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车平稳地在夜晚中行驶,北原莉央的公寓内空无一人,她的邻居称,她曾在半个小时前出了门。

  欧洛丝打了个哈欠,她看似乖巧地坐在副驾驶上,把车窗打开一半。

  “我不会打架。”在这样的寂静中,欧洛丝颇有兴致地开口,“按保护计划的规定,死了就是你的错。”

  “你不会死的。”安室透戴着耳麦,瞥了她一眼,“没让你去抓犯人。”

  欧洛丝重新看了眼自己的任务面板。

  [抓住案件的凶手]

  [亲爱的欧洛丝,你需要在二十分钟内找到犯人的行踪,并在目标进入识别范围内的三分钟抓到对方。]

  [判定方式:犯人落网/犯人死亡]

  [您选择了“犯人死亡”]

  “是你的错。”欧洛丝重复了一遍。

  安室透:“……”

  “你不是有自己的武装势力吗?”

  “为什么这么说?”

  “镭射瞄准器,你今天早上还让六个狙击手对着我。”

  “那是激光笔。”欧洛丝观察着车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色,“只是因为你觉得我很危险,所以才会觉得那是狙击手。”

  ……偏偏是最恶劣的一种假设。

  安室透听着耳麦里警方的通讯,在又一个北原莉央可能出现的地点被排除后调转了行驶方向。

  “DX-707。”他问,“你用来算计贝尔摩德的炸/弹是哪来的?”

  欧洛丝:“偷来的。”

  安室透偏头看她。

  欧洛丝:“我答应夏洛克,我帮他拯救约翰华生,他就帮我从麦考夫的武器库里偷箱炸/弹。”

  MI6丢失了一批昂贵的装备。

  但那和她有什么关系?

  东西是夏洛克偷的,头疼的是替他扫尾的麦考夫。

  欧洛丝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安室透:“……”

  安室透:“你们真是奇怪的兄妹。”

  “严格意义上来说我们现在毫无血缘关系。”欧洛丝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我的档案上显示我是独生子,麦考夫是英籍,夏洛克是美籍。”

  这也是安室透之前搞不懂的地方。

  但他之前问欧洛丝“这是你的哥哥?”的时候欧洛丝没有否认,于是安室透便做出了他们三个小的时候被不同的家庭领养了的假设。

  “这不是去医院的方向。”察觉到路线改变的欧洛丝提醒。

  安室透:“我在抄近道。”

  欧洛丝默默地关上车窗,阻止了被车门撞开的垃圾桶里的垃圾飞进她的怀里。

  [十一分钟]

  夜晚的医院内点着明灯,欧洛丝抬头,从这个角度能轻而易举地看见天台上挟持着人质的北原莉央。

  女人的身形瘦削,脸颊深深地凹陷了进去。她的双目无神,好像还沉浸在毒/瘾发作带给她的幻觉之中。

  为什么人总是做这样毫无意义的事?

  [请理解一下,欧洛丝]

  [人体约有60%-70%是由水分组成的]

  你可以直接说他们是金鱼。

  [这个世界里生物的构成都大同小异,其中水分占比最多的是水母,水分在它们的身体里惊人地达到了95%]

  欧洛丝的笑声在黑夜中显得格外突兀,尤其是连通天台的大门被打开后。

  率先赶到的警察们举着枪,疑惑地看了她一眼,连带着北原莉央也看了过来。

  长期的缺水使得女人的嘴唇干裂,尽管是这样,北原莉央仍迫使人质牢牢地握着那把银色的小巧的手/枪。

  “你们可以朝着她的脑袋开枪。”欧洛

  丝完全不在乎这些视线,她开口,堪称心情愉悦地对着身边的安室透提议。

  安室透关上背后的门。

  “一般有人质在的时候我们不会那样做。”

  真是无法理解的道理。

  警方有着自己一套对待紧急事件的处理流程,欧洛丝只看一遍就能记住,但她觉得那繁琐又无聊,合上书时毫不留情地将那踢出了自己的脑袋。

  [倒计时已经开始]

  [你还剩下1分59秒的时间]

  “请立即释放人质,北原小姐!”

  “请您放心,我们是来帮助你的。”

  狙击镜下,穿着防弹衣的警察在缓慢靠近。

  欧洛丝的大脑开始飞速运转。

  [结束任务→抓住北原莉央(无法预料对方在毒/品支配下的行为)(排除)→杀死北原莉央;怎么做?→激怒她对警方展开攻击→可能会伤害到她手里的人质→会有人捂住她的嘴→否决。偷走警察的枪→事后处理很麻烦→否决。假传命令让远处的狙击手开枪→浪费时间→否决]

  48秒。

  欧洛丝短暂地停止了思考。

  她抬头看向身边的安室透。

  [用搜查一课的那两个警察的安全威胁安室透动手→可行?;代价:失去喝茶自由→否决]

  “你在想什么?”安室透问。

  欧洛丝没说话,她回过头,凝视着黑夜,也凝视着黑夜之下发了疯的女人。

  “我不知道。”她突然说了一句。

  30秒。

  欧洛丝开始转而分析北原莉央的资料。

  [受害者的共同点→犯罪→野木?→相叶英士,6岁,地震死亡]

  [手链→廉价塑料,手工艺品?→理由?→幼稚园作业?]

