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深本就不多的耐心完全消耗殆尽, 冷冷道:“出去。”

  季姚华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意,习惯性就一哆嗦,却还是赖着不想走:“哥, 我……”

  陆深盯着他:“出去, 把门带上, 别叫我说第三次。”

  季姚华蹦起来,一边往门口跑一边大声嚷嚷:“看看, 看看!还说你没压我?!”

  陆深翻了个身, 懒得理他。

  房门被合上,耳边重新恢复了清净。

  夏日的午后有一种独特的安宁, 窗外的蝉单调地长鸣, 林间有鸟儿叽喳不休的啼声,陆深枕着手,慢慢被蔓延而上的困意拽入了梦境之中。

  他又梦见谢竹声了。

  梦里, 他们好像又回到院子里, 餐桌旁, 穿白色衬衫的青年短发乌黑, 肤白若雪,形状漂亮的嘴唇红红的, 笑得弯弯, 伸长了手, 把鸡腿喂到……

  季姚华嘴里。

  他那好弟弟, 就仿佛一只贪婪的犬一般, 顺着鸡腿舔上谢竹声的手指,猩红的舌头把他白生生一截指尖淋漓地缠裹, 青年却不躲, 还冲着谷元姬笑:“谷姐姐就是世上最美的人啊……”

  说话的同时, 怀里还抱着一只雪白的猫,咪咪地叫着,被青年摸了脑袋,就露出狐狸一般得逞的笑容。

  他胸膛像是要炸开,一团污浊的烦躁感在脑子里左冲右突,逼得他攥紧拳头。

  他拼命想冲到青年身边去,两脚却像陷在白茫茫的雾气中,难以挣脱。

  他咬着牙冲撞、无声地嘶吼,终于挣脱了束缚,伸出汗湿的手掌一把攥住谢竹声的脖子,把他用力扯到自己怀里,拿胳膊紧紧箍住他细瘦的腰身,冲他殷红的嘴唇狠狠亲下去。

  旁边立刻响起一阵惊呼,他余光瞥见沈知意、季姚华他们震惊的脸,却一点也不尴尬,甚至很痛快。

  他就那样,当着所有人的面,用力地吮吸,把谢竹声嘴唇亲到变形,青年像被狼犬叼住的兔子一样发出破碎的哀鸣,拼命在他怀中挣扎,慌乱地抓挠他的脸,却一点儿也不疼。

  反倒是一种细细的,落不到实处似的瘙痒。

  他被这痒弄得发狠,一把攥住青年的手腕扯下去,脸上的痒意却并没有消退。

  恍惚中他听见笑声,垂眸看,一片白茫茫的雾里,小青年在咬着嘴唇吭哧吭哧地笑,清亮的瞳孔中竟然倾泻出狡黠的笑意。

  他看着他沾了水光的嘴唇花瓣一样,在若隐若现的,迷雾中分分合合,在叫他。

  陆……

  陆哥……

  陆深……

  “陆哥!”

  耳边乍然响起一声清亮的呼唤,陆深倏地睁眼,就望见梦中那张漂亮的脸。

  ——谢竹声俯身趴在他头顶,点墨似的瞳孔中有真实的笑意,还有点儿讶然。

  看见他睁眼,谢竹声又叫了他一声:“陆哥,你醒啦!”

  陆深心跳如鼓,梦里那股子激切的劲头还残留着,耳膜上一阵鼓噪,他愣了很久,才发现自己还在剧烈地喘息着。

  而手里,还紧紧攥着青年的手腕。

  谢竹声手中捏着一束毛茸茸的狗尾巴草,腕子叫他攥着不能挣脱,狗尾巴草长长的尖儿就垂下来,在他脸上扫出一阵似有若无的痒意。

  陆深:“……”

  谢竹声讶异地瞧着他:“陆哥,你做噩梦了吗?怎么这么多汗?”

  还,还突然抓住他手腕不放……

  陆深倏地松手,抬眼对上青年笑意盎然的杏眸:“你干什么。”

  嘿嘿,我来骚扰骚扰你~

  谢竹声一本正经:“中午睡多了晚上会失眠,我来叫你起床呀。”

  陆深闭眼缓了下神,就撑着胳膊坐起身,忽的感受到什么,动作猛的一僵。

  谢竹声就手肘撑着趴在炕沿,左手支着下巴,看着陆深行动有异,目光不经意就往下一落。

  ……

  卧槽。

  卧槽卧槽,他看到了什么。

  男人不是只有早上的时候会出状况么?怎么午睡起来也能这样?!

  陆深他……这么精神的么……

  谢竹声心口一紧,脸上就跟着发热,下意识撤开目光,却又忍不住悄咪咪地往那处瞟。

  妈耶!

  再偷偷看一眼。

  还是好大——的帐篷!

  陆深忽的一把拽过枕头挡在腰间。

  谢竹声抿抿唇,乖巧地垂下眼睛。

  我什么也没看见喔~OvO

  陆深:“…………”

  他嘴唇动了动,掩唇轻咳一声,不是很自然地转移注意力:“你手里拿的什么?”

  他的声音沙哑,像是高档丝绒里揉了一把石英砂,有一种昂贵又粗粝的性感。

  谢竹声莫名也有点儿口干舌燥,垂着脑袋,搓了下狗尾巴草的尖儿:“啊,是小兔子……”

  “狗尾巴草编的兔子?”

  “嗯,是……”

  啊啊啊啊好诡异啊,他是现在就找借口跑出去还是继续留下来跟陆深尬聊呢?!

