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骄皱紧了眉又缓缓松开,之前对方粉丝来串门的时候也是叫的“周一哥哥”,这么想来也不算是太轻浮。

  只是对方又叫自己“娇娇妹妹”,就像是在喊妹妹应娇一样。她明明只有自己一个哥哥,他怎么能用她的身份再喊别人做哥哥?

  不过对方这么说,应当是自愿来给他送礼物的,他总不能不给人家面子。

  娇娇:【好。】

  周一木愣愣地盯着屏幕等了十分钟也不见对方再发过来消息,突然想到了什么回去一看——叫声好,哥哥我再给你送?

  他不怒反笑,这名新主播真是有意思,他可不相信她是真的没看懂。

  穿得那么暴露,却总是有意无意地掩着胸口。声音又娇又媚,说出来的话倒是一板一眼。主动来勾搭他这个潜在金主,又故作矜持装不懂。

  他还想给她叫一声好呢!

  周一的眼睛中燃起了小火焰,誓要揭穿这个女人的真面目。

  应骄丝毫未觉自己被人盯上了,继续去找会长预支工资。会长似乎对他首播的表现很是满意,二话不说就转账了过来。

  想也能知道——他今天的礼物总值比保底的两倍还多!

  他欢欢喜喜地收下了钱,对自己这一身打扮也不再嗤之以鼻了。

  会长又叫他建好粉丝群和围脖账号,还叮嘱他如果有粉丝要加威信,可以再创一个小号来应付。

  前面两个他很快就弄好了,而威信注册需要手机号,这意味着他还得再交一份话费。他是抠搜惯了的,再说现在账号里的好友也只有孤儿院院长一个熟人。到时候如果要发朋友圈,屏蔽掉院长就好。

  他不想再费劲,仍然用着那一个账号,殊不知这会为日后埋下多大的隐患。

  ……

  应骄厚着脸皮又去女装店里换了一些正常衣服,之后几天没有首播人那么多,不过也在慢慢积攒着粉丝。

  她仍然不爱说话,也不怎么爱笑,众人就称她为JJ褒姒。

  黄定喜还是有些忧心这样留不住粉丝,但叫她试着去连麦PK或者和粉丝深入交流结果都不好,也就作罢。

  应骄也算是感受到了女主播的不容易,头几天大家都还很友善,后来人多了也就鱼龙混杂,时不时便能收到各种骚扰信息。

  比如有一条——我在自卫,你可以帮我吗?

  自卫?难不成他遇到了什么坏人?

  于是应骄好心地回复:告诉我地址,我可以帮你打110。

  谁知对方不感谢倒也罢了,竟然还劈头盖脸地把他骂了一通。

  他被骂懵了,把对方归为生活不如意然后在网上泄愤的那种人,直到后来又碰到“你能当我知己吗,什么都做的那种”、“出台吗,多少钱一晚”、“处对象吗马上奔现”等等类似的话,才明白此“自卫”非彼“自卫”。

  当然也有很多网络乞丐,“我没钱了,快给我打钱”、“这是我的银行卡号,我马上要饿死了”来道德绑架一个陌生人,应骄看到这一类都是直接拉黑。

  有些粉丝一开始聊的时候还表现得像个正常人。例如有个小弟弟整天给应骄吹彩虹屁,便给了他管理的权限。

  然后他就飘了,在应骄专心打游戏的时候开始吹自己的精彩人生。说自己和四个学姐住一起,学姐们是如何如何喜欢他,甚至还戏精地用小号假扮学姐来质问应骄为什么要抢她喜欢的人。

  应骄:???

  还有人假装自己是泰籍华裔,还是个变性人。在私信里絮絮叨叨了好多他想象中和女友的凄美爱情故事,应骄看着可怜就安慰了几句,对方却发来了一张图片,没有穿衣服的那种。

  是个男性,上身做了变性手术,下身没做,辣眼睛得很。

  这两件事传到其他粉丝耳朵里,他们全都表示女扮男装实在是太恶心了,就该天打雷劈,可把吓得应骄一激灵。

  他决心要好好捂住自己的马甲,老老实实地去和别的女主播连麦PK。每当这时,那位叫周一的主播总会神乎其神地出现,在最后几秒钟送个大礼物成功守塔,然后消身匿迹,被粉丝们成为“守塔王”。

  应骄不用接受惩罚,对面就苦了。在脸上画王八、唱歌跳舞都是轻的,有如弹肩带、用拖鞋拍屁股、拿一瓶水打开往胸口倒,擦边又折磨人的方法数不胜数。

  没几天他就忍不了了,无论是自己被惩罚还是对方被惩罚,他都难以接受,索性再也不去点那个按钮,眼不见为净。

  纵使想要赚很多很多的钱,有些事他也不想违背良心去做。

  ……

  应骄难得请了假——温愉升真的要来家里瞧瞧妹妹的情况了。

  不是虚假的客套,而是言出必行,他瞬间对温愉升好感倍增。

  他是觉得这位温主任有些圣母,毕竟在孤儿院里太善良的人都吃不饱,不过当这善心是对自己使的时候,那事情就大不一样了。

  只是家里如今有很多见不得人的东西,他不得不提前花几个小时把它们塞好。

  “叮咚!”

