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要逃吗?

林倾白未说一语, 只是过了许久才单手撑着地面站起身,摇摇晃晃朝来时的路向回走。

凉瑶楚连忙跟在林倾白的身后。

林倾白的身影憔悴, 一身白衣走上两步像是要随风飘走那般。

凉瑶楚看的心惊胆战, 生怕林倾白走着走着就晕倒了,却没想到他愣是撑着一口气走到了魔皇王宫之前。

遥遥走到寝殿之前就听见里面传来一声砰的一声巨响。

瓶瓶罐罐摔碎的哗啦声,继而是阎秋司暴怒的声音。

“是谁放走的!!!是谁!!!”

“找不到他, 我会把你们一个一个都碎尸万段!!!”

“来人!!!”

站在殿外的人也是各个缩着头, 人人自危。

坊站在殿外的走廊前,搓着手心慌的来回走动, 脸吓得煞白。

林倾白摇摇晃晃的从远处走来, 也不知道是哪个小侍卫先看见了林倾白。

忽然高喊了一声:“那是不是仙尊!!!”

坊猛地抬起头, 看见了远处有一个人走来, 风吹动着他的白衣, 显得他身影消瘦。

坊一下就看清楚那是林倾白,她如临大赦, 立刻转过身对身后的人说:“快!!!去通知王上!”

说着坊便两步冲到了林倾白的身前,忙不及的对林倾白说:“仙尊!您去哪了!您把王上急的都要杀人了!!!”

“.........”

林倾白却是没有说话。

坊这才注意到林倾白的脸色苍白, 发丝凌乱, 眼睛泛红, 一向干净不染尘的衣服却沾染了尘土,最关键的是林倾白的那双手也不知道经历了什么, 一滴滴的往下滴血。

坊看的心惊胆战,正要开口继续问, 林倾白的脚步却忽然顿了住, 目光定定的望着远处。

坊他目光的方向望了过去, 阎秋司已经站在了寝殿之外, 风吹起他周身的风沙, 也拂起了黑色衣摆。

他就像是一只暴怒的狮子,一身几经疯魔的戾气,手紧握成拳,却在看见林倾白的时候,猛地顿住了脚步,双目血红的望着林倾白一步步的朝着他走进。

“师父.......”

阎秋司低喊了一声,大步的朝林倾白跑来,带起了一身的风尘寒气,未等众人反应过来,他便已经大手一扬弯下腰将林倾白横抱了起来。

一阵风吹过,林倾白的身子轻薄如纱,在阎秋司宽厚的怀中单薄又消瘦,被揽住了腰间,像是深怕他会丢了那般紧紧的拥住。

这一次林倾白没有反抗,而是由着阎秋司的力道,头靠着他小徒弟的肩头,纤细双手环住了阎秋司的脖颈。

察觉林倾白的身体情况不对,阎秋司再也顾不得其他,快步的朝寝殿中走,一边高声对旁人说道:“叫大夫来!叫大夫!!!”

下人立刻反应过来,四处跑着散开,去叫大夫的叫大夫,跟着阎秋司的身后跟在阎秋司的身后。

阎秋司一脚踹开了殿门,抱着林倾白跑到了床边,小心翼翼的将林倾白放到了床上。

他抬起双手抚开了林倾白的脸上被虚汗汗湿的碎发,目光来回的在林倾白的身上打量,生怕林倾白受了什么重伤。

他没有怪林倾白偷偷的跑走,也没有气恼林倾白让他着急了,而是望着林倾白苍白的脸色,目光中的戾气尽散。

直到阎秋司看见了林倾白鲜血淋漓的手,眼眸一下变成了血红色,他声音颤抖的问道:“师父,你这是怎么了.......”

林倾白倚在床头,脸色苍白,一双漂亮的眼眸望着他,没有说话。

阎秋司蹲在林倾白的床边,

难得也没有继续追问。

他垂下头,单手撑着床帏,闭上眼睛深吸了两口气,转过身冲身后的下人喊道:“将药酒拿来!”

下人立刻又慌得去找药酒,而后将药盘端了过来,上面放着药酒,钳子,绷带等各种东西。

下人蹲在一旁抬手就要给林倾白包扎,却被阎秋司一把拿过了药盘,低声说了一句:“滚!”

那下人身子一抖,吓得如同见鬼一样,手抖了两下垂着头走了。

阎秋司接过药盘,半跪在林倾白的身前,双手小心翼翼的捧着林倾白的手,喉结艰难的滚动。

林倾白的手和他的手不同,他们二人同样上战场征战过,他的手上常年征战满是薄茧,伤的伤,破的破,而林倾白的手指纤细,犹如葱尖一般白嫩。

在凡间是阎秋司还小,就喜欢牵着他师父的手。

师父的手总是冰凉,但是握着他的时候却很是有力。

现在那一双莹白的手指上却扎满了玻璃碎屑,割的血肉模糊。

阎秋司紧握着林倾白的手,抬手拿起了一旁的钳子,小心翼翼的挑起林倾白皮肉中一块碎屑,怕林倾白太痛了,他还轻轻的对着林倾白的伤口呼气。

周围的下人都看呆了眼睛。

方才阎秋司得知林倾白不见了,一身的怒气恨不得将房顶都冲翻了,他发疯一般的掀了殿中的桌子,手中拿着若鬼,要杀了值守不利的将士。

所有人都毫不怀疑若是找不到林倾白,阎秋司就要屠了这三界寻人。

而现在林倾白回来了,他是一句重话都没有舍得对他的师父说,还半跪在地上给林倾白挑手上受伤的玻璃。

阎秋司俯身在林倾白身前,大约是有了小半个时辰才将林倾白的双手包扎好。

他抬起头,一双黑黝黝的望着林倾白,低声的问道:“师父,疼不疼?”

