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闹吗?”

  越金儃一只手摁着荆戊的肩膀,把荆戊摁在墙壁上,一只手按在他的脸侧,两人近距离脸贴脸,气息暧昧的交缠着。

  荆戊乖巧地摇摇头。

  然而腿下毫不留情一抬腿,膝盖就朝着越金儃两腿之间一顶——

  又被狠狠夹住了。

  越金儃冷笑:“被你得逞一次,还想来第二次?”

  之前在卧室,荆戊声东击西顶过越金儃腹下一次,让越金儃痛到不敢忘怀。

  谁知荆戊猛地伸手,对着他两边的咯吱窝一起挠痒痒。

  越金儃“哈哈”一声,硬生生忍住:“没想到吧,我不怕痒。”

  荆戊又要去挠他的腰侧,被越金儃抓住两只手,一起按在墙上。

  此时,荆戊的两只手被按在墙壁上,在自己的头两侧。

  一条腿被越金儃用力夹住,没法脱离。

  整个人都被控制住,仿佛成了越金儃菜板上的一尾鱼,等着厨师落刀做成菜吃掉。

  “我看你倒还有什么招。”

  荆戊突然撅起嘴:“来,宝贝亲一个。”

  越金儃下意识撇过脸,看到荆戊得意地笑,突然意识到自己不该躲闪。

  这一躲闪,又落了下风。

  他索性放开荆戊,趁着荆戊揉手腕的功夫,捏了一把荆戊的脸颊,“挺嫩。”

  荆戊一阵龇牙咧嘴揉腮帮子,心道越金儃真是越来越胆大了,看来是开始放飞自我了。

  “下次再闹,捏的就不仅仅是脸了。”越金儃往他屁股的方向瞅了一眼。

  荆戊菊花一紧,突然有了危机感。

  “走了。”越金儃收放自如,一点也没因为刚才的闹剧影响办正事的心情,荆戊也老老实实一起跟着出去。

  推开安全门,这次两人并肩作战。

  白乐远在后面微微张开了嘴:

  就这???

  这就没了???

  他都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现在告诉他没开始就结束了???

  “还愣着干嘛,准备给鬼怪传宗接代吗?”荆戊回头就是一嘴,说得白乐远阵阵无语。

  刚刚是谁在闹?

  闹得那么精彩,现在草草结束,真是没意思。

  白乐远意兴阑珊地跟着出去了,看什么都觉得无趣。

  现在的情况,就好像他朋友兴致勃勃给他发链接,说是一个动作片,讲述三个坏女人和一百零五个野男人狂野激情的故事。他特意挑了个单独无人的夜晚,拉好窗帘洗好澡,准备就绪后打开一看,发现动作片名叫《水浒传》。

  动作的确是狂野,人数也的确是三个女人和一百零五个男人,就是剧情跟他想象的偏差了十万八千里。

  白乐远在后面盯着越金儃和荆戊的背影,实在想不明白,这事情是怎么急转直下,变成这么正经严肃的?

  该不会,是因为自己在场吧?

  还是说,其实越金儃他不行?

  都被撩到这个地步,竟然什么都没做,换他肯定已经借着壁咚上位了。

  越金儃对白乐远的腹诽一无所知,更不知道有人在质疑他的肾功能。

  他进入走廊后,便提高了全身警惕,开始观察周围的环境。

  与荆戊第二次看到四楼走廊不同,越金儃还是第一次来。

  四面八方的照片,蠕动着的活走廊,暗红色的灯光,让这个走廊看起来就像是一场噩梦。

  两边的房间里还有巨大的诡异眼球,房门半开合着,看起来眼球好像随时都会出来吃人。

  但是值得庆幸的是,目前眼球怪物没出来,只是直勾勾盯着三人看着,随着他们的移动转动着眼球。

  看起来虽然渗人,但此时此刻,三个人也没法隐身,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上。

  走廊里的照片依然是游鹤山本人的,荆戊甚至还记得,照片的位置和图像也与之前的差不多。

  放大的单人照,黑白色,面孔各种神态,癫狂,兴奋,忧郁,愤怒,仿佛是某个人生命最后一瞬间的遗照。

  荆戊还记得,游鹤山本人藏在走廊入口处的一张照片背部,是一张相机的照片里。

  他站在入口处,掀起了走廊地上的照片。

  然后,荆戊眼神一凝,撕照片的手停顿住了,看着下面的地板似乎出了神。

  白乐远好奇凑过去一看:“啊!”

