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有人坐不住了,也不施礼,直挺挺的站着道“我卫国得位正统,虽偏安西北,也是礼仪之邦,老先生却以蛮夷称呼,实属不妥!”

  “哼!既然不是蛮夷,为何出手伤人?我乃堂堂北汉特使,却在别国受辱,将来传遍四方,谁人不知西北蛮夷?”

  “还有!”孔德明理了理一下妆容,老神在在的道“你年不过弱冠,位不及人臣,我乃六旬老者,乃是你长辈,见我为何不行礼?这不是蛮夷是什么?”

  那人被堵的说不出话来,正待后退,身后再次出现一人,抱拳施礼,与之辩驳。

  姬禅嘴角翘起,来到近前,挡在周萍身前,背在身后的手不停的摆动。

  子云心见到不满地憋憋嘴,拉着周萍想要退到人群中。

  “哈哈哈哈!有趣,有趣,这不是我的未来太子妃嘛……”一声及其嚣张的笑声由远而近,所有人呼啦一下散开,留出一个通道。

  卫康迈着四方步走来,望向周萍的眼中带着火热。

  一缕余光,则是看向子云心。

  孔德明终于记起今天来的目的,捂着脸上前,想要继续帮周萍磨骨,只是刚走两步,被一个消瘦的身影挡住。

  姬禅笑的很开心,“老先生?咱们还是说说西北蛮夷吧……”

  “你是?”

  “游学的读书人,听闻孔先生来我卫国,特来见真容!”

  “稍等,老夫还有要事!”

  孔德明向左,想要绕过姬禅,姬禅却也向左,两人如老鹰捉小鸡,挪动了几下孔德明脸色难看起来。

  身后,子云心拉着周萍已经走向马车。

  “三公主?这是要去哪?”好死不死的卫康,追在屁股后面,一副放荡的样子。

  他真想转身离开,让孔德明去为周萍磨骨,说一些商贾之女,不足以母仪天下类似的话,从明面上看来,虽不足以影响皇室和周家的联姻,但对于周萍,却很不公平。

  蔡太师这手,即恶心到周家,也恶心到皇室,更恶心到姬禅。

  蔡衍邀请姬禅去诗会,蔡太师为何不阻止?

  想看好戏呗!

  昨晚明明周永康还对自己喊打喊杀,今日自己还要去维护周家颜面。

  何苦来哉!

  朝堂朝堂!尔虞我诈,龌蹉不断。

  想想周萍没了英气的脸,姬禅叹口气,一把抓住卫康的手臂,笑道“太子殿下,我叫姬禅!”

  周围霎时间安静下!

  “精忠报国的姬安志?”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就是出自此人之口?看着不像啊……”

  “还有,据说就是此人凭借三千兵卒,全歼知之单于的两万北奴骑兵!这次来丰京,是奉旨入京!”

  “不可能,知之单于的两万大军,不是被威武候爷所灭吗?不过这不是重点,我听蔡家一位管家说,这姬安志和未来太子妃,就是那个周氏,以前……”

  无数议论声蜂拥而来,有好的,坏的更多,就连当初平安县城门前千古一骂,也在丰京盛传。

  “努古台,胆小鬼,丢儿子,死部将……北奴兵,竟软蛋,羊变狼,保家园…………这人文采一般,也不怎么押韵!”

  被姬禅攥着的卫康,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可是听过那些传言,他猛然转头看向周萍,眼中闪烁着杀意!

  周萍视若无睹,只是在看着姬禅,看姬禅为她挡掉所有委屈、困难以及她自己承受的那些苦。

  曾几何时,姬禅站在城头,守卫平安县,她!也是被保护的对象。

  “贱……”剩下的字还没出口,姬禅已经将卫康拉到一旁,在其耳边低声说了一堆话。

  卫康听到惊喜道,“果真?”

  “殿下去试试便知,现在虽然已入深秋,金水河两岸,和农田里还是很多,记住,抓那些叫声大的,牙齿锋利,头型大,长又圆,向前凸起,酷似寿星爷的脑袋……”

  “不要欺骗寡人,寡人可不是傻子……”

  姬禅嘴角抽搐,你不是谁是?

  “不敢,这是我在平安县看到的场景,感觉有趣,这才告知殿下!”

