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路离到别墅的时候，已经是夜半时分。
偌大的建筑物根本没开灯，只靠月光照亮。
他从衣帽间回头时，正好瞧见门口倚靠着的，神色慵懒恣意，酷似某位大佬的脸，
煞白又可怖，让林路离猛地心头一跳。
“你、你怎么还在这？！”
恐惧遮掩不住，被顾晴清晰地窥探到，嘴角勾起邪肆弧度，“怕什么，我又不是来抓你的。”
脸上是鲛人王族与生俱来的藐视一切的压迫感，跟她那个死哥如出一辙。
“赶紧回你的鲛人岛吧，要是没钱坐船，我给你。”林路离收起不知名的情绪，转回身继续装行李。
顾晴对驱赶充耳不闻，缓缓走进来，顺带着将碍事的王伦推开，“我不想回去，”
“要真想走，谁能拦得住我呢？”
林路离身子一顿，“当初是故意被抓，故意被囚禁的？”
“你变态吧，喜欢受虐？”
他没回头，就把心里的猜测说出来，嘴角勾起自嘲的弧度，“也是，你们鲛族的王者个个实力不凡，耍弄人类不在话下。”
“走吧，我不想跟你起冲突......”
本来心情就够糟糕了，
顾景琛浮在海平面，愤怒、失望、痛苦、狠戾、凶悍等等复杂情绪交织在脸上，一双墨黑色的眼眸如同利箭直直插过来......
林路离只要闭上眼睛，脑袋就会出现这一幕，心脏就像是无形的手攫住，痛得无法呼吸。
他没有力气再跟顾晴周旋，只想逃离，躲在无人能找到的地方独自疗伤。
“顾晴小姐，请你离开。”王伦实在看不下去，挡在两人之间。
他绝对不是为了年终奖才表现出狗腿子的一面，主要从没见过林总这般生无可恋的模样，
好像受到极大的刺激......
“要是不离开，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顾晴怒极反笑，精致面容在月光的映衬下，显得更加妖冶诡谲，“你能怎么不客气？”
“在这间别墅，我要是想弄死你俩，就像是碾死两只蚂蚁。”
王伦终于硬气一回，嘴角勾起冷笑，“呵，是吗？”
“那你先看看后面？”
顾晴没见过这样的王伦，先是一愣，随后还没等转头，后屁股就结结实实地来了一下，
“你、你，”她瞪大眼睛，似乎不敢置信，缓缓倒在地上。
平时怂唧唧，一心认钱的王伦，居然留了这么一手？！
望着已经中了麻醉枪昏迷不醒的鲛人，王伦幽幽地叹了口气，转向林路离脸色不太好看，
“林总，她其实没表面上这么坏，能不能......”
“给她送回去海里吧，人类世界不适合她。”林路离有气无力地说。
王伦点点头，没有反驳，望向顾晴时，眼中流露的却是浓重的不舍。
机票很快就订到了，但是由于天气原因，所有航班延误。
林路离只能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等待。
长时间精神处于亢奋紧张状态，稍微放松下来，就开始倦怠，
他缓缓闭上眼睛，安慰自己，
只睡一小会，
就一小会，
很快就......
梦境并不安稳，还是暴风雨肆虐的海面，林路离就在一艘小船上，十指紧紧抓住船舵，无力地掌控着，整个人随着海浪不停地颠簸。
孤助无援。
深深的恐惧包裹着林路离，
他却无能为力，无计可施，
大自然的惩罚，根本没有办法抗争。
雨水直线坠落，刀子一般割在脸上，林路离紧紧闭着眼睛，心中竟腾起一丝希翼。
如果顾景琛在，他会不会救我？
如果他再......
刚这么想着，脚踝突然被攥住，湿濡感如同电流，瞬间传遍四肢百骸，极度恐慌与希翼被印证的情绪碰撞，让林路离猛地一颤，霍然睁开眼眸，果然对上那双如同黑色漩涡的眸子，
“景琛？”他喃喃出声，眼睁睁地看着鲛人从海水中爬上甲板。
动作缓慢又强悍有力，如同扭动的巨型蜥蜴，正在猎捕自动落网的“美食”
听见林路离的呢喃，顾景琛嘴角勾了勾，露出似笑非笑却格外瘆人的弧度，“林路离，”
“你真觉得自己能逃出我的掌心？”
“这辈子都不可能！”
“你身上留着我烙下的印迹，”
“不管你逃到哪里，我都会像个梦魇，”
“如影随形——”
惊惧让林路离发不出任何声音，在暴风雨形成的帘幔中，他瞧见了那条被自己伤害过的银白色鱼尾，
疤痕可怖，却依旧灵活有力，缓慢地穿绕着小腿，不断地攀爬。
他感觉身子已经不受控制，被硬生生地掰过去，裤子粗鲁狼狈地褪到膝盖窝......
“你是我的，永远都逃不掉！”
话音未落，森白骇人的獠牙就在暴风雨中突现，
林路离止不住颤抖，“不——”
“林总？”
“林总你没事吧？”
“林总——”
随着身体的摇晃和耳边的呼唤，林路离缓缓睁开眼睛，那张硕大的脸就近在咫尺，
他猛地往后一躲，下意识将额头冷汗擦掉，“你干什么？！”
“该去机场了，”王伦有点委屈，直起身来，“林总，我看你在梦里呼天抢地，不停求饶，我还以为你做噩梦了呢，”
“所以才叫醒你。”
原来是梦，
还好是梦！
刚才在梦里，差点被咬断脖子！
林路离抬手摸了摸，心有余悸道，“走吧，”
“赶紧的。”
一刻都呆不下去了。
他从沙发上站起来，拎着行李箱的王伦却没动地方，疑惑地问，“林总，鲛人岛发生什么了？”
“你为啥这么害怕，突然要走，股东们......”
他还没说完，就听见“砰的”一声，落地窗的玻璃碎裂，哗啦啦洒落一地。
同时，冷冽大风顺着窟窿呼啸着吹进来，
“怎么回事？”林路离回头张望，刚想说下一句，整个人却突然顿住，像是有什么东西盯住双脚，恐惧顺着腿往上蔓延。
他瞧见一双无比熟悉的眸子，正散发着幽暗猩红的光，直勾勾的，赤裸裸地，凝视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