  应骄略带紧张地开了门,只见温愉升还是一身白大褂,神色有些憔悴,下巴上都冒出了点青色的胡茬,他一下子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温主任是才从医院赶过来吗?”

  “有个紧急手术,不过已经顺利解决,无碍。”温愉升笑得和暖,他心中更是歉疚。

  这么个小屋子也不拘什么,他直接领着温愉升来到妹妹的房间。

  温愉升没有先去看妹妹的情况,而是在房间里转了一圈。

  他边踱步边道:“还算宽敞明亮,但潮湿了些,不利于病人康复。”

  应骄也没有办法,这个房间是家里唯一朝南的了,他自己待的那间那才叫一个寒气逼人,特别是到了冬天又湿又冷,难熬得很。

  温愉升开始娴熟地给应娇做检查,不仅仅是她身体的情况,而且耐心地询问了每日的饮食状况和各种细节。

  “三年还是这样的状况确实很难好转,物理治疗和高压氧治疗既然都试过,只能慢慢来了。我先开一记中药方子调理一下身体,待会来帮她针灸,以后有空我也会再来。你平常也要与她多聊聊天、讲讲故事。”

  应骄眼睛黯淡了一点,他也知道妹妹大概率是醒不来了,但总是抱着一丝期望。要么就让他也在那场车祸中去世,可是没有,他就必须要让妹妹也醒过来。

  “对了。”温愉升突然想到了什么又问。道,“你有没有带她出过门?”

  他摇摇头,无论是营养搭配还是按摩手法上他都十分用心,连温愉升都根本挑不出错来,但出门的话他是真的心有余而力不足。

  家里在最顶楼,首先要把轮椅搬到下面去,然后再把妹妹抱下去放到轮椅上,他基本上做到一半就没力气了。

  更别提推轮椅的时候遇到障碍物,妹妹完全动不了,他也没法很好地把控住,很容易就从车上跌下去,反而还会造成擦伤。

  温愉升安抚性地一笑,表示自己可以和他一起带妹妹出门转转,接着就从医药箱里拿出针灸盒给针消毒。

  人家如此殚精竭力,他也不能什么都不做,连忙去倒白开水——他也没问温愉升喜欢喝什么,毕竟家里只有白开水。

  温愉升消毒完之后就撩开了少女的被子,她的容貌一下子就像新开的花儿一样照亮了整个房间。

  正想感叹一句这兄妹俩长得真是一点也不像,他就眼尖地发现了一根棕色微卷的发丝。疑云窦生,他从床缝里把它揪出来细细观察。

  兄妹俩都是黑色的短发,那这根长长的头发是……

  “温主任,你先喝口水吧。”应骄已经跑至门口。

  温愉升不着痕迹地将发丝塞到了口袋里,接过杯子的时候有意去触碰到他的手指,然而对方还是触电似的迅速缩了回去。

  温愉升不免神色淡了几分,可他不是出尔反尔的人,仍然给少女扎完了针。

  若是以往,能在这么完美的躯体上留下痕迹,他早就血脉喷张了。只是有了个对他避之不及的应骄,倒让他心中满是恼火。

  还从来没有人这么嫌弃过他!

  应骄看温愉升额头上泌出了层层的汗,想必扎针也需要费很多心力,完全把他当成了百年难得一见的好医生。

  接下来两人分工合作,温愉升把轮椅搬了下去,应骄又抱着妹妹放上去,两人再一起推着轮椅到处走,果然轻松很多。

  午后的阳光跟温愉升一样不刺眼但暖人心,淡黄色的光线轻轻洒在应娇的脸上,仿佛是天使掉落人间。

  应骄感到了难得的惬意,把得知自己不久于人世后产生的阴霾一扫而空。

  温愉升教他将妹妹从轮椅上拉起来,然后半抱着她、用腿顶着她的腿来一起“走路”,这样可以唤醒身体的意识。

  眼见他像模像样地做了起来,温愉升便随便找了个借口说自己口渴,实际上却是准备离开了。

  “哎呀这么巧!”一道女人的声音蓦地从前面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