  越金儃原本正在观察墙壁上的照片,闻言同样走过来查看,看到照片下的地板时,微微皱了皱眉。

  荆戊在这里,发现了不一样。

  之前的照片下是层层叠叠的照片,而现在的照片下不是照片也不是地板,而是密密麻麻的眼睛。

  “好多眼睛。”

  荆戊开始往旁边的地板上撕开照片。

  一张张照片被撕掉后,三人才发现,地板上密密麻麻全是眼睛。

  全是闭着的眼睛。

  如果不是眼睛上有明确的睫毛,乍一看还以为只是月牙装饰图样的地板砖,或者是时间长了地板产生化学反应留下的痕迹。

  越金儃配合地撕下墙上的照片,发现墙壁上的照片下也是闭上的眼睛。

  荆戊陷入沉思。

  这与他当时在四楼看到的墙壁不同,当时走廊和墙壁的照片下还是照片,并没有眼睛。

  这是谁的眼睛?

  看起来既陌生,又熟悉。

  白乐远好奇地伸出一根手指,去轻轻一碰。

  闭上的眼睛下有明显的起伏,是鼓起的眼球,被白乐远轻轻碰了一下,不舒适的转动一下。

  白乐远立刻收回手:“活得。”

  他矜持地从西装的口袋里取出洁白的手帕,擦了擦手指,给出自己的结论:“不过冷冰冰的,不像是活人。”

  荆戊挨个观察一番,发现其实墙壁上的眼睛仔细看有不同。

  有的是双眼皮,有的是单眼皮。

  有的眼角有皱纹,有的眼睛上有雀斑,有的眼睛下有泪痣。

  但是无一例外,他们紧闭着,而且或快或慢地转动着眼球,仿佛沉睡在一场永远醒不过来的梦境里。

  “为什么眼睛是闭上的?”荆戊十分不解。

  闭上的眼睛是否有什么象征意义?

  走廊两边房间里有巨大的眼球在偷窥,那些眼睛都是睁开的,那又象征着什么?

  荆戊从走廊这一头,走到了那一头,观察完了整个走廊,也用眼角余光看完了房间左右里巡逻的大眼球。

  与走廊上的眼睛不同,房间里的眼球总给荆戊一种熟悉感,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发现房间的大眼球似乎都是双眼皮,都很相似。

  得想办法进去看看。

  荆戊想,房间里一定有关键信息。

  他瞥了一眼旁边,越金儃和白乐远也跟了上来,各自盯着不同的方位在研究着什么。

  再看看房间里的大眼球,眼球对他们三人各有偏爱,眼神落在他们身上,仿佛在警戒三个有前科的小偷。

  “你看看地上,这张照片后的眼睛似乎有点不一样。”荆戊用脚点了点地上的一张照片。

  照片在越金儃的脚边,他距离更近,也没多想,便弯腰去撕照片。

  就在这时,荆戊走过去,从越金儃身边一蹭而过,手里的一张照片从他离开后便消失了。

  原本埋头在琢磨地上照片的越金儃猛地站直,瞪着荆戊:

  “你摸我屁股。”

  “没有啊。”荆戊眼神无辜,一扭头就看向兴致勃勃看戏的白乐远,“可能是白乐远摸的。”

  白乐远:“……”

  看戏好看,但是被动参与进来背锅就不开心了。

  白乐远委婉道:“我不喜欢男人。”

  虽然委婉,但那谴责的眼光仿佛在直白地说:这里就三个人,不是我不是他,还能是谁干得?

  令人意外的是,越金儃闻言,只看了看两人,然后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再次弯腰把脚下的照片撕下来,认真研究地板上的眼睛去了,没有再追求是谁摸他屁股。

  白乐远莫名有些失望,还以为会有一出好戏看呢。

  三人继续分工合作,埋头各忙各的。

  然而没到一会,荆戊突然扭头怒视越金儃:“你摸我!”

