐私……”

  司空御径直打断, 语气硬邦邦的, 还有怒意, “隐私个屁!我都没有允许你画!”

  迟鹭几乎能想象他在门后跳脚炸毛的样子。

  “那你看吧。”

  看完别害羞就行。

  司空御花费半个小时,从迟鹭的平板里,找出四幅迟鹭心怀不轨的“罪证”。

  一幅在学校宿舍。

  一幅在小树林。

  一幅是脑洞向,古代背景,两人身着宽袍大袖。

  最后一幅是未完成品,迟鹭的身形还没有画完,但另一位男主已经纤毫毕现。

  背景也很眼熟,在一扇巨大的落地窗前。

  就是楼下客厅的落地窗。

  “……”

  不下楼了。

  这辈子都不下了。

  司空御红着脸,烫手似的,把迟鹭的平板甩进柔软的大床里。

  过了一会儿,他把自己也扔进大床里,柔软的被子微微下陷,将他整个人包裹起来。

  他虾米似的蜷缩起来,手指在床上一点一点挪动,靠近平板,把屏幕上脸红心跳的画面拽过来,抱进怀里。

  他想,太夸张了。

  怎么可能做成那样。

  再怎么样也不会哭出来啊。

  迟鹭真的能一夜七次吗?

  上次买的避.孕.套还留着吧?

  一盒够不够啊?

  迟鹭怎么天天想这种事?

  他是不是真的很想?

  要不……做吧?

  司空御在床上翻来覆去打了两个滚,滚得头发蓬乱,脖颈到锁骨到前胸羞红一片。

  他盯着天花板发了很久呆,末了打开搜索引擎,挣扎很久,不自在地在搜索框输入:男生和男生doi,真的会爽到哭吗?

  ……

  十分钟后,他又搜:男生和男生doi,具体要做哪些准备?

  *

  他这些复杂的心理活动,迟鹭是不知情的。

  跨年夜当晚,被男朋友拒之门外,迟鹭只能在楼下打斗地主以慰相思。

  接近凌晨的时候,他准备上楼跟司空御说一声新年快乐。

  恰在这时,魏管家的电话打过来了。

  是报喜的。

  老爷子情况稳定,下午已经醒来,身体各项数值趋于平缓。

  魏管家的声音里透着显而易见的喜意,“不要担心,过个好年。”

  海边燃起焰火,黑夜中炸开五彩斑斓的光芒,迟鹭捏着手机,很缓地松了一口气。

  他敲响了卧室门。

  别墅内部的隔音似乎没有很严密,至少迟鹭站在门口,能清晰地听到司空御穿上拖鞋,在门口犹豫不决的走动声。

  他刚要说话,电话铃又响了起来。

  迟鹭垂眸一看——是老爷子的。

  他手指蜷缩起来,动作缓慢地点了接听。

  电话那头,司空章的声音还算精神,追着他问了几句司空御的现状。

  迟鹭瞄一眼渐渐下压的门把手,一一答了。

  司空章语气更轻松了点。

  他道:“小迟,你呢?回海城住还习惯吗?那边是不是很暖和?”

  以往这些家长里短的问句,迟鹭是不会仔细回的,他习惯敷衍过去,因为太日常化的交流,会轻易拉近两个人的距离。

  但这次,或许是意识到司空章刚刚死里逃生,死神向他身边人靠近,死神又被驱逐,这种认知,给予他莫大的勇气。

  “挺好的,海城的风很暖和,到处都能看到大海,我们买了很多年货,御崽吃掉很多。”

  电话里一阵沉寂,许是对方也没料到他能说这么一长串琐碎的小事。

  迟鹭听到屋里一声轻响,似乎有人不满,在门上锤了一下。

  迟鹭露出点不明显的笑意。

  又聊了几句,互相道了新年快乐,老爷子笑呵呵地要挂电话,挂断之前,迟鹭对他说:“谢谢。”

  谢谢你还活着。

  听着外面挂了电话,司空御把额头抵在门上,犹豫着要不要开门。

  一整天的心神不宁,到这时勉强落定,他忽然很想迟鹭,即便知道这个人就在门外,即便他们分开才两个小时。

  他想看看迟鹭,跟迟鹭说一声新年快乐,说一声不要担心,又觉得别扭——说好冷战24小时,时效还没过呢。

  “御崽,”清晰而低沉的说话声传来,司空御抵着门,这声音就像落在他耳畔一样,“不冷战好不好?以后不骗你,再也不骗你了。”

  语调慢悠悠拉长,藏着很明显的哄人意味。

  ……貌似还有一点撒娇。

  司空御不爽地想,他最近怎么老是撒娇?

  谁家的男朋友是一个撒娇就能哄好的?

