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谢遥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的时候,他已经站在了约定的街角边上静静地等人了。

  周齐明接通电话后,只是言简意赅地和自己说,有重要的事要当面商量,然后说了约定的地点,含糊几句后,便挂断了电话。

  其实一开始,谢遥并不是那么想赴约,但最后还是没禁住好奇心的诱惑,于是在下午两点的时候,阳光晒得最猛烈的时间点,他撑着一把遮阳伞,靠在边上等着人。

  正当谢遥闲暇时,胡思乱想着,或许这只是一个恶作剧或者是周齐明没睡醒的胡言乱语等各种猜测时,对方匆匆赶到了。

  炎热的夏季,光是在外面多站一分钟,都会热的汗水直流,但周齐明还是戴着一副茶色的墨镜和一副黑色的口罩,把自己的脸遮得严严实实。

  不知为何,谢遥莫名觉得两人仿佛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比如说偷情,当然这个想法过于离谱,谢遥很快就打消了。

  “来的路上有点堵,所以就耽误了。”周齐明来到后,一眼就看见了站在街边等候自己的人,比起自己,谢遥打扮的倒是清爽多了。周齐明一边走到他的身边,一边对他解释道。

  “没关系,”谢遥没多在意,他收回了自己天马行空的想法,“所以,有什么事一定要当面说?”

  周齐明戴着墨镜望向他,当然因为隔着墨镜谢遥不太确定对方是否是真的在看着自己。

  紧接着,谢遥便听出了周齐明不自然地转移了话题:“热吗?”

  “还好……”

  “有点热,我们进去说吧。”未等谢遥说完,周齐明就牵起了谢遥把人带进了商场。

  他的动作过于自然,谢遥甚至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拉了进去。

  周齐明约定在的这个地方比较特殊,虽说是个商场,但却有个会员制度,进出的时候必须出示自己的会员卡,而成为会员的条件极其苛刻,并且名额有限,同时筛掉了一批商场并不想接待的人。

  确实是个很势利的做法,网上也有不少人吐槽这个商场的富人做派,但商场依旧人来人往,甚至有不少人为了成为这里的会员,在网上寻找二手或者租借卡的。

  谢遥已经记不清自己上次来这个商场是什么时候了,好在出门前找到了许久未使用过的会员卡,如果自己没找到的话,估计这会两人就要被迫换个地方碰面了。

  以周齐明现在的名气,换个人比较少又稍微有限制的地方,除了自己家,估计就是他家了。

  周齐明家附近也不好说,也不知道有没有狗仔在他家附近蹲点,至于自己家,谢遥也不想这人往自己家里跑。

  两人进了商场后,谢遥想再次开口把话题引回正轨,可周齐明又委婉地告诉他,自己没吃饭,光顾着赶来,所以现在有点饿,话里话外的意思,都非常明确了。

  谢遥沉默了几秒,还是决定客气地关心了一句,于是转头问身旁的人,要不先吃饭。

  周齐明听到这话,还真是一点都没跟他客气,等再次回过神,两个人已经坐在了一个餐厅的包厢里。谢遥来之前吃过饭,所以没什么胃口,只要了一杯喝的。

  做完这一切,谢遥静静地捧着下巴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点餐的人,直到点好餐后,周齐明才摘下了墨镜跟口罩。

  几乎是同一时间,周齐明刚抬眼望向他,就听见谢遥问自己,“所以你约我来,到底有什么要紧的事?”

  如果周齐明告诉谢遥,他约自己来只是为了让自己陪着他吃顿饭的话,谢遥很难保证,自己手边的茶水会不会泼到周齐明身上。

  眼看逃不开这个话题了,周齐明这会总算没再绕圈子,他像是跟自己思想斗争了几秒,之后直接放弃,直言道:“明天……我要离开常源了。”

  说完这话,周齐明看向他,可对方似乎没有丝毫的意外,甚至也没有什么想问的。

  比如说,去哪呀,去多久,什么时候回来。

  这些话,在从前,谢遥总是会在自己临行前,不厌其烦地问一遍又一遍,哪怕自己时常态度敷衍。

  整个局面因为谢遥的冷淡又开始沉默了起来,谢遥大概察觉到了周齐明等着自己追问下去的意图,于是配合地问了句:“然后呢?”

  没有听到想象中的回答,周齐明似乎有些不满,但他没有表现出来,只是观察着谢遥的反应,接着交代道:“要去墨禾市拍一部电影,悬疑类的。”

  “挺好的。”谢遥附和了一句,怎么听怎么敷衍。周齐明有些不满,正想发牢骚,结果房门被人敲响了,门外是服务员端着谢遥的饮料,以及自己的午餐。

  在这里的服务员基本上都能很好的遵守不关注里面发生的任何事情,他很本分地上了菜,然后说了句“菜齐了”,接着都没多往里面扫一眼,便迅速离开了。

  谢遥拿起杯子,放在面前用吸管啜了一口里边的饮料,酸酸甜甜的,还有点冰。等他做完这一切,又再次看向了周齐明,等待着对方的下一句话。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周齐明隐忍的样子,谢遥竟然有些玩味。

  原本想发作的人被谢遥看了一眼又收回了情绪,于是忽略了谢遥的态度,接着跟汇报工作般:“估计要去半年,新年的时候应该会回来。”

  谢遥听完又点了点头,倒也没问什么。周齐明也没再往下说了,他看得出谢遥并不是特别关心自己之后的工作,但就是莫名想跟对方交代一嘴。

  毕竟以前的他们不也是这样的吗,只是从前都是谢遥主动追问起自己的行程安排,只是这一次谢遥没问了而已。

  不问就不问吧,这没什么,反正自己主动说也是一样的,反正自己从前对待谢遥的关心,不也很敷衍吗?周齐明不是滋味的心里想着,但更像是一种自我安慰。

  吃完饭后,谢遥想在餐厅门口与周齐明告别,其实他已经看出周齐明并不是真的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想告诉自己,只是单纯地想把自己约出来见一面。