  “我是那种人吗?”越金儃手里捏着一叠照片,闻言语气平淡不惊,甚至头也没回,

  “可能是白乐远摸得。”

  白乐远:你们这对狗男男,为什么总是污蔑他!

  再一看,白乐远突然想笑。

  越金儃屁股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贴了一张照片。

  荆戊可真狠。

  这鬼地方到处都是摄影师的照片,谁知道照片贴屁股上会不会被盯上。

  刚刚荆戊叫得凄惨,原来是贼喊捉贼。

  结果荆戊愤愤然一转身,屁股上也被贴了一张照片。

  这一次白乐远真憋不住笑出声来,为了掩饰,连忙用手捂住嘴唇假装咳嗽两声。

  这俩狗男男一个比一个带劲。

  互相骚扰互相贴照片对坑,真有意思。

  白乐远突然觉得被污蔑也不要紧了,就当做看戏的票了。

  “你看,这只眼睛像不像你?”荆戊突然指着一只轮廓比较硬朗的眼睛冲越金儃招招手。

  “是有点。”白乐远首先凑过去,看看地上的眼睛,又对比越金儃的眼睛,指向眼角内侧的位置:“这里有颗小痣。”

  越金儃的右眼有颗小痣的位置很特别,是靠近鼻梁的方位,因为鼻梁挺拔,有时投下阴影会把小痣遮挡住,不是很明显。

  “确实像我的右眼。”越金儃闭上眼睛,站在照片旁,对比一看弧度更像了。

  三人又找了一番,却没找到越金儃的左眼,旁边的一只眼睛是陌生人的,与三人中的任何一人都不符合。

  “这意味着什么?”荆戊用手机把地上的眼睛拍下来,又靠近越金儃对着他眼睛一阵拍。

  “会不会是在暗示,我们其实都是在做梦?”

  越金儃:“再找找其他的,说不定还有你的眼睛。”

  三人在走廊上走了一个来回,开始清理地上的照片,重点寻找眼睛。

  白乐远落在最后面,偷偷瞅着前面的两人,一个人偷着乐。

  眼看一边走,两人背后的照片越来越多,彼此之间交谈融洽还以为兄弟感情多默契,其实互相迷惑做着假动作。

  一条走廊上的照片越来越少,白乐远终于忍不住了:“哎呀,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地上的照片似乎越来越少了。”

  都到两人背后去了。

  相爱相杀,可真得劲!

  白乐远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现在格外好奇,如果事情被他挑明,两人会不会又来一出激情对打。

  “不要紧,没照片正好方便寻找眼睛,还有墙壁上的没撕呢。”荆戊往尽头401的房间一指,“不如你从那边开始,我们从另一头开始撕,这样快一些。”