  也不想想。

  司空御在心里吐槽了半分钟。

  半分钟后,他满脸不高兴地打开门,如愿看到倚着门框,嘴角微翘的迟鹭。

  他男朋友环抱胳膊,姿态懒散,眼眸也微微敛着,穿着可爱的兔子家居服,肩上垂着两个兔子耳朵,没有平时那么一丝不苟,歪着头靠着门框的样子,特别温柔。

  “御崽……”迟鹭抬起眼皮,微微站直,正要再说两句卖乖的话,司空御忽然揪住他肩两边的兔子耳朵,迎上来就是一个深吻。

  “……”

  脚后跟把门带上,迟鹭把着他的腰侧,把他抵到门上,发狠地亲。

  今夜之前,司空御还觉得自己的吻技在飞速进步。

  今夜之后,司空御明白了,那只是迟鹭的仁慈。

  他被亲得差点窒息,字面意义上的窒息,喘气的时候劫后余生似的,嘴唇根本合不上,眼眸涣散地盯着某个点,下巴湿漉漉的,是刚刚亲吻时挣扎留下的痕迹,迟鹭偏要笑他,说他流口水。

  “御崽今年几岁?不会呼吸,还流口水。”迟鹭贴着他的耳畔揶揄,嗓音磁性低沉,又从他喉结吻到下巴,渐渐往上游移,亲到眼睛的时候,司空御有点回神,深吸一口气,拽着迟鹭的兔子尾巴把脸擦干净了。

  “我快死了。”他恶狠狠地谴责。

  迟鹭眼皮轻轻下压,在他脸上扫了一圈。

  “还没到死的时候……”

  他低低地笑,瞥一眼还被司空御拽在手里的兔子尾巴,道:“你想要,给你也行。”

  话罢,他短暂地松开司空御的腰,拉起上衣下摆,一下脱了个干净。

  司空御愣愣的。

  上衣从迟鹭身上脱下来,落在地上,又被司空御拽住,手上轻微的拉扯感让他下意识低头看。

  迟鹭捞起纯棉上衣,塞进他怀里。

  “抱好了,待会儿有得擦。”

  ……

  原来腰真的能软成那个鬼样子。

  有人在海边放焰火,一波接一波,天空被映照得明亮璀璨,隐约还有人喊新年快乐,从别墅的窗往外看,能看到一朵一朵的焰火盛开在天幕。

  司空御看着窗外,视线朦胧而模糊,他眨眨眼,将水雾从眼角眨出一点,眼前又清晰起来。

  视线清晰了没用,世界还是在晃,而掌控权并不在他手中。

  修长的手搭在脖颈上,摩挲着微微凸起的喉结,力道带着司空御往后贴,他像溺水之人抓住浮木一样,慌乱地抓住迟鹭的胳膊。

  某个时刻,他脑海里,也炸起这样的焰火,眼前一阵发黑,什么都看不见。

  迟鹭贴在他耳畔,语气是跟动作完全不符的轻柔,“御崽,新年快乐。”

  司空御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他只能在心里说:快乐个屁,王八蛋。

  *

  大年初一,喜气洋洋。

  别人家都在拜年,别墅里的两位,在偷懒睡觉。

  地上散落一地用过的东西,卧室沙发上也狼藉不堪,衣帽间半开着,中间用来放置包包的长桌上扔着几张揉成团的卫生纸,空了大半的瓶子遗落在洗手间的地板上……

  那个被司空御抱了一整晚的兔子睡衣,皱巴巴地团在角落。

  迟鹭醒得早一点,醒来他看了看时间,北京时间十点半。

  他眯着眼醒神,摸到旁边细腻的皮肤,脑子转过弯来,凑过去抱着司空御,温存地把吻落在肩头。

  司空御皱着眉,含糊地嘟囔一声。

  他下意识地推拒迟鹭的手,半睡半醒间挣扎,挣扎不过就烦躁地用脚踹,“迟鹭……滚开……疼……”

  迟鹭也不是很清醒,听闻此言,伸手探了一下,“我看看……”

  “……你再摸?”

  大年初一,迟鹭又被男朋友赶出房门。

  他只着一条长裤,头抵着冰凉的卧室门站了良久,终于完全清醒。

  海城气温本就高,别墅里又开着空调,只穿裤子也不冷,迟鹭索性光着上身,插兜下楼做饭。

  临近中午,今天这种日子恐怕叫不到外卖,迟鹭打开冰箱梭巡,准备煮点清粥,做几个家常菜。

  门铃忽然响了一声。

  迟鹭嘴里叼着块吐司,擦干净湿漉漉的手,往门口走去,一边走一边皱眉,大年初一,谁啊,不会是来拜年吧……

  他走到一半,又顿住,准备上楼找件衣服套上。

  他转身的刹那,门开了。

  “御崽!看到我感不感动!想不想流泪!兄弟我可是大清早就飞过来给你拜年,你——”

  手提大包小包礼品的邵子濯看着裸着上身的迟鹭,后半句话戛然而止。

  林辰落后半步进门,看见迟鹭,缓缓地,缓缓地扬起一边眉梢。

  迟鹭反应快,皱皱眉,把吐司从嘴里拿出来,“没开门,你们怎么进来的?”

