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说了太多话, 谢芷清有点累了,直到睡前才迷迷糊糊想起来,他还不知道郎潇潇到底跑去哪里了。

他带着对这件事的疑问, 很快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上午, 他又提起了这件事。

也不知道这兄妹俩究竟说了些什么,总之, 谢芷清才刚刚提起郎潇潇的名字, 郎卅的脸色瞬间黑了。

“……”谢芷清劝道, “潇潇……年纪小,确实有时候说话做事缺乏思考,你是她的哥哥,你知道她的性格的。”

郎卅:“知道, 所以才懒得说她。”

谢芷清见劝不动, 心里着急又无能为力,只能换个思路, 又说:“我们都觉得萧齐真这人不靠谱, 那, 你放心让潇潇一个人跟着他吗?”

没想到,郎卅摇摇头, 说:“她没跟萧齐真一起走。”

那日郎潇潇与郎卅大吵一架后便独自离开了草原她并没有像之前说好的那样找萧齐真问个清楚,而是直接离开了。

她没告诉任何人,就这样走了。

萧齐真在苦等一日后也没了耐心, 想要找郎卅讨个说法自然是找不到的,他刚离开房间就被郎卅的侍从拦了下来。

据说, 萧齐真在放门口破口大骂, 那些侍从既不理他也不还嘴。他骂了一会儿, 觉得没趣, 便也嚷嚷着要离开。

这一次,郎卅的侍从没拦着,直接给他指了离开草原的路。

萧齐真气得要死,也走了。

“……”谢芷清听得目瞪口呆,连连感慨,“唉,这事闹的。”

他心情复杂,道:“我也不知道该庆幸好还是遗憾好。我看潇潇是真的喜欢他,可是这桩亲事……老实说,如果潇潇是我妹妹,我也不想同意。”

他仔细纠结了一会儿,小声说:“好吧,我……我还是希望潇潇别跟他成亲。”

郎卅冷着脸点了点头,又告诉他一件事。

原来,成亲的事是郎潇潇提议的。小姑娘什么都不懂,只以为这是简单拜个天地就能完成的仪式,完全没想过萧齐真一个皇子,成亲需要多少繁琐的步骤。

谢芷清听罢叹了口气,道:“我明白了,那位皇子,恐怕也不是真心想娶她吧。难怪。先前你说狼族不会帮他,他也没有任何不快,原来是因为这样。”

郎卅“嗯”了一声,道:“她想出去就让她去吧,她待在草原我看着都烦。”

谢芷清点点头,说:“她功夫好,想来是不会出什么事的,出去散散心也好。我先前是担心她真的跑去骈阳国,既然她没同萧齐真在一起,那便再好不过了。”

郎卅轻声叹口气,点点头,“过过再说吧,现在看见她,我只想再收拾她一顿不说这个了,只有她招惹别人的份,别人欺负不到她头上。”

他挥挥手,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又说:“现在我没心思管这些,等到你这里情况稳定一些后,我再派人找她吧。”

“……”谢芷清脸色微红,不知道话题怎么又绕到自己身上。他转过身,小声说:“我、我没有什么情况啊……”

郎卅坐到他身后,下巴抵着他的肩膀吗,道:“我听说人类女子怀孕的头三个月都很危险,我不放心。”

谢芷清推着他的脸,小声道:“我不是女子……”

“那我也不放心。”郎卅正色道,“我得时刻盯着你。”