  至于为什么不跟越金儃分开,当然是为了方便互坑。

  白乐远是如此理解,等着看好戏的他也就十分配合,笑呵呵地答应了。

  白乐远独自返回靠着电梯方位的401,等他一转身,背后贴满了照片。

  从背后到屁股,满满当当,层层叠叠,仿佛成了一面公告栏。

  白乐远自己浑然不知,还乐颠颠地在看另外两人的笑话。

  荆戊和越金儃相视一笑,为彼此的配合用眼神击掌。

  门后,眼球齐齐朝着白乐远看了过去,眼神火热而专注,其中还夹杂着莫名的东西。

  白乐远上蹿下跳地移动,眼球也跟着左右移动。

  荆戊和越金儃很快又找到了荆戊的眼睛,单独的左眼,没有右眼。

  荆戊不打算继续在走廊上寻找,他准备进房间了。

  一个眼神,逐渐默契的搭档越金儃就看出荆戊挑选的房间,靠近楼道口最尽头的407房间。如果有危险,从这里逃跑也最方便。

  越金儃突然对着407房间主动发起攻击,射出飞镖,天女散花一般,袭杀而去。

  仿佛触发了杀机,走廊间的所有照片齐齐飞散而起,形成一股纸质的龙卷风,朝着越金儃席卷而来。

  门后的大眼球,猛然全部变成了血红色。

  越金儃游刃有余地处理着,一直逼得大眼球终于按捺不住,从房间里冲了出来。

  趁此机会,荆戊冲进了407。

  他等得就是这个机会。

  推开房门,正对着房门的窗户像是大大的遗照相框,挂着的窗帘上也是一幅巨大的黑白照片,是游鹤山的头像。

  荆戊刚刚踏入房间,原本安静的房间开始苏醒,躁动。

  电视猛地打开,黑白色的PPT一张张闪过,依然是游鹤山的照片,但是拍摄手法却不像是游鹤山的风格。

  也或许是荆戊没见过的,游鹤山早期的摄影作品。

  荆戊知道房间里可能因为照片会有一个复制人,保持着警惕,先观察电视里的照片。

  电视里放得好像是一个电子相册,记录的是游鹤山的一生。

  很多照片非常老,有明显的破损和污渍,已经无法修复。

  荆戊看到了游鹤山的童年,长得粉团可爱,被父母抱在怀里拍着全家福。他的父亲也与游鹤山十分相似,只是留了大胡子,发型也比较具有时代感,还是可以轻易区分。

  再往后,荆戊看到了游鹤山的青年,阳光灿烂,笑容明媚,与自己的三个兄弟搂在一起合影。看得出这个时候的家境不是很好,衣服还有补丁。

  这一系列的照片应该不是游鹤山拍照的,他是被拍摄的主角,被记录了从小到大的成长历程。

  与兄弟,与朋友,与父母。

  从婴儿车,到野外的树上,到校园里,再到病床上,坟墓里。

  游鹤山的兄弟病倒了,不治而亡,年纪轻轻就去世了。母亲受不了这个打击,也病倒了,一病不起,照片里阖家欢乐的笑容从此消失了。

  再后来,照片里时不时出现的父亲也消失了,拍摄的角度看起来像是搭在三脚架上的自拍,偶尔是游鹤山自己拿着相机对镜自拍。

  画面没了各种各样的变化,也没了欢声笑语的氛围。

  后面又发生了什么?

  荆戊在房间里没找到相应的内容,只能计算着去下一间房。

  荆戊走出706,越金儃遛狗似的,游刃有余地遛着大眼球,看到荆戊走出来还往下一间房走,顿时知道任务没有完成。

  荆戊冲越金儃比了个手势,然后突然朝白乐远冲过去。

  白乐远背后一大叠照片,手里一大堆照片,看起来像是要被照片淹没了。

  “啊,你怎么进去的?”他后知后觉发现,荆戊是从房间里出来的。

  “马上你就知道了。”荆戊快速上去,对着白乐远朝房间里随机一脚,“嘭!”的把白乐远跟皮球似的踹进球门。

  “啊——你个坑货要人命啊——”白乐远在空中一阵尖叫,眼看要与房门后的大眼球零距离贴贴,突然被荆戊拉了回来。

  “咦,你什么时候给我系的绳子?”白乐远险而又险地跟大眼球擦肩而过,被荆戊又给拽了回去,这才发现自己后腰被荆戊系上了一根眼熟的白色绷带。

  “这不是那个家伙的绷带吗!”

  荆戊胡乱嗯嗯几声:“喜欢这种飞翔的感觉吗?”

  白乐远:“不喜欢!你放开我!还有我身上哪里来的这么多照片,是不是你干的?!”

  这么一飞一甩,背后的照片甩飞几张,白乐远终于发现自己背后的秘密了。

  “喜欢啊,再让你体验一下。”荆戊再次开始把白乐远踹飞,然后拽回来。

  白乐远:“啊啊啊啊——”

  大眼睛虎视眈眈瞪着他,眼球上竟然不科学的裂开一张长满利齿的嘴巴,眼看着就要把白乐远一口吞下去。

  荆戊再次拽回来,换了一间房又开始把白乐远当风筝放。

  走廊里回荡着白乐远的尖叫声,以及“咚”的一声撞到眼球的声音。

  第三个眼球原本以为跟前面一样只是调戏,没打算搭理,没想到被砸了!

  砸地都充血了!

  荆戊再次放风筝,竟然又是对着同一只!

  “咚!”

  再换一只,“咚咚咚——”

  大眼球忍无可忍,冲了出来!

