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安小说网>现代言情>初遇时他还是少年[重生]【完结】>第179章 有一句话,我已经忍一路了

  沈川与她对视了好半晌。

  空旷破旧的厂房内,

  是沉默——

  是抵死的对抗——

  是不屈的傲——

  是的,就是这些挑战人性的东西,今天,此时,这一刻,他彻底的清醒的看到也意识到了。

  那个小姑娘,那个会尊敬喊他一声沈先生的小姑娘,自始至终,都是这样的鄙视着他,只是他愚钝的可以,刚刚才看得到。

  根本就不是他认为的她年幼且还有着孩子气,而有着孩子气,就会闹一闹小孩子的脾气。

  可小孩子的脾气……

  是这样的,也不是这样的。

  小孩子的破脾气是在闹,可闹着,纵着,他就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就被她那一身熊孩子的脾气传染了,最后,熊孩子心机颇深,反倒是自己天真了。

  可笑,特别的可笑——

  即使对视了好半晌,即使他也已经有了滔天的报/复/欲,可沈川发现,面对她,衣/冠/禽/兽的欲/念是有了,可衣冠楚楚的面具却撕不下来了,自己也根本就做不到想象中的那种暴/虐。

  就这样对视半晌过后,蓦地,他勾着嘴角,就一点一点的笑了,是无奈,可更多的也是心碎,还是被撕的粉碎。

  开口时,他依旧斯文地说:“我从你的眼中,看到了厌恶。”

  他的视线,又落在了云懿的嘴角,视线没有离开,又低笑了声,轻道:“我要是吻下去,你是不是彻底的恨死我了。”

  “我忽然想起,你胃痛的时候,我想要抱你一下,你都不愿意。”

  云懿皱着眉头瞪着他,沈川身上的烟味儿重的厉害,不一会儿,就呛的她咳了咳。

  片刻后——

  “我不碰你云懿。”

  沈川发现她的不适,松开放在椅子两边的手,而后起身,又走到一边点了颗烟说:“虽然,你已经对我厌恶至极,可我终究,不愿意在你心中什么也不是。”

  “对不起。”

  他说:“绑架你的时候,我还没有喜欢你。”

  “让你坐在水晶灯下时,我也还没有喜欢你,可当沈煕将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下,披在你身上的那一刻起,我突然就嫉妒了。”

  “这种嫉妒,似是能让人发疯发狂,还一发的不可收拾。”

  “你长了一张根本就无法让人拒绝喜欢的脸,又说了一口完全让人冷漠不起来的话。”

  他自嘲地笑着,“我打过女人,骂过女人,上过的女人也不计其数,但凡对我有一点坏心思的,她们都没什么好下场,可云懿,唯独你是个例外,只有你是个例外。”

  “我也并没有多例外。”

  随着沈川的走远,云懿缓缓地松了一口气,可视线也冷了下来。

  她说:“因为,我是要陪着你下黄泉的那一个。”

  沈川又再次的因为云懿猜到了他的心思,而怔了一瞬,随后,又释然了,他就知道,她猜到了。她聪明,很聪明,甚至聪明到沈川都觉得,你就应该继续的装下去,干嘛非要激怒我,要与我撕破脸皮呢。

  可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他不想再问,也已经不重要了。他又深吸一口烟,无甚在意地笑笑,甚至还有一点娇纵的道:“你的这点小聪明,都用在我身上了。”

  他又狠狠地吸了两口烟,逼着自己不发抖,逼着自己冷静下去,半分钟后,他说:“如果,我说如果,是我先遇见的你,你会先喜欢上我吗?”

  云懿也沉默片刻,空荡荡的杂乱房间里,再次的安静了好一会儿后,云懿说:“这辈子,我本来就没想过自己会喜欢上谁,沈熙他是个意外。”

  她说的是意外,不是例外——

  沈川的手夹着烟,就那么的在唇间吸着,侧眸看了她一眼。

  云懿说:“不想骗您,再说什么虚假的话也没必要。”

  “您知道我有病,最初时,我也从未想过我的病还能好,只要是对这种病情稍微了解的人都知道,这是一种很拖累人的病,不一定会要人命,但会让人时时刻刻的悬着一颗即将被要了命的心。”

  “从小到大,”

  “我哥已经被我拖累的够惨了,我很自责,所以,在……”

  “在我初三以后,就不想再拖累任何一个人了,我也并没有一开始就喜欢上沈熙,而后的喜欢,对我自己而言,也是很意外的。”

  “您觉得,一个人,一辈子,能够遇见几次意想不到的意外呢,一次说少也少,可一次,说多也多了。”

  “我并不觉得我这一辈子活的像个小说里的人物一样,能够有多传奇,这一次意外于我而言,已经是不能再多了。

  不能再多了。

  云懿说的直白也委婉,可沈川也是个聪明人,都不用多做考虑的就听明白了,她的意思很显然,“不能再多了。”他轻声的重复一遍,又重复了一遍,“不能再多,意外有一次,已经算多的了。”

  “可那个意外,为什么不能是我呢?”

