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事了!”青萝从昭阳殿外慌慌张张地赶来。

  陈昭若忙问:“何事惊慌?”

  青萝看了一眼张谨,又看了一眼常姝,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说。毕竟,这消息是自家眼线探来的,张谨毕竟是外人。

  正要编话应付,可张谨是朝堂上多年的老狐狸了,怎会看不透一个小丫头所思所想。只听张谨直接发问:“可是和张府有关?”

  青萝点了点头。

  常姝忙问:“是阿媛的事吗?”

  青萝道:“听人说,二小姐不见了。”又道:“张勉将军已称醉离席,出宫去了。”

  张谨的脸登时沉了下来,他转头看向陈昭若和常姝,道:“陈夫人,请容老夫告退。”又道:“今日之事,容后再议。”说罢,便甩手离去了。

  见张谨走了,常姝忙问:“阿媛怎么了?”

  常媛醒来时,已是黄昏。她扫了一眼四周,发觉自己又回了那个湖中水榭上。

  “阿媛,你醒了。”是于仲的声音。

  常媛想站起来,却手脚无力。一袭白衣的于仲走了过来,温柔地将她扶起、坐好,仔细地看着她,微微笑道:“六年了,你也变了许多,仿佛不再是从前的小姑娘了。”他说着,小心翼翼地握上常媛的手,仿佛是拿捏着什么易碎的东西一样。

  “你到底想说什么?”常媛警惕地问。

  于仲一如既往地温柔地笑着,仿佛一个翩翩公子:“你曾许诺过要嫁给我。”又道:“我寻了你六年,却没想到,你竟然就在我跟前。”他颤声说着,竟然还想伸手去拨开常媛碎发。

  常媛轻轻把头一侧,避开了于仲的手。她冷冷道:“你把我从张府劫出来,张府一定会想到是你。我劝你早些放我回去,少生是非。”

  “回去?”于仲仿佛听到了多么可笑的话语,收回了手,“你把那当做家了吗?”

  “我的家被你毁了。”她道。

  于仲一时语塞,看着常媛,眼里尽是血丝。良久,他轻轻抱住常媛,道:“我不会再让你走的,绝对不会。”

  常媛想推开他,可麻药的劲儿还没过,她手脚无力,只听于仲在她耳边接着道:“阿媛,我是真的喜欢你。不论你信不信,我的一颗心,早已掏给了你。”

  常媛的眼前浮现出几年前在骊山行宫的那段日子。她心情不好,对月流泪,一回头却看见一袭白衣、清逸绝尘的于仲立于青石边静静凝望着她;在围场时,他与她骑着骏马,并排而行,互诉衷肠;他还耐心地教她骑马,与她说着自己的经验,俨然一个严格却温柔的老师;在丧母之时,他把一条精致的马鞭交到她手里,告诉她“你要自己学着骑马了”……如此种种,情窦初开的少女怎能不心动?

  可当初的常媛绝对想不到,于仲一开始接近她就是有目的的。那桩婚事是阴谋,骊山行宫的相处也是阴谋,一切的一切都是阴谋!

  那条精致的马鞭早就丢了,在常府被抄家之时,便不见了。

  “于仲,”她终于开了口,在他耳边说着,声音里都是恨意,“我只愿此生不曾遇见你。”

  于仲一愣,抱着常媛的手松开了。谁能想到,自己当日一味的谋划利用,却无意间动了真心?他呆愣愣地看着常媛,忽然惨笑一声,似在自嘲:“也罢。我于仲,自生下来便是要被万人嫌的。”

  他本以为常媛是那个不会嫌弃他的人,可这一切终究还是被他亲手毁了。

  常媛太聪明了,聪明到发现了他的阴谋。这阴谋横在二人中间,让他不能和她相守。

  他本以为他可以骗过她的。

  如今,只有两条路:杀了她,或让她永远在自己身边。

  常媛看清了于仲眼底闪过的一丝杀气,她轻轻冷笑:“想杀我,那便动手吧。”

  于仲却没有动手,只是问:“你带走的东西在哪?”

  常媛故意装糊涂:“什么东西?”

  于仲咬牙道:“你别逼我。”

  “是你一直在逼你自己。”常媛冷笑,却还有些不忍。如今的于仲,似乎早已变成了另一个人,一个扭曲的、可怖的人,却又忍不住让人可怜他。或许于仲一直如此,只是他伪装得太好了。

  于仲怒了,他看着常媛,忽然欺身压了上去,用自己的口狠狠地封住了常媛的唇。常媛想挣扎却根本没有力气,最后,只有眼角一滴泪滑过。

  于仲看到了这滴泪,忽然停了下来,抬起头,看着常媛的眼睛。他终于还是起身了,理了理自己蹭乱的衣襟,起身道:“你在这里好生住着吧。”说罢,便要走。

  “张府会派人来救我的。”常媛道。

  张家、张家,又是张家!

  于仲微微侧头,用余光看着在榻上的常媛,道:“我不信张府会冒着窝藏逃犯的罪名光明正大地来我这里要人。”又道:“秦梁,看好你家二小姐!若她丢了,我拿你是问!”

  屋门外,一个黑衣人转了出来,应了一声:“是。”

  昭阳殿里,常姝和陈昭若焦急万分。青萝又带来了外边的消息,道:“张府派人去了廷尉。”

  “廷尉?”常姝一惊。

  张府为何要派人去那里?

  陈昭若坐下来,捻着衣角不住地细想。

  只听常姝又问:“有人看着几年前阿媛住过的于府别苑吗?”

  青萝点了点头,道:“一直有人看着,只是那地方警戒森严,从来只能远观。”

  常姝听了,回头看向陈昭若:“阿媛多半在那里。于仲不会声张此事,不然会暴露几年前他帮阿媛逃离之事。我们如今怎么办?”

  陈昭若喃喃道:“是,于仲也不会想声张此事。不然若闹大了,他犯下的罪过,岂不是要公诸于世?”陈昭若似乎忽然想到了什么,她张了张口,看向常姝,眼里竟多了几分愧疚,却并没再说什么。

  希望张谨非如她所想那般。

  常姝坐了下来,也不停地思索:“于仲不会想把这件事闹大,我们自然也不想,可张家偏偏派人去了廷尉府……”常姝想着,眼睛一亮,和陈昭若对视了一眼。

  陈昭若挑眉道:“张公赌的,便是于仲会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