  荆戊一脚把白乐远踹向越金儃,越金儃拽着白乐远开始遛眼球,荆戊冲进了房间。

  时间非常紧迫。

  荆戊快速查看照片,记不下来就取出手机一阵拍照录影,一间房看完赶紧冲进下一间房。

  走廊上回荡着白乐远的惨叫:

  “为什么总针对我?”

  “为什么要杀我?”

  “为什么又杀我?!”

  荆戊利用白乐远,也是想试探这个住在六楼的大鬼,他不相信对方仅仅是恋爱脑那么简单。

  这一次,他终于看到了真相。

  眼球各出奇招,有的是利齿大嘴,有的是血色毒雾,有的是飙出诡异触手,毫不留情对着白乐远围攻。

  白乐远明明被攻击的脖子断了,心脏被捅了,脑袋都掉了,依然还活蹦乱跳。

  虽然知道他已经死了是鬼怪,但是鬼怪也有致命点,白乐远却似乎根本不存在致命点。

  看他脑袋掉地上在哀嚎,血都没多流一滴;

  手脚断了自己蠕动着爬回去复原,比丢了的狗还知道回家的路。

  能住六楼果然是名不虚传。

  他仿佛是杀不死,伤口复原的速度也极快。

  难道是因为肾好,肝也好,血条无限长?

  海王开后宫难不成还可以续命?

  但海王不已经死了吗?

  荆戊忍不住大喊:“对着他的第三条腿打!”

  荆戊严重怀疑,白乐远之所以一直没死,因为致命点并不是常规的头手脚,这么风流的男人,最看重的当然是男人的第三条腿。

  白乐远急了,脑袋飞回脖子上大喊:“我擦,你太狠毒了吧!”

  荆戊眼看白乐远拉走所有仇恨,索性在一旁看戏:“你生前也这么厉害吗?”

  “你是说死不了吗?”白乐远被眼球围攻着,蜂拥而上的一阵啃食,导致身体再次散架的四分五裂,掉落的满走廊都是他的尸块,但奇怪的是依然没有血液。

  “我生前如果这么厉害,又怎么会死!”

  白乐远自我感动道:“现在,可能是我的爱人们在暗中保佑我,祝福我吧,我就知道,她们终究是爱我的。”

  荆戊耸耸肩。

  是啊,爱你爱到杀死你,某种角度来说,也是极端了。

  “能者多劳,帮个忙,拖住他们,我下去看看。”荆戊已经大概知道游鹤山的故事,打算速战速决,下三楼看看。

  白乐远掉落在地的断手坚强地站起来,冲荆戊比了个OK。

  “这么好说话?”荆戊一边说一边朝楼道移动。

  “不早点解决,死得还得是我。”白乐远气喘吁吁,断肢汇聚到一起,又再次被打散,生命力十分顽强。

  “虽然不知道你俩做了什么手脚,但肯定是你们干得。我自从搬到这个酒店,跟其他邻居和平相处,不是你们搞的鬼我哪至于一天死这么多次。”

  被眼球们打得有多惨,白乐远就有多后悔。

  热闹果然不是那么好看的,看热闹就得付出代价。

  荆戊刚退到安全门边,猛地突然后退。

  “有人!”

  门后,一个年轻的女孩缓缓走了出来。

  正是那个在会议室里一直沉默的眼镜妹子。

  荆戊脚步不动声色后退,保持距离道:“美女姐姐你好,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不安全哦。”

  眼镜妹子表情平淡看不出喜怒,看着荆戊:“怎么不安全?”

  “可能见鬼哦。”荆戊往身后走廊的位置一指,“你看,那边就有个好吓人好吓人的鬼。”

  “是吗?有我吓人吗?”眼镜妹摘下了那副用来伪装的平光镜,露出本来的模样。

  看着她的双眼,荆戊终于知道为什么看那只眼睛很眼熟了。

  摘下眼镜的眼镜妹,长得像是女装版的游鹤山,而且是更年轻,更稚嫩的女装版。

  那只眼睛就是她的,尤为像游鹤山。

  荆戊曾经在四楼看到过游鹤山密密麻麻的大头照,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他的眼睛,差点造成了精神污染。