  云懿抬了下眼睫,看着他低着眸,轻抿着烟,嘴角边还带着一点笑,云懿又收回视线,坦然道:“因为,也没有如果。”

  沈川的心脏忽地一痛,还是那种锥心的痛,像剜掉似的。一点希望都不给,杀人诛心,也莫过于此了。

  他问:“如果,我说如果,是我先遇见的你,你会先喜欢上我吗?”

  云懿则说:“这辈子,我本就没想过自己会喜欢上谁,沈熙他是个意外。意外有一次,已经算多的了。”

  他又问:“可那个意外,为什么不能是我呢?”

  云懿回答的更简单,也让他所有的幻想,都在只言片语间,破成了粉碎,她说的绝情又无情,如一把利刃,直直戳穿了他的胸口,她说:“因为,也没有如果。”

  没有如果,就也不存在这种假设。

  沈川默默地抽完一颗烟,依然维持着斯文,冷静,甚至还是儒雅的轻声道:“说的真好。”

  “你和我认识的人都不一样,也没谁敢在我的面前,能够说出这样的话,”他又笑了笑,终于问出:“这么挑衅我,你不害怕了吗云懿?”

  “怎么可能不怕。”云懿唇角一勾,眼底却是冷漠的,“之前就跟您说过,我怕死了,但是,我也说过,道理就应该讲给懂的人听,我依然觉得,不管我是死是活,说出的话是好听的还是难听的,或者真心的还是假意的,您都应该听一听。我也不觉得,您是一个不讲道理的人。”

  “不觉得?”沈川笑了,笑中还带着几分的无奈,“还这么高台我呢。可是,这个问题,我之前好像有问过你,你不是这么说的。”

  云懿又看了他一眼,别开视线道:“我这辈子,唯一没有学会的一件事,就是彻底的否定一个人。我信人都有苦衷,只是很遗憾,有那么多的人,误走了一条歧途。”

  话音落下,云懿没再说什么。

  大家都是聪明人,云懿这么说话的目的是为了什么,沈川已经很清楚,甚至清楚到,沈家到底是因为谁,才一夜之间垮掉的,也清楚到,到底是因为谁,父母才成了阶下囚,而自己,也成了一名在捕的逃犯。更清楚到,通通的过错,到底是出在谁的身上。

  他对云懿的这份喜欢,是爱到了骨子里也恨到了骨子里。

  云懿说,喜欢沈熙,是自己生命中的意外,可云懿又何尝不是他生命中的那个意外呢。

  良久之后——

  “我不配碰你,可我也不想让沈煕再碰你。”

  他说:“云懿,我错的离谱,回不了头了,下辈子,下辈子我一定会补偿你。”

  云懿的心也沉了下去,而沈川的话语说的依然平静,“不想让我碰,自己能站起来吗?”

  云懿抿咬了下嘴角,起身,视线落在外面的车子,声音淡淡地,“我不值得您这么疯,如果自首,您还有活着的机会。”

  沈川扔掉手中的烟,又笑了,起身向着外边的车走去,“晚了云懿,我做过的错事太多,即便是活着,也是牢狱铁窗的暗无天日,这对我来说,那样的日子,并没有任何意义。除非……”他回过头看她,“你愿意等我吗?”

  云懿和他视线相撞,他又笑了,转过身拉开车门,看着云懿坐了进去,自己也回到了驾驶室的位置,声音低低的说了句,“我都觉得,自己说了一个天大的玩笑,你自然是不愿意,所以,我活着更没有意义。”

  “我其实,根本就没有你奉承的那么高高在上,更不是个正人君子,如果今天,坐在这里的那个人,沈煕在意的那个人她不是你,我肯定会先给他发个视频,然后再当着他的面把人给上了。”

  云懿蓦地就攥了攥手心,听见他又自嘲的笑了一声说:“可这个人偏偏就是你,她偏偏就是你云懿,你是我这辈子,唯一不想伤害的那一个。”

  “你太有礼貌了。”

  沈川说:“即便是这份礼貌中没有几分真心,可你真的是太有礼貌了云懿,你是我见过的,又狠又有礼貌的一个。”

  他笑了下,手指轻搭在方向盘上,车子就缓缓地启动。

  “真的没人跟我这样聊过天,被绑了的,除了害怕就是谩骂,可你,真的是冷静的让我觉得心疼,也冷静的让我觉得自己的罪孽深重。”

  “你的那双害怕的眼睛……”

  沈川又看向她,随后视线就又转了回来,“沈煕一定很喜欢吧。”

  “他有没有告诉过你,你紧张起来的样子,会将所有的情绪都聚到了眼底,会让人忍不住地心软,忍不住地想要顺着你,只要你开口说个不愿意,不管自己怎么样,都不会生硬地去强迫你。”