  “……御崽告诉过我密码。”邵子濯忽然心虚,看着迟鹭,突然就有了一种面对兄弟女朋友的拘谨感,“呃,新年好?哈哈哈哈海城蚊子真多呐,看把主席咬成什么样了……”

  迟鹭裸露的后背上全是爪子印,脖颈布着几个红印子,像被嘬的,又像被咬的,胳膊上最明显,好几个咬出来的完整牙印,怎么看都不像蚊子能干出来的事。

  邵子濯越说越觉得不对,声音一点点弱下来,最终闭嘴沉默。

  林辰没说话,抬手捂了他眼睛。

  *

  迟鹭上楼喊司空御起床,邵子濯在客厅沙发上坐立难安。

  他酝酿良久,拉了一下林辰的袖子,说话之前鬼鬼祟祟地往后看了一眼,确保那两人听不到他的臆测,“我觉得不太对。”

  林辰轻松地靠着沙发,表示洗耳恭听,“怎么说?”

  邵子濯琢磨半天,满脸纠结,“说不上来……主席身上那些,是跟别人做了吧?这别墅又没有别人,他跟谁做?”

  林辰:“……”

  你猜啊。

  林辰头疼地坐直上半身,决定今天非要把邵子濯这任督二脉打通,他指指楼上,“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俩就是——”

  话没说完,司空御满脸困倦地出现在旋转楼梯上。

  他穿了一个简单的圆领短袖,领口开得比较大,下面一条宽松运动短裤,一点都不遮遮掩掩,非常无所畏惧。

  司空御身上酸疼得要命,实在没心情敷衍邵子濯,随便找两件舒服的衣服就往上套,管他看不看得出来。

  邵子濯哑巴了。

  他沉默地看着司空御下楼梯,发现好兄弟的走路姿势也很怪。

  直到司空御歪歪斜斜地靠上沙发,邵子濯才如梦初醒,解穴一样,想捞起司空御的脚脖子看。

  司空御直接给了他一脚。

  “干嘛?”

  邵子濯没捞到,但也看清楚了——脚脖子上那些红红的印子,就是吻痕,短裤能看到大腿,靠近膝盖的地方都青青紫紫的,像是被用力掐了。

  邵子濯又看——御崽喉结附近红艳艳一片,都快破皮了,手腕上有两道很轻的勒痕。

  最后,邵子濯捧住司空御的脸。

  司空御朝他翻白眼,“你有病?”

  哇哦,嘴巴也破了。

  邵子濯缓缓后退,从沙发上捞了个抱枕找一点安全感,他努力地消化这些信息,深吸一口气,戳着自己的太阳穴严肃思考。

  “我来理一下,你昨晚在进行一些少儿不宜的运动,主席也在进行一些少儿不宜的运动……啧,不会,你们少儿不宜的对象……”

  司空御睁开一条眼缝,鼓励地睨着他。

  邵子濯接收到鼓励,心里一咯噔,“你们,昨天晚上——”

  他有点说不出口,于是胡乱地用手比划,左手捏起一个圈,右手拇指进进出出。

  司空御懒得说话,继续看着他。

  这几乎是默认的意思,邵子濯震惊地捂住嘴,难以置信地站起来,来回踱步。

  “你跟主席在谈恋爱?”

  少爷总算张嘴了,虽然只有金贵的一个字,“嗯。”

  “……”

  !!!

  邵子濯:“你是gay?!你特么什么时候弯的?!不对……你不会从头就是弯的吧?卧槽,那我以前岂不是游走在危险的边缘?!我长得这么帅,你不会对我有非分之想——”

  司空御直接砸了一个抱枕过去,要不是没力气,他要起身跟邵子濯打一架。

  “新年第一天,你非要害我吗!待会儿我不吃午饭一半都是你的问题!”

  迟鹭端着热腾腾的南瓜粥和早餐过来,及时制止了一场世界大战。

  迟鹭一出现,气氛就诡异起来,邵子濯正襟危坐,暂时不好意思发癫。

  于是他和林辰两个人,就坐在一侧的沙发上,眼睁睁看着小情侣甜甜蜜蜜。

  司空御抿了一口粥,皱起眉,“唔,我没刷牙。”

  迟鹭:“没事,先吃点垫垫肚子。”

  司空御勉为其难喝了两口,嫌烦,撇开脸,“不吃了,肚子疼。”

  “那咱们去医院?”

  司空御把脸撇回来了。

  喂了两口,司空御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但还是撇着嘴吃,迟鹭把碗放到他手里,揉揉他的头发,“自己吃,我去做午饭。”

  说罢,他姿态自然地俯下身去,亲在司空御的嘴角。

  邵子濯:“???”

  有没有人在意我的感受?!

  没必要刚出柜就亲给我看吧?!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伤风败俗!

  有没有人管管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