  陆深这是做春.梦了么?竟然激动成这个样子……

  谢竹声下意识摸了摸手腕。

  刚刚这里被陆深紧紧攥住,掌心的热汗都把他弄湿了……

  现在一想到陆深……这圈皮肤都好像发起烫来,被什么火舔着一样……他体温怎么能那么高啊!

  陆深用力按住枕头,沉沉盯着面前青年看似乖巧垂落实则一直在不安分颤动着的睫毛。

  他目光缓慢下移,掠过他秀挺的鼻梁,落在嘴唇上。

  粉粉的,轻轻抿一下又松开,颜色先是一淡,又很快变得比之前更红。

  这唇瓣……脑海中飞速掠过迷乱梦境中的几个碎片,陆深呼吸一重,按住枕头的手更用两分力。

  空气一时安静,两个人都莫名其妙地沉默了,似是僵持,又像某种心照不宣的默契,有一股看不见的骚动就伴随着两道一沉一轻的呼吸缴缠,逐渐弥漫在两人之间。

  窗外的蝉鸣鸟啼似乎更嘹亮,却愈发衬出人心幽微。

  耳边安静得能听见白噪音,谢竹声大气都不敢喘,手上无意识地揉搓,把兔子尾巴搓秃了。

  他垂眸盯着手上的草兔子看了好大一会儿,才恍然回神似的,喃喃:“这个,这个,是我编了要给你的……”

  他慌慌张张的,连头都不敢抬,一下把草兔子丢到炕上去,也不管到底落在哪儿了,就转身快速跑掉了。

  房门“砰”的一声撞上门框,陆深捏起从胸膛滑落到枕上的草兔子,眸色晦暗,盯着悠悠荡开的门扇,盯了许久。

  ……这就吓着了?

  半晌,他搓了搓草杆,沉沉地嗤笑了一声。

  沈知意端着水杯将将跨过门槛,就捞住了一只慌不择路来撞株的兔子:“竹声?跑这么快做什么?”

  “我、我……”谢竹声脸蛋通红,杏眼漾起薄薄一层水色,急促地喘了几口气,才抚着胸口平静下来,“我渴了,我喝水去。”

  沈知意就把水杯递给他:“我给你倒了水,喝吧。”

  谢竹声正口干舌燥,连道谢也顾不上,端起来就吨吨吨。

  沈知意笑着看他:“慢点儿。”

  谢竹声放下杯子一抹嘴,又大大喘了一口气:“呼……活过来了!”

  沈知意失笑:“怎么了?回房间放个相机还把你累着了?”

  说着,他就要往房间走:“来,我把照片导出来,咱们一起看。”

  谢竹声一把拉住他:“别去!”

  沈知意一顿,回头看他:“怎么了?”

  谢竹声打了个磕绊:“陆哥,陆哥在睡觉呢。”

  沈知意看了眼半开的房门,只好回身:“那我们就不去打扰他了。”

  谢竹声拉着他胳膊往外走:“我刚好像看见猫粮少了,咱们瞧瞧去。”

  沈知意顺从地被他拉走,眼中藏着些宠溺:“好。”

  一直到晚上吃饭,谢竹声都没有和陆深说过一句话。

  别说说话了,他连看他一眼都不敢!

  太尴尬了,他撞见陆深那个样子,陆深肯定也知道他看见了。

  要是别的什么直男,可能笑笑就过了,毕竟大家都是男人,谁还没有过不可说的状况呢?

  可偏偏,他俩现在又是这么个暧昧难言的关系……

  ……不过,陆深真的好大啊。

  谢竹声搅动着锅里的粥,抿着唇燥燥地想。

  这年头,要是没个180、190的,都不好意思当主角,尤其像陆深这样一看就闷骚的优质攻,硬件设施那肯定不会差。

  他把勺子拎起来甩了甩,放到一边盖上锅盖,就撑着灶台发起呆。

  话说回来,180……有多长?

  他看着自己的手。

  他曾经为了没有尺子的时候方便测量东西,就专门量过自己一拃的长度,五指最大限度张开,从他大拇指尖到中指指尖,是18厘米多一点儿。

  他就在灶台上张开量了一下。

  ……

  艹,这还是人吗!

  谢竹声都惊呆了!

  他之前虽然也脑补这脑补那的,却从没往这个上面想过。

  现在一想……他忽然觉得,喜欢陆深,大约是自己高攀了。

  谢竹声眼神惆怅。

  惹不起啊惹不起,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他要不还是放……

  “谢竹声。”

  谢竹声一个哆嗦:“啊?”

  熟悉的木质冷香从身后席卷而来,牢牢笼住他,陆深冷淡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你在,量什么?”

  量你的di……咳!谢竹声捶了捶胸口,一脸纯洁地回过头:“我……量瓷砖呢,哈哈。”

  “是么。”陆深垂眸看他,眼神意味难明,“那你量出来了么,有多长?”

  谢竹声:“……”

  救命啊能不能暂时别叫他听见关于长度的问题!

  他讪讪笑了下:“挺、挺长的……”

  长到叫他胆儿颤!

  陆深忽然笑了一下,眸色深深地望着他:“那就好。”

  谢竹声:“??”

  陆深丢下这没头没尾的一句,就接着转过身切菜去了。谢竹声盯着男人高大的背影,忽然觉得,陆深刚刚那个笑容,有点儿意味深长。

  究竟有什么意味他也不知道,反正就下意识觉得,挺瘆人的。

  ……所以,他是不是在自己也不知道的时候,又招惹了这个阴晴不定的男银?

  作者有话要说:

  人怂还爱浪の小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