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右旗很会吊人胃口,一句话就能让人遐想连篇。

  他是出了名的低智商学霸,人送外号“路傻子”。江逾白忍了又忍,心里默念三遍不跟傻子计较。

  江逾白和路右旗是初中同桌,高一分班前没在一个班,但一直联系着,后来大概是缘分使然,他们又分到了一个班。

  路右旗虽然人傻,但是对朋友其实很好,尤其是江逾白,那是他真心实意打算做一辈子兄弟的人。

  他们平时开玩笑开习惯了,这点小打小闹不过是口头说说,江逾白知道他不会真的把赌约说出去。

  但是现在的重点已经不是赌约是什么的问题了,而是赌约一定不能说,同学们脑袋里各种异想天开的想法他也不能控制。

  他在心里为自己默哀三秒,然后起身走到后门把门“砰”的一声关上,顺口对门外以及门内的人说了一句:“不是什么大事,你们脑子里给我想正常点,我的一世英名不能毁在这些无法堵住的谣言上面!”

  看热闹的同学们点点头,表示自己狠狠地懂了:典型的欲盖弥彰!

  他转身往回走。

  “白哥,后面有——”凳子。

  但是晚了,江逾白的身子已经开始往一旁倾斜。

  在一串接着一串的尖叫声中,沈南晏缓缓转身,猝不及防看着一个人正往自己身上倒来。

  他下意识伸手,把人抱了个满怀。

  大概是因为大弧度动作牵扯到伤口的缘故,他很轻地“嘶”了一声。

  江逾白没有在他身上停留太久,很快起身,尴尬又慌张地说:“不好意思,你没事吧?”

  沈南晏的伤口其实不太舒服,但是也不至于这点痛都受不了,他摇头道:“没事。”

  为了掩饰尴尬,江逾白摸了摸后脑勺,见沈南晏没什么大事,道过谢就回了座位。

  他刚坐下,陈盛就戏谑道:“学神的怀抱怎么样?温不温暖?”

  “温暖个屁,我鸡皮疙瘩都冻起来了。”江逾白做了一个自己抱自己的姿势,身体配合着抖了两抖。

  这一幕正好被沈南晏看见,他心想有本事你做个棉袄啊。

  沈南晏冷冷地撇开视线,自动屏蔽同学们还在起哄的兴奋声音。

  这些声音里有关于江逾白摔沈晏怀里的,有关于江逾白那“不要脸”赌约的,也有新同学竟然是个学神的。

  一个晚上接受的信息量太多,他们有些承受不了,因此今天剩下的所有课都是在恍惚中度过的。

  放学的时候江逾白没有和往常一样做第一个冲出教室的人,而是老老实实在原地埋头写作业。

  陈盛和路右旗对此表示很震惊,简直是活久见。如果不是害怕被打的话,他俩一定会拿出手机怼着江逾白的脸先“咔嚓咔嚓”胡乱拍一通,再打开录像给他来一段实时采访。

  当然现在没有这个胆子,他们只能靠两张嘴和两双眼睛来记录此时的不可思议。

  陈盛:“白哥你今天是不是生病了?”

  “你丫的才有病!”江逾白斥道。

  “不是,他是问你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比起陈盛的委婉,路右旗就直白许多。

  江逾白:“……”

  江逾白缓缓抬起头,目光在他俩脸上各扫一圈:“谢谢你们的关心,我真诚建议你们去医院看看脑子。”

  空气中滋起一朵充满火药味的火花。江逾白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但笑得实在渗人。

  陈盛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决定赶快把路右旗这傻子带走。

  “白哥你慢慢写,作业重要,作业重要!”说完就拖着路右旗跑出了教室。

  也不怪陈盛和路右旗小题大做,江逾白这种能在别的地方待着就绝不会待学校的人,任谁知道他放学后没有火速走出教室都得惊讶一番。

  江逾白留下来,是有原因的。

  今天不小心撞了别人,又被人扶起来,仓皇之中还没来得及好好说声“谢谢”就走,他心里总是过意不去。

  他本来打算等沈南晏收拾书包打算离开的时候去跟他说道谢,但是一直到他磨磨蹭蹭的把数学试卷的最后一题都写完时,沈南晏还是没有打算离开的意思。

  江逾白又等了等,直到教室里的人全都离开,只剩下他和沈南晏。

  江逾白决定不等沈南晏了,收拾好东西后走到他跟前。

  “喂。”他叫了沈南晏一声。

  沈南晏抬头。

  “谢谢。”他飞快地说完,眼睛不自在地看向别处。

  “什么?”突然听见这两个没头没脑的字,沈南晏一时没反应过来。

  “今天晚上你接住我的事。”江逾白还是偏着头,没有对上沈南晏的目光。

  沈南晏心想难道不是你自己栽过来的吗,怎么变成我接住你了。

  不过这话他藏在心里,没说出口。

  静默片刻,见江逾白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他问:“今天这么晚回家就是为了这个?”