  而那副眼镜也很熟悉,就是荆戊看到的在401门后面书桌上的眼镜。

  “如果你想找游鹤山,这是你们父女之间的事。”

  “不,我们之间的事已经解决了。”女孩摇了摇头,慢悠悠把眼镜习惯性地戴了回去,“现在该解决的是我们之间的事。”

  “我不希望自己是杀人犯的事被人知道,而我相信,只有死人可以永远保守秘密。”

  气氛顿时紧绷起来。

  荆戊缓缓后退,女孩步步紧逼。

  看着荆戊似乎在示弱,女孩嘴角微微勾起:“我希望速战速决……”

  荆戊看着女孩走进走廊,走过了安全门,计算好位置,对着身后比了个手势。

  “闪开!”越金儃一声厉喝,荆戊看也不看快速窜进身后的房间里,“小心眼球!”

  暗中低调多时的越金儃猛地暴起,冲过来就是一脚飞球,把白乐远的断头从远处踢了过来。

  荆戊快速闪身,眼睁睁看着一颗圆滚滚的头颅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落到了眼镜妹的怀里。

  眼镜妹被越金儃的话语误导,还以为越金儃踹过来的圆溜溜的东西真是自己的眼球,下意识伸手接住,没想到接住后一看,是一颗男人的头颅。

  而白乐远一阵天旋地转后,再稳定下来时,感受到了一阵温软的馨香。

  他睁开眼,看到了一张面无表情的少女的颜值。

  白乐远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头颅在哪里,他下意识往前看了一眼:“好平……”

  眼镜妹抓着头颅的手瞬间用力,恨不得把白乐远的头皮抠下来。

  白乐远连忙改口:“不过我喜欢!”

  眼镜妹的眼神越发阴冷:“去死吧!”

  “好酷!我喜欢!”白乐远更兴奋了。

  眼镜妹子阴森森看着他,冷冷吐出两个字:“渣男。”

  伸手对准墙壁把白乐远砸了过去,谁知白乐远的头颅如同一颗橡皮球,在墙壁上咚地撞到后,又弹回了眼镜妹的怀里,还来了一顿深情表白。

  “我虽然花心,但我对每个女孩都是真心的,严格来说,我也不渣。”白乐远摇头晃脑在眼镜妹的怀里乱动,不知是不是有意,在她胸口蹭来蹭去。

  “小美女,认识一下,我叫白乐远,是个高级女士酒销售。我身高187,体重137,长度18.7,持久度……”

  “滚!”

  “快走快走,不能当电灯泡,影响人谈恋爱会被驴踢的。”荆戊招呼着越金儃赶紧离开。

  这声音传入眼镜妹的耳朵里,更加暴怒:“今天你们一个也别想走,都给我去死!”

  白乐远在她胸前兴奋地乱扭:“爽死吗?我喜欢!”

  “咚!”

  在这一刻,荆戊终于认可了白乐远这个同伴。

  不为别的,单纯因为一个字:骚。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古人说得果然有道理。

  荆戊真心为他呐喊:“白乐远加油!早日收她当你的第18号女友!”

  “第38号!我女朋友已经有37个啦!”白乐远刚说完,又是一声“咚——”。

  很好忽悠,也很好挨打。

  想起四楼的特殊属性,门后的眼球都是眼镜妹的复制体,白乐远的体质也很特殊,各有奇招。

  一个可以无限恢复,一个可以无限复制,谁能赢?

  荆戊深感遗憾:“可惜不能直播,不然开个赌局岂不是赚翻了。”

  “网络赌博也是违法的。”越金儃纠正这个法盲。

  “我错过了多少赚钱的商机啊。”荆戊捶胸顿足,暴富的机会就这么眼睁睁从眼前溜走。

  越金儃冷冷道:“刑法一整本都是,你可以试试。”

  荆戊竖起大拇指:“很刑。”

  荆戊跟越金儃的脚步声“蹬蹬蹬”下三楼,头顶上是白乐远被暴揍的“咚咚咚”声音,其中还伴随着白乐远动不动销魂的笑声和深情的表白,让人忍不住怀疑四楼是个怎样的非法场所。