  至于为什么要见上这一面,谢遥也不明白,或者说可能真的有什么事情想说,可真的见到自己后,大概就没有想说的欲望了吧。

  谢遥在心里猜测着对方的想法,但他也没主动去问起,因为没必要。

  两人分别了一周后,谢遥又火速地冷静了下来,他回想两人在剧组相处的所有过程,像是复盘一样再次回忆了所有的细节与相处,然后他在内心把自己从头到尾批判了一遍。

  但到最后,谢遥还是坦然接受了自己的态度与抉择。

  他要做的事情从来不是去向周齐明讨伐或是狠狠地责骂一番,当然他也曾有过这样的想法,很幼稚的方式,也是最简单的方式。

  可这样的方式,归根到底只能帮助他宣泄情绪,除此之外不能让谢遥对自己的心态上有任何的帮助。

  谢遥想了很久才想明白,原来一直以来,自己真正需要做的,是尝试着与自己和解。

  上一世他确实落得的下场不太好,但也有自己的因素在其中,这点谢遥无法欺骗自己。

  这么久以来,他都不停地劝诫自己要和周齐明保持距离,要淡出对方的生活,可这样不停地对自己洗脑诉说,除了起到点心理安慰的作用,还有什么用处呢?

  那如果不刻意去回避呢,如果坦然面对和周齐明相处呢?

  在对待周齐明这人上,谢遥就好像做一个很重要的实验般,用了不同的方式去探索去研究自己到底该怎么做,才能真正的把自己从那个怪圈中抽离。

  所以今天赴约,也有一部分的因素是源于他最近的这番想法。

  当谢遥正视自己的内心后,再次与周齐明见面时,他明显觉得自己心情和情绪稳定了许多,他想,这是一个好的开端。

  当然他也没想着有过多的接触,只是总有没法避开的时候,就好比两人新合作了一部戏,之后总会有类似的宣传活动要接触,如果一直逃避,那到那时候,他又应该怎么面对。

  两个人别扭的相处会被媒体怎么传?谢遥不知道,但他知道的是,之前之所以会觉得别扭,会想本能的逃避两人之间的相处,归根结底是因为他把周齐明放在了一个特殊的位置。

  可这样是不对的,如果想真正的结束,就不应该把对方放在任何一个位置上。

  “去逛逛吗?”良久,谢遥听到了身边的人这么问自己,他收回了思绪,看向身旁的人,没有接话。

  那如果,在自己不断探索寻找与自己和解的道路上,周齐明不断地闯入呢?

  那自己该怎么办?谢遥在心里反问自己。

  但他没过多的纠结,因为周齐明本就是他在与自己和解的道路上,最大的不确定因素。

  最终谢遥还是没有拒绝周齐明的邀请,既然已经出来了,逛逛也无妨。

  两人漫无目的地游荡,最后逛入了一家很独特的店里,里边还有一个植物专区。

  他们一前一后的走着,像是两个陌生人,又像是不太熟悉的朋友,时不时的凑近,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谢遥进入店里后,目光一直四处飘散,走着走着,便走到了植物区。接着,他便注意到了摆放整齐的盆栽,他上前一探,没忍住伸出手拿起了一盆多肉瞧了瞧。

  但一会,谢遥又放下了,接着往前边的地方走去,但这一次,周齐明没再跟上他的脚步,而是拿起了刚刚被谢遥放下的盆栽,思虑了一会,最终还是趁谢遥不注意的时候,拿去了结账台。

  等两人从店里出来的时候,谢遥看到对方手中多了一个包装袋,里面放了什么他也没太看清。

  “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回去了。”谢遥想了想,转过头对身旁的人说道。

  “你什么时候学会的钢琴?”周齐明站在他的身旁,突然没头没尾地冒出一句话。

  谢遥不知道对方是怎么转变到这个话题上的,但他并没打算隐瞒,于是如实说道:“小时候就开始学了。”

  “是吗?”周齐明像是有些困惑,接着很轻地笑了笑,含义不明地说道,“我从来都不知道。”

  这句话让谢遥有点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捉摸不透周齐明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有些事情,知道不知道的,仿佛也没那么重要了。

  “周齐明,不知道很正常,”谢遥缓缓说道,他眺望远方,看着马路上来往的车辆,像是在自言自语,“可能你并不了解我,或者说你并没有关注过我,所以你不知道。”

  周齐明张了张嘴,像是想反驳,可他没来得及说出口,又听见谢遥紧接着说:“其实到如今我们探讨这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就好比我会弹琴这件事,明明你有很多方式可以知晓,但你从未去了解,说白了就是不够关心。”

  “而我也一样,”谢遥顿了顿,像是有些疲惫,他轻叹一声,转过头再次看向了身旁的人,眼神复杂,“我自以为自己很了解你,所以给了你很多你曾经并不想要的,我没法否认……所以某种程度上来讲,我们都一样的自私。”

  “谢遥……”周齐明张了张嘴想要否认,但他还没来得再多说什么,就听见谢遥对他说了句,我该走了。

  谢遥头也没回的一步步离开,周齐明甚至没来得及阻拦,最终只能看着对方一点又一点的消失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当中。

  周齐明捏了捏手中紧握的袋子,觉得心情复杂,脑海里来回播放着谢遥刚刚对自己说的几句话,可又觉得谢遥说的话命中要害,毕竟事实如此。

  不够关心吗?确实如此吧,不论是刻意回避也好,还是真的没注意到也罢,不都是逃避的方式吗。

  作者有话说:

  你惨啦!你坠入爱河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