  江逾白以为他不满意:“嗯,怎么,你不接受?”

  “你平时都是这么给人道谢的?”

  “不是。”

  “?”

  沈南晏投去疑惑的目光。

  “我平时都不给人道谢。”

  “……”

  沈南晏决定放弃跟这人的交流:“好,我知道了,你走吧。”

  江逾白抬头看了眼黑板旁边挂着的钟,指针已经指向22:30。

  他问:“还不回家吗?”

  “不回。”

  江逾白扫视了一下空荡荡的校园,晦暗的灯光下走廊也有些阴暗:“和学校的鬼有约会?”

  这人道歉道得一塌糊涂就算了,连聊天也不会好好聊。

  沈南晏简直是忍无可忍:“对,它就在旁边等着,我们忙着呢,你能不能快点离开。”

  江逾白浑身一阵激灵,一边走一边说:“看不出来你喜欢这种,口味还挺重。”

  “祝你和你的小鬼约会愉快!”

  楼道里的声音渐渐远去,沈南晏继续低头写题。

  他的奶奶怕影响他的学习,不许他太频繁地去医院看她。沈南晏不想老太太担心,应了下来。

  但事实上他每天晚上都会在学校留到熄灯赶人时才走,因为这时候可以去医院看看已经熟睡的老太太。

  只看一眼,时间不长,但是他能安心很多。

  徐涧知道这事,也不拦着,只是说让司机来接他放学。沈南晏明白徐涧的好意,但他还是拒绝了。

  他每天留给自己的时间就是在路上的那段时间,他想一个人走走。

  徐涧没有坚持,只叫他注意安全。

  秋天到了,窗外的蝉鸣也没了,天气在渐渐变的凉爽,空气中漂浮着轻快舒爽的气息。

  第二天,沈南晏照旧很早到校,他放好书包,打算从桌洞里抽出英语书。

  手伸进桌洞的时候,他感觉到里面有别的东西,拿出来一看,是一口袋的药。

  口袋里放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用法剂量,附加一句话:谢谢,这是药。

  真够别扭的这人。

  虽然这么想,但沈南晏嘴角还是微不可查地扬起了一段极小的弧度。

  沈南晏往江逾白的方向看了一眼,他平时是踩点进教室的常客,很少早到,这会儿正趴在桌子上睡觉。

  不过是摔了一跤牵动了别人的伤口,人家“嘶”一声他就跟犯了什么天大的错误似的。

  路右旗哈欠连天地走进教室,把沈南晏的一连串动作尽数收进眼里。

  他没有看见纸条上的字,也无心打探,反倒是被教室最后一排的人影惊得哈欠打到一半,合不上嘴了。

  他看见那个在上课前十分钟从来没有坐过人的座位,立马乐了,走过去大着胆子拍了拍正补觉的江逾白。

  “白哥,活久见啊。”

  也不知道是真睡着了还是真聋,江逾白没理他。

  “难得早到一次,趴着睡觉干嘛,快起来感受一下早晨六点半的校园!”路右旗丝毫不受影响,再接再厉。

  “感受个屁。”江逾白终于屈尊降贵回了四个字。

  “活的呀!”路右旗大惊小怪。

  江逾白:“……”

  江逾白: “死的。”

  “嘿我跟你说,我刚看见学神从桌洞里掏出来一袋药,还附带一张小纸条,估计是哪位姑娘知道他昨天差点被你谋害的事过后,借此机会表白呢!”路右旗一大清早就滔滔不绝,在八卦这一方面一点也不输给女生。

  江逾白:“停,打住。”

  送药本尊终于听不下去。

  “没姑娘,没表白,我送的。”为了不让这个大嘴巴把事情传得更加离谱,他不得不开口解释。

  “靠?你?!”路右旗惊道,“我俩认识这么多年你连一碗粥都没给我送过,你和他才认识几天,就这么关心他了?”戏精毫无征兆地上线,只见路右旗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啜泣道:“就因为他长得比我好看吗?你个负心汉,薄情郎!”

  江逾白:“滚。”

  路右旗闻言立马变脸,贼兮兮地朝他笑:“你给他写了什么纸条?让我猜猜看,是不是:对不起,昨天晚上把你弄疼了?”

  这次不等江逾白一脚踢过去,路右旗就撒丫子跑了。

  不过最终还是没能逃过江逾**准砸去的书。

  “啪”的一声,引得同学们纷纷侧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