  看来以后电话鬼需要限制一下使用词汇,不然迟早酒店会因为被人怀疑涉黄而举报。

  此时的荆戊,已经开始安排电话鬼的正经工作了。

  这就是他对同伴的安排,都是一家人,都干一家活。

  能者多劳,白乐远这么能干怎么能只做八卦接线员监控员呢,得把他的服务精神拿出来,争取当酒店的第一位金钥匙服务员。

  “对了,四楼房间里有什么?”楼道里,越金儃抓紧时间问道。

  “有一个故事。”荆戊想起了,忍不住一声叹息。

  四楼一整楼的照片,主角都是摄影师游鹤山,每个房间是他不同的阶段。

  少年,青年,恋爱,结婚,婚后,临死前。

  少年时期,游鹤山的父亲为了梦想南下,只给他留下一台相机,然后一去不回。

  这时候他的照片里更多的是身边的亲人,母亲,奶奶,祖父祖母,都是绝望而悲伤的。

  青年时期,游鹤山也迷上摄影,随时随地带着相机,拍着生活中的一切。

  他的照片里多了一个女主角,认识了自己的所爱。

  然后,讲故事的主角变成了一个女孩,是荆戊在最末尾的房间看电视里的电子相册时的背景音,荆戊特意用手机录音了,这时直接点击了播放。

  猩红的楼道间,女孩幽幽的声音如同山上的冰水,流入四肢百骸,带着刺骨的冷意。

  “我来讲一个故事,一个叛逆的女儿,一个懦弱的父亲的故事。”

  “从前有个父亲,原本有一个贫穷但幸福的家庭。他父亲早早离开,母亲因病离世,但是遇到了一生挚爱,治愈了童年创伤,过得很幸福。”

  “后来,他们有了一儿一女。女儿乖巧成绩好,儿子活泼调皮喜欢看赛车。”

  说到这里的时候,女孩的声音甜蜜,还带着快乐。

  然后,突然急转而下,声音变冷。

  “有一天,父亲受朋友邀请去拍赛车,他儿子想去看,便带着一起上路。看赛车的时候,两父子很开心。回来的路上,父亲跟朋友聚会还喝了点小酒。”

  “然而就是这点酒,让父亲在晚上遇到大卡车时,一个急转弯撞到了高速路的护栏上,正在睡觉的儿子从车窗弹射出去,当场死亡。”

  女孩小声地抽泣着,带着无尽的悲痛,一直持续了好几分钟的时间。

  等她情绪慢慢平缓,女孩整理了一下情绪,继续说道。

  “办完儿子的葬礼,父亲带着相机出去工作,到处接活说是为了养家,但是永远不再归家,听到妻子重病的消息也没有回来。

  “等到女儿也送走母亲,办完母亲的葬礼后,一夜长大。”

  “女儿打听到了父亲摄影的新地方,悄悄跟了上去。”

  “她跟着父亲,去了山坡上,看到父亲在聚精会神的拍悬崖上的鸟时,女儿心里的恶魔苏醒了。”

  “你猜,女儿做了什么?”女孩古怪地笑了一声,咯吱咯吱的笑声带着癫狂的意味。

  “她冲上去,在后面推了一把。”

  仿佛彻底失去了所有的情感,后面女孩的声音变得毫无感情,仿佛一个机器人。

  “女儿知道,父亲一直到死都不知道是谁推得他,这并不重要。”

  “父亲眼睁睁地看着母亲死去,而女儿眼睁睁看着父亲死去,没有拨打求救电话,也没有送他去医院。”

  “然后,女儿拿起相机,拍下父亲死亡的那一刻,把父亲放在母亲和弟弟身边,以后,他们永远在一起,再也不会分开。”

  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直到消失。

  后面,只有电子的滋滋滋滋声。

  荆戊掏出唯一带走的一张照片,一张全家福照片,是游鹤山与妻子孩子们笑得最开心的照片。

  照片的背后,用铅笔写着一行稚嫩的字体:

  “我有一个幸福的家庭。温柔的妈妈,可爱的弟弟,还有爱笑的父亲。”

  然后,“爱笑”被划去,用口红改成新的字体“沉睡”。

  永远死去的父亲,永远沉睡的父亲,才能永远留在家里,陪伴在身边。

  透过照片,荆戊仿佛能感受到女孩带着哭腔的控诉:懦夫!