  欧洛丝的手指动了一下。

  一声嘹亮的啼哭响彻了上空。

  北原莉央的眼神好像一瞬间恢复了清明,她愣愣地看着欧洛丝手中那团包裹着手机的衣服,皲裂的嘴唇嗫嚅着,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欧洛丝同样注视着她,手却在天台的栏杆外松开。

  没有人预料到北原的动作。

  女人跑得很快,她几乎是下一秒就松开了人质,牢牢地将那个形似襁褓的东西抱在了怀里。

  安室透的瞳孔骤缩,在她跳下楼之前堪堪抓住了她的领子。

  布料的撕裂声在寂静的夜晚中格外清晰。北原莉央的身体飞速下坠,在获救的人质的哭泣声里露出了个满足的微笑。

  砰——

  女人就这么坠落在楼下的警车之上。她的鲜血洒了一地,连带着脑浆也跟着流淌。可女人怀里的手机并未身体停止播放音频,女人蜷缩着,小心翼翼,像极了当初第一次拥抱诞生在这个世界上的生命。

  刺耳的警报声和热烈而嘹亮的啼哭混杂在一起,欧洛丝站在天台的边沿,听见系统平静的一句[任务完成]

  在奖励结算的影像中,欧洛丝看到了北原小姐年轻时的模样。

  女人微笑着,亲吻着襁褓里婴儿稚嫩的脸蛋。

  【“你好呀,美知子,我是你的妈妈。”】

  她说。

  【“你要健康,快乐地长大。”】

  [死亡总是痛苦的,欧洛丝]

  [人类是种矛盾的生物,他们遇见痛苦总想着逃避,却又因为逃避而给别人带去了痛苦]

  [这是一个闭环]

  死去的婴孩和沾上毒/瘾的杀人犯母亲。

  在幻觉和自以为的道德感下,北原莉央为那些家庭上演了一场又一场离别。

  欧洛丝低下头,她试图找到这个故事最开始的模样,但在那之前,面色冷

  峻的警官已经牢牢地扣住了她的手腕。

  【“她是个很特别的孩子。”】

  本该被抓捕归案的犯人在欧洛丝的诱导下死亡了,而安室透没能抓住对方。

  于是安室透沉默下来,静静地注视着身边这个少女看。

  欧洛丝福尔摩斯的身上有着足够多的缺点,她巧言善辩,做任何事都不顾后果。

  可惜的是她足够重要。

  这是由警视厅警视总监直接下达的命令。

  ——保护欧洛丝·福尔摩斯。

  ——倘若她变成我们的敌人,降谷警官,你要在那个组织之前杀死她。

  “你到底抓住了多少人的把柄?”安室透的神色中透出危险的气息,他没有松开握住她手腕的手,从根源上断绝了一切欧洛丝逃脱的可能。

  欧洛丝无所谓地转过身。

  【智力:100(您能看穿这世界所有事物的正反面,是毫无疑问的智力顶点)

  “是他们自己送到我面前来的,你也一样。”

  安室透没说话。他的神色冰冷,半晌却什么也没做,只是松开了她的手腕。

  “我会如实上报这次的事件。”

  “随便你。”欧洛丝不太在意地耸了耸肩,她靠在身后的栏杆上,任凭风吹起她额前的黑发,“比起这件事,我以为你会更关心那位替你捏造身份的卧底的名字。”

  安室透皱了下眉:“你想说什么?”

  “愉快。”欧洛丝说,她的唇角扯开,背后是被乌云笼罩的明月,“我只是感到很愉快。”

  “明明仇人就在面前,可你们谁也发现不了。”

  “猜猜看。”她抬起眼睛,用轻慢的语调缓缓说道,“四年前,你的朋友究竟是怎么暴露的?”

  多讽刺啊,在揪出老鼠尾巴之前,正义的警官还要为身居高位的卧底恭敬的行礼。

  和麦考夫以为不同,欧洛丝实际上并不讨厌和普通人待在一起。

  他们的身上往往充满了戏剧性,聚光灯在黑暗中打开,惨白的光线总是会让人误以为是上天垂怜他们的勇敢,因此刻意落下的蛛丝。

  欧洛丝坐在台下,她对参与这滑稽的演出不感兴趣,只是打心底地觉得有趣又愉快。

  “不好笑吗,安室警官?”欧洛丝真心实意地问道,“你应该笑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