谢芷清唉声叹气,觉得郎卅简直比自己的皇长兄还要严厉。

郎卅说整日盯着他,便真的整日不离,除了要紧的事物不得不处理之外,其余的事情几乎全交给了狼族几位有经验的长老,自己则专心待在家里照顾谢芷清。

又过了几日,安渝那边来信了。

是谢芷风的回信。

这信姗姗来迟。

先前那位人肉送信的侍从并没有等到回信,就直接回来了。据说安渝国从皇帝到皇子,几人聚在一起抓耳挠腮,谁都不知道这回信该怎么写。

那侍从等不及,就先回来了。

谁知这一耽搁,竟晚出了这么多天。

谢芷清迫不及待地拆了信。

那信上内容很简单,无非是说怀孕不易,让谢芷清一定照顾好自己。

话很简短,却能看出用心:想多嘱咐两句觉得不好意思,缩减几个字又怕显得冷淡。短短一封信,写得实在纠结。

这一对比,和谢芷清寄去的那封简短的信倒有些异曲同工之处。

那信的末尾,谢芷风又说,父皇十分在意,心中很是担忧,准备了许多礼物,已经派人送往草原。同时,安渝几位最好的大夫也带着医书随行。路途遥远,东西太多,只怕还要再晚个把月才能送到,让他耐心等待。

这封回信被谢芷清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他把这信捂在胸口,心里一片温暖。

郎卅从背后抱着他,就着他的手草草读了一遍。

每到这种时候,郎卅又会心生愧疚。他搂紧谢芷清,低声说:“我找人看看,看他们从哪条路过来,我派人过去接他们。”

谢芷清揉揉眼睛,笑着说“好”。

这封信也被他收进了抽屉里,那个装着芙芙的毛、阿忒斯的胡子,还有其他那些珍贵东西的抽屉里。

郎卅偷着看了一眼,在那个抽屉里看到了自己用草编的一只小兔子,还有两支木制发簪。

谢芷清当真没有哄他,那两支发簪被他收在抽屉里,好生保管了起来。

他伸出手,想碰碰那两支簪子,却被谢芷清拍开了手。

“不许碰哦。”谢芷清摇摇手指,“这个抽屉都是我的宝贝,谁都不许碰。”

郎卅也不生气,只看着他笑笑,说:“好好好,你的宝贝,我不碰,我不碰。”

之后再把人抱进怀里。

又过了五日,安渝国的大夫们终于抵达草原。

郎卅欢天喜地把他们引进了谢芷清的房间“欢天喜地”可能夸张了一些,但确实是十分开心且放心的。

倒不是说郎卅请来的大夫不靠谱,只是狼王殿下有种十分奇异的心理,他总觉得安渝的东西更好、更适合谢芷清。

现在安渝的大夫们都到了,人来了,医书也带来了,郎卅心里总算消停了,觉得谢芷清怀孕这件事必定一路顺利,不会出什么岔子了。

安渝国的大夫们果真十分敬业,长途跋涉来到草原也不休息,直接奔向谢芷清的房间。

这几位太医都是宫里的老人了,对谢芷清十分了解,旁的情况自然也不必过多解释。

为首的老太医问了几句饮食、作息还有生活习惯,特意问了狼王是否嗜酒。

谢芷清一一答过。

那老太医边听边点头,似乎十分满意,只在谢芷清说自己整日闲着、不敢出门时皱了眉。

“三皇子,为何不敢出门?”那老太医问道,“是不是走太久,容易累?”

谢芷清瞟了一眼郎卅,小声说:“不是……现在草原正是最冷的时候,狼王怕我出门摔倒,不让我出去。”

太医:“……”

他疑惑地看向郎卅。他想了一会儿,可能是觉得面前这位狼王的脸色实在不像是能听取别人意见的样子,便又重新看向谢芷清,说:“适当的运动还是需要的,在不觉得累的情况下可以多走走路当然,走路还是得看路,别真的摔倒了。另外……”

他点点谢芷清的鼻子,认真道:“别吃太多,别吃太胖。”

“……”谢芷清心虚道,“哦,哦。”

这位老太医姓孙,也算是一路看着谢芷清长大的。现在谢芷清怀孕了,孙太医面上淡定,心里也挺激动的。再加上他性子直,说话更是心直口快,对狼王说话时,语气着急了点。

“狼王啊,我知道你也是为三皇子好,但是,你得讲究个正确的方法啊!”孙太医一遍用拳头捶着手心一边说,“我们中原有个成语,叫‘因噎废食’,因噎废食你懂不懂?就是有人吃饭噎死了,就都不让天底下所有人吃饭了!你现在这种行为,不就是在因噎废食!”