  永远只会逃离的懦夫!

  游鹤山的父亲逃离的是家里的困境,四个嗷嗷待哺的孩子,一个多病的妻子,养不起家,借口南下永远逃离;

  游鹤山逃离的是僵硬的夫妻关系,冷漠的亲子关系。

  妻子在幺儿车祸去世后得了抑郁难以面对,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以及自己失误造成的车祸让他难以面对自己,选择用兴趣爱好麻痹自己,跑得远远的,纵情山水,抛弃所有烦恼,也抛弃了所有的责任。

  游鹤山与妻子因为摄影相知,因为摄影相爱,却也因为摄影心生怨恨。

  游鹤山因为摄影离心离家,也因为摄影彻底葬送性命。

  可这是摄影的错吗?

  不,并不。

  荆戊什么都没说。

  幸福大都是相似的,不幸各有各的不幸。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哪怕女孩的做法触犯法律触犯伦理,但该审判她的也不是荆戊一个旁观者。

  越金儃同样没有多说什么。

  他只是把全家福的照片重新还给荆戊,对此事便不再提。

  越金儃知道,荆戊这张照片不是给自己准备的,是给酒店的某个鬼怪准备的。

  该面对的还是得面对,但那是得由当事人自己面对。

  游鹤山逃离了一辈子,哪怕是死后也逃不开,终究得面对。

  很快,两人就到了三楼。

  “这么多玫瑰,还挺浪漫。”越金儃推开三楼的安全门,看到门后的场景,讶异道。

  走廊洒满了玫瑰花瓣,玫瑰花瓣上多了斑斑点点的红色,弯下腰用手指沾了沾,是血液。

  荆戊抬头,看到了与之前不同的一幕。

  “好多黑气球。”

  头顶是密密麻麻的头颅气球,头发在往下飘荡。

  女孩子的头颅被做成了气球,闭着眼睛,神态安详,头颅断截面不断地有水和血液往下滴落。

  这个女孩的面孔荆戊很熟悉,连越金儃也熟悉,正是酒店的新任前台小姐姐白柳燕。

  两人一起走进走廊,黑色气球感受到了生人的气息,猛地睁开眼,齐齐低头看了过来。

  此时的白柳燕并不认识荆戊,对他不但没有好感,眼里满是杀意。

  掌控三楼的正是那位把他们拉入故事的喝茶中年人,看似笑得像个弥勒,对二人的杀意却也是最浓厚的。

  “你玩过游戏没有?”荆戊对大名鼎鼎的人头气球充满了兴趣,这种兴趣,体现在了另一种想尝试的欲望上。

  “就路边摊那种射击气球的游戏,射中多少个有奖品的。”

  “没有。”越金儃听到这话时,已经猜到了荆戊想干什么。

  他抬起头看着天花板上密密麻麻飘着的人头气球,突然有些同情对方了。

  荆戊:“那趁此机会,比一下?”

  同情归同情,男人的胜负欲不能低估。

  越金儃快速把微妙的同情抛在脑后,默默掏出各种奇形怪状的飞镖递给荆戊,认真道:“十个一轮,谁多谁赢。”

  “行,输了就给酒店扫一个月的厕所。”

  “赢了呢?”

  “赢了给酒店当一个月的老板。”

  “行!”

  等等,这不怎样都是酒店得利?

  关键是这酒店是荆戊的,又不是自己的?

  越金儃皱起眉头,有些怀疑自己又上当了。

  “你可以当老板后,让我去扫厕所呀。”荆戊笑得温柔,提议道。

  他才不会告诉越金儃,如果是自己去扫厕所,根本不需要动手,酒店的厕所可以自动清理。

  但是换成越金儃,那可就不一定了嘿嘿嘿嘿……

  越金儃突然笑了。

  “好。”

  酒店是荆戊的,又没说鬼怪都是荆戊的,自己想怎么使唤,还不是一拳头的事?

  更何况,组织里那么多人,还解决不了一个厕所?

  越金儃在心里得意一笑。

  到时候,把全组织的人都叫来酒店上厕所!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