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箬狐疑的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去,上面是张通缉令。

  而通缉的原因是——

  方箬瞳孔骤然一紧,脑子有片刻的空白,回过神来之后急忙拉住苏情堂道:“师父不看了,我们回去。”

  “为什么,骗子,她果然是个骗子,她还说是假的,哈哈哈哈,该死,该死,他们都该死。”

  苏情堂脸色瞬间变得狰狞起来,他突然推开方箬冲上去将那通缉令撕的粉碎。

  “敛秋,快拦住他。”方箬着急喊道。

  和敛秋一起扣住了苏情堂的胳膊。

  苏情堂情绪几近崩溃,这会儿他也不认识,他一把推开方箬,大骂着,“滚开,你们都是一伙的,我就知道,我知道她是骗我。”

  路上的行人都停了下来,看着发疯的苏情堂指指点点。

  “嘿嘿,大家快来看,那儿有个疯子。”

  “厉害啊,果然是疯子,居然连告示都敢撕了,不怕死啊。”

  “真丑,瘦的跟个鬼一样,真不知掉这种人活着干什么。”

  “幸亏这不是我家人,否则他不疯我也疯,哈哈哈哈.....”

  无数的嘲讽、讥笑涌入耳朵,苏情堂的情绪越发崩溃,他抱着自己的脑袋,羸弱的身子恨不得缩成一团,低垂的眼底都是惶恐和怨恨。

  方箬慌忙脱下斗篷,本意是想盖住苏情堂,不让那些人看到他的脸。

  可是苏情堂此刻就像是应激的野兽,任何的的靠近都会让他如临大敌。

  “滚开!别碰我!”苏情堂凄厉吼道,手里的冰糖葫芦顺势朝着方箬挥了过去。

  方箬一时情急根本没顾上这一茬,直接被糖葫芦的竹签划破了脸颊,瞬间血流如注。

  “大小姐!”敛秋喊道,也顾不得手下留情,直接用剑鞘砸在了苏情堂的腿腕。

  苏情堂也是有功夫的,即使是在发病中,身体也会有下意识的躲避。

  敛秋一招没中,反而让苏情堂给跑了。

  “追!快追!”方箬急的眼睛都红了,也顾不上脸上的血,忙拉着裴荧去追人。

  就在这时,前面拐弯处刚好走过来几个衙差。

  有人大喊道:“差爷,那疯子撕了通缉令。”

  衙差们一听,立刻朝着苏情堂围了上去。

  他们跟敛秋不同,压根不会留情,刚对上就朝苏情堂脑袋砸了过去。

  “不要!”

  方箬的喊声也没能阻止他们,等敛秋冲上去的时候,苏情堂已经挨了好几拳头。

  整个人瘫倒在地,脸上都是血。

  “师父,师父你怎么样?”方箬连忙扶起苏情堂,用袖子擦拭着他脸上的血。

  苏情堂恍惚的看着方箬,眼睛愣愣的,没有焦点。

  念春急匆匆的赶过来,见状吓得吸口冷气,但她素来冷静,立刻道:“大小姐,前面有家医馆,你和敛秋先过去,这里奴婢来处理。”br>
  方箬和敛秋一起搀扶着苏情堂起身,然后匆匆往医馆赶去,身后还能听到念春和那些衙差的交谈声。

  “我家小姐乃是徽京宋家的大小姐......各位差爷放心,这件事我们会亲自跟大人解释.......”

  ......

  医馆里。

  大夫长吁短叹,“这位姑娘,不是我不救,而是这位老爷自己不想活,唉,我只能经尽力而为了。”

  “他都是皮肉伤,你呆在这里也没用啊,倒不如带他回去好好开导开导。都一把年纪了,还有什么想不开的。”

  大夫摇头说着,转身去了后院。

  方箬看着椅子上失魂落魄的苏情堂,心就跟被什么碾压了一样,酸涩难受。

  那通缉令上说,有个叫老庄的男人杀了长公主府的下人,还意图谋害长公主的嫡子,若有发现此人的,可赏银千两。

  旁人看了那通缉令,只会觉得赏银真多,通缉犯胆子真大。

  而苏情堂看到的却是,长公主还有一子。

  她和别人有了孩子。

  或许是第二个孩子。

  他本以为对她最恶毒的报复就是带走她的孩子,让她一辈子生活在痛苦之中,就像他一样。

  可事实上,痛苦的从来只有他一人。

  他带走了她的女儿,转头她又生了一个,而且是如此的怜爱。

  那他做的这一切又算什么?

  苏情堂病了。

  病的很严重,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仇恨如跗骨之蛆,让人痛不欲生,可是痛苦至少说明人还活着。

  爱和恨支撑着苏情堂一个人走了十五年,可如今现实却告诉他,一切都是假的。

  他无法让李执韫爱他,也无法让她恨他。

  他的存在,他所做的一切,都毫无意义。

  “师父......”方箬哽咽着,滚烫的泪水不断地落在苏情堂的手背上。

  苏情堂始终看着头顶帷帐,一言不发。

  客栈的掌柜听说这屋里要死人了,在外面嚷嚷着非让方箬把苏情堂送出去,不能让他们客栈染上晦气。

  李让在外面守着,惹恼之后将掌柜打了一顿,终于消停了。

  屋里面,所有人都沉默不语,唯有裴荧和方箬的啜泣声不断。

  “罢了......”

  苏情堂喃喃道,浑浊饿的泪水顺着眼角滑落下来,他侧眸看向方箬。

  她明知道他是在利用她,是他害了她一辈子,可是她还是会为他流泪。

  真是个傻子。

  “罢了。”苏情堂伸手,抚摸着方箬脸颊上的血痕,声若游丝,“爹不恨了,你不用报仇了.......”

  方箬眼泪模糊了视线,“师父,我还没有名扬京都,我还没给你长脸......师父,再给我一点时间,求求你。”

  “说了多少遍...叫爹......”苏情堂埋怨着,反手握紧了方箬的手掌,“别恨我。”

  他亏欠了她一辈子,若不是他为了报复李执韫,她本可以过着锦衣玉食,无忧无虑的生活,她不必如此辛苦。

  是他害了她。

  方箬摇头,已经泣不成声,“不恨,若不是师父,我哪会武功,哪会作曲,哪有话剧社......师父,我什么都没学好,我需要你帮我,求求你......别再丢下我了。”

  苏情堂的眼泪沾湿了鬓角,直到这时候,他才看清楚面前的女子。

  “原来,你真是锦儿......爹爹的锦儿长大了,不吃酸枣糕了......”苏情堂牵强的笑了笑,再没了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