  “那好,帮寡人保护好……‘我的’太子妃!”卫康将我的咬的很重,见姬禅一脸平静,这才带着手下冲向河两岸。

  众人呆立当场,万众瞩目的三角恋大戏,怎么就跑一个?看样子,跑的那位还欢天喜地。

  傻得不是太彻底,还知道试探一下,姬禅心里很不是滋味,转头冷冷的看了一眼贾文和。

  贾文和苦笑,别看主公没说什么,已经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卫康一群人离开,有一个人却没动,毫不隐瞒满脸的仇恨。

  姬禅冷笑一声,上去就是一把巴掌,“上次让你跑掉,还不滚的话,今天送你见知之单于!”

  怒古台惊怒,他现在可是太子卫属,皇帝钦点,转头想要找主人,却发现卫康早就沿河跑远。

  “挣!”的一声,典韦刀出鞘。怒古台拔腿就跑。

  没了卫康阻拦,子云心没有带周萍上车,而是站在马车上,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姬禅那个气啊,搞定一个,还有个更难伺候的。

  孔德明之前没听说过他,听旁人解释,这才冷笑道“果真蛮夷,蛊惑幼主,佞臣也!”

  姬禅深吸口气,轻声问道“先生教我,何为蛮夷?”

  “蛮、羌、戎、狄!不懂礼仪,不得圣贤书,缺少教化,父死娶母、兄死娶嫂,无君无父之乃禽兽!”

  “呵!”姬禅冷笑一声,“是不是说,无耻之徒?”

  “是也……”孔德明话一落,就感觉不对,自己的牙……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不由抿着嘴憋笑。

  孔德明怒声,“竖子狡辩,无耻,不是没有牙齿!”

  “不懂礼仪,缺少教化,那先生教我,如果把北汉子民送去北奴地界,他是应该延续汉制,建筑房屋,种植谷物,还是应该顺水而居,打马放牧?”

  孔德明冷笑,想用辩驳来考证事实?如果说延续汉制,全天下人都知道,北奴随时面临雪灾,沙尘暴,环境极其恶劣根本无法建房,以及长出谷物。

  “教化根据地缘不同,当然入乡随俗,顺水而居!”

  姬禅笑了,指指地面,忽然极为严肃地道“这里!是卫国土地!”

  “哗”的一声,所有人为之鼓掌,有人更是忍不住大声叫好!

  这是一条死路,姬禅在告诉对方,既然入乡随俗,就不要一口一个蛮夷!

  “教化根据地缘不同,北汉延续汉制百年之久,中原教化礼仪更是延续三百年,我卫国不到百年,为何先生不懂得学问入乡随俗,反而咄咄逼人?”

  我咄咄逼人?孔德明瞪大眼睛,见过说瞎话的,没见过当面,还是当着所有人的面瞎说的。

  他深吸口气,表情开始凝重起来,重新理了理儒袍,“受教了!”

  姬禅知道一拳打在棉花上了,需要从头开始,儒家就是这样,说不过,一句受教了,咱们重新开始!

  典型的赖皮。

  他狠狠瞪了一眼子云心,发现正和周萍低着头有说有笑,根本没空理他。

  “听说你也是一县父母官,不知对商贾有何看法?”

  姬禅心中一紧,知道来了,老家还还不死心。

  沉思片刻,问道“先生衣服从何而来?”

  “我北汉传承汉制,此儒生袍服当然是皇帝所赐!”

  姬禅摇摇头,“先生的靴履又从何而来?”

  “当然是我北汉百姓制作!”

  好嘛……姬禅瞬间无语了,只能挑明了道“我不是说如何制作,而是在问先生,这些是怎么到你身上的!”

  孔德明一怔,好像明白姬禅的话,但还是有些晕乎。

  “百姓种植蚕,被商人收购,商人加工制成先生身上的朝服!”姬禅指指孔德明鞋,“贵国百姓制作鞋履,卖给商人,然后商人收集起来运往都城,这才穿在先生身上!”

  “这是衣!还有食!先生一路走来,吃饭的饭庄,包括所食的米面,住!累了打尖的客栈,行!先生的马车何人制作?”

  姬禅稍微停顿了一下,继续道“衣食住行!人之所需,全都离不开商人!”

  姬禅“刷!”的一下拔出自己的佩刀,“武器,是铁匠打造,然后卖给商人,商人囤积起来后运往需要的地方,军队会收购!”

  姬禅指指四周,“我们平日不管在干什么,都离不开商人,先生,你说我对商贾如何看待?”

  场面陷入寂静,无边的寂静,等了许久,才有人激动的鼓掌。

  姬禅看了一眼,正是一脸兴奋的蔡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