  “所以,云懿。”

  沈川突然就狠踩了一脚油门,可他的声音,依旧是平静地说:“我不会再做出让你难堪的事,但是我也想让你死在我的怀里,这是我对你最大的宽容。”

  ——

  而曾经坠落过大巴车的悬崖边上,沈煕抱着头,头痛欲裂的感觉,早就痛出了一身的冷汗。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疯了似的把车开到这里来的。

  断片的记忆,在一点一点的拼凑成原来的模样……

  他的母亲疯了。

  他自己一个人将粥饭煮好,递给了妹妹,又战战兢兢的去喂疯了的母亲,可汤匙刚刚递过去,一碗热粥,就都泼到了他的身上。

  母亲的病好后。

  他害怕的被她抱进怀里,她还抱着他坐到钢琴前,握着他的手去弹第一只曲子,那温柔的声音,他终于记起来了,她说:“我儿子的天赋随我,将来呀,肯定也会成为一个知名的钢琴家。”

  母亲死了。

  他和妹妹两个人都是茫然的,曾经,即便是母亲再疯,可有些时候,她都会将他们死死地搂进怀里,还会为他们挡掉淅淅沥沥地雨滴,可即便是疯了的母亲,也不在了。

  沈家人来了。

  说要领着他们去过好日子,可好日子还没过上,妹妹死了,死在面前的悬崖下,沈煕的眼角红了。

  一场事故,带走的是三十五条人命,只有他一个人活着。

  那一年后,他遇见了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又弱又小的,像甩不掉的胶皮糖一样,粘人透了,会撞进他的怀里,会死死地搂着他,还会随意的抓起他的衣角,擦她的鼻子,还有趴在他怀里睡觉时,还会流他一身的哈喇子,后来,小姑娘跟着她的哥哥也走了,而他刚刚有些回暖的心,也变的瞬间就冷了。

  他偶然间,听到了事情的真相,原来,沈家人是不待见他的,不仅不待见他,还要害死他。

  后来,他变了,变的吊儿郎当的坏透了,浑到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

  他和很多人暧/昧不清,可唯一不触碰自己底线的事情,就是他的父亲对自己的母亲做过的那种事情,他恨透了那种不负责任的行为,没有结果的苟合,除了禽/兽还能是什么,脏了自己也脏了别人,他是不会那样恶心自己的。

  有一天,他终于可以离开这个城市。

  他在暗暗的做着自己的计划,在一个没人可以看的到的地方,他也终于可以将伪装的样子暂且放下。

  而大一开学没多久,他就遇见了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不由分说地打了他一拳,也不由分说地将她的哥哥护在身后,他记得小姑娘跟他说:“我要跟你讲讲道理。”可转过身,就一拳打下来,告诉他,“我不想讲了。”

  再之后,小姑娘知道了原因,跟她笑嘻嘻的道歉,还声音软软地叫他哥哥,他那颗早就泥泞不堪地心,又忽地软了。

  他忽而就想当一个好人。

  他也想浑身上下干干净净的。

  他又在伪装,装成了他想让她看到的样子。

  可谎言,总是有被拆穿的那一天,她看见了他的不堪,看见了他的堕落,只是令他意外的是,小姑娘也不问缘由的护住了他,就像他们初次见面时,她不分对错的护着她的哥哥一样,她还对他说:“哥哥,不要再去当小白脸了,我养你呀。”

  可事后,小姑娘却是告诉他,别看我当时理直气壮的,可哥哥,我真的是怕死了。

  再后来……他用了一次挨打,换了一个为他生死不顾的人。

  栖岭山的环道上。

  沈川透过车窗,看向对面蹲在车边崩溃的人,视线凝了凝,就冷冷淡淡地笑着,声音依旧温和,可温和中还带着奚落。

  “他从来都是一条丧家之犬,你看他现在的样子,有哪一点是值得你喜欢的?”

  云懿的视线也落在了沈煕的身上,沈煕也听到了车子的响动,刚好抬起头,向着这边看来,那双近乎血色的瞳,也散发着嗜血般的疯狂,他用手撑了下车身,站起来后就目光死死地盯着对面的那辆车子。

  沈川轻嗤不屑地笑了下,高高在上的样子说:“抱歉了云懿,现在,我必须要碰一碰你。”

  云懿转头看他,神色冷凝了下,就也笑了笑,轻声道:“有一句话,我已经忍了一路。”

  沈川嘴角勾起,“你说。”

  他的声音温和到,就像平常说话聊天一样,冷静至极。

  “你虽然没再对我做什么,”云懿看向车外的人,继续说:“我并不会因此而感激你,你也不要因此而觉得自己有多伟大,因为……”

  她轻瞥了沈川一眼,视线又转了回来。

  冷漠道:“你我本就是路人,你也本不该对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