孙太医数落道:“哪有因为害怕摔倒就不让人出门的道理?啊!孕夫怎么能不出门?啊!不出门怎么运动,不运动身体不都垮了?也不是让他骑马打猎爬坡上山,就走两步,走两步就可以!狼王呀,你说句话啊,你懂了没有!”

“……”郎卅咬牙切齿应了一声,“懂了!”

之后连请带拽把人弄走了。

期间,谢芷清一直捂着嘴偷笑,可没人敢这么跟狼王殿下说话。

中间有好几次,谢芷清都觉得郎卅下一刻就要暴打孙太医了,然而郎卅都忍住了,最后还唯唯诺诺说了句“懂了”。

送走孙太医回来后,郎卅黑着脸说:“……那明天出去散步。”

谢芷清忍笑忍得好艰难,他清清嗓子,说:“今天吧,吃过晚饭就去!”

郎卅瓮声瓮气,道:“好,去!”

真要说起来,这个事情确实是郎卅太过谨慎了。

谢芷清身体不错,从小到大很少生病,怀孕至今除了嗜睡,也没有别的不良反应。

况且这段日子里,郎卅又把家门口的地好好平整了一遍,每日要铲三次雪,杜绝一切可能让谢芷清摔倒的可能性。

那晚,两人手牵着手在草原散步。

谢芷清裹得厚厚的,戴上了先前那顶狐狸帽子,又戴上了郎卅给他新做的厚实手套。

帽子毛绒绒的,手套也很温暖,就算下着雪也不冷。

路上郎卅说:“之前找人通知阿爹阿娘,今天收到了他们的回复。他们也正在回草原的路上了。”

“哦!”谢芷清欢喜道,“确实好久没见到他们啦。他们又去哪里玩啦?”

那老两口上次回草原,还是因为郎潇潇的婚事。

郎卅说了个地名,说:“挺远的,就算以他俩的脚程,也要半月左右才能到。”

“也不急啦,反正也没什么要紧事。”谢芷清语带羡慕,道,“他们好悠闲哦,我也想出去玩。”

郎卅点点他的鼻子,笑着说:“那,等宝宝出生,我们也出去。”

“好哎!”谢芷清先是欢喜,很快又皱起了脸,说,“你是狼王,你怎么走得开呢?”

郎卅说:“我不做狼王不就好了。”

谢芷清道:“你又在胡说八道了。前两天不是才跟你说,你是一个成熟的大人了,不要总是”

话说了一半,谢芷清忽然闭了嘴。

他这才反应过来!

上一任狼王是郎卅的父亲,那下一任狼王,岂不就是……

谢芷清的脸慢慢红了。

他停在原地,不肯继续往前走了。

郎卅矮下身子看他,嘴上还在逗他说:“怎么了?不要总是什么?”

谢芷清抿着嘴躲开,小声骂道:“没有什么,没有什么!”

“等我不做狼王”郎卅拉长声音,又凑向谢芷清,“就让宝宝做狼王,怎么样?”

谢芷清的脸颊都快烧起来了,嗫嚅道:“宝宝、宝宝很小的!他做不了狼王!”

他明明知道郎卅就是在胡说八道,却还是极认真地解释这些。

这副模样实在太过可爱,郎卅看着只觉得心里喜欢得紧。

他左右看看,确定四下无人后,低头在谢芷清鼻尖亲了亲。

小皇子紧张地闭上眼睛,睫毛簌簌颤抖。

等待亲吻的动作又一次戳中了郎卅的心。

狼王再顾不得别的,解开自己的披风将两人罩在一起,另一只手按住谢芷清的后脑向自己按去。

谢芷清双颊泛着股股凉意,又很快在披风下的密闭空间内被烘热。

郎卅的气息强硬地钻进他的口中,攫取着谢芷清香甜的呼吸。

谢芷清被吻得全身发颤,双手环住郎卅结实的背,自己则小心又羞怯地回吻着他。

小雪粒儿在空中晃悠悠地飘着,一粒两粒落在两人身上,从披风的小小缝隙里滑落到那两人的头发上。

不知不觉地,小皇子束起的发髻和狼王肩膀的麻花辫都沾上了点点雪花。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