林倾白垂着眼眸望着他的小徒弟,眼睛皆是柔光,眼眶渐渐泛起了红色,他抬起手,用那个缠着绷带的手轻轻的抚摸着阎秋司的脸颊。

阎秋司一愣。

这些日子林倾白对他冷眼相待,现在却是忽然又露出了温和的目光。

他不明白是为何,却生怕林倾白会忽然走了,于是他紧紧的捂住了林倾白的手,脑子里竭力的想着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好的事情,让林倾白原谅他了。

可是,他这个人一身的暴戾,想了很久也没想出来自己做过什么好事。

是这几日的饭菜好吃?

还是他方才给林倾白包扎的不痛了?

.......

阎秋司也不想多想了,他抬手捂住了林倾白抚在他脸上的手,大手在林倾白的手背上轻柔的抚摸着,声音低哑近乎哀求的对林倾白说:“师父,留在我身边,好不好.......”

林倾白的眼睛瞬间就红了。

审讯镜中他看见阎秋司一身的伤。

那么小就受尽了折磨,被他的阿娘一刀刺中了肩头,却连眉头没有皱一下。

这千年以来,阎秋司早已经不知道痛为何物了。

他站过战场上,不惧刀剑,不惧生死,方才却手指轻颤的捧着林倾白手上那不过是玻璃扎破的伤口,不知所措,小心至极。

林倾白看着看着便觉得心中痛的厉害,方才在审讯镜面前的痛,如今在面对阎秋司的时候却痛的更加的撕心裂肺。

那是他的安儿.......

他的安儿本来应该活的善良单纯,为何会一步步的走到了今天.......

心脏开始剧烈的疼起来,那一把刀又开始割他的血肉了。

林倾白的脸色瞬间变的煞白,这一次在阎秋司的面前,他痛的怎么都止不住了。

他挣脱了阎秋司紧握着他的手,抬手捂住了心脏。

阎秋司脸色一慌,坐上前一把抱住了林倾白。

“师父,你怎么了?”

他拥着林倾白,手指颤抖的按揉在林倾白的胸口上,急的额头上都冒出了汗。

可是还没有揉几下,林倾白忽然狠狠的拽了一把他的衣袖,抬手紧紧的捂住了嘴巴,喉结剧烈的滚动着。

阎秋司瞬间明白了,他一手扶着林倾白的身体,挪不开身,只能高声的喊着:“坊,将唾壶拿来!快!”

坊连忙转过身,慌得来回找唾壶。

阎秋司心疼他师父,知他师父爱干净,转过身低声对林倾白说:“师父,你想吐就吐,我等会让下人清理,无事。”

林倾白却是紧闭着眼睛不愿意,他的胸口猛烈的喘息,直到坊将唾壶过来,阎秋司递到他的身前,他猛地俯下身,对着唾壶吐了起来。

林倾白这几日身体不好,没有吃什么东西,吐得很艰难。

他脊背消瘦,阎秋司给他拍背的时候,手掌能够清晰的摸到林倾白后背的脊骨,那双蝴蝶骨突出,不停的颤抖,当真像是一对蝴蝶翅膀那般伏起落下。

手下的触感另阎秋司心中发颤,他一手用力的拥着林倾白的腰身,另一只手上一下下给他师父顺着后背。

林倾白难受的厉害,胃里没什么东西,吐完了胃里还是止不住的翻涌,像是要将胃腹都倒个头。

“咳咳咳咳咳.......”

林倾白不停的干呕呛咳,阎秋司皱紧了眉头,心疼的厉害,手上用力的抱着林倾白的身子。

他的左手触在林倾白的胃腹上,只觉得林倾白的胃腹好凉,就像是踹着一个冰块一样,柔软的皮肤在剧烈的起伏。

阎秋司反应过来,手掌立刻暖在他师父的胃腹部,力道适中的按揉着,想要让他师父好受一些。

林倾白的身体随着呕吐的力道剧烈的颤抖,似要碎了。

以往林倾白不是没有吐得这么厉害过,可是阎秋司却少有如此慌张过。

阎秋司眉头紧皱,抬手抚过林倾白的脸颊,一声声的唤着林倾白:“师父......师父.......”

林倾白的脸色苍白的没有半分血丝,额头上难受的尽是虚汗。

忽然阎秋司手掌下的胃腹猛地收缩了一下,林倾白的身子朝前一倾,哇的呕了一口,一股浓烈的血腥气袭来。

阎秋司手上的动作一顿,双目中渐渐漫上了血红,瞪大双眼的看着林倾白。

唾壶里染上了血色,一滴滴艳红的血迹顺着林倾白的嘴角滴了下来,滑到了阎秋司的手上,又落到了锦绣的床单上。

阎秋司抬起手,看着染红了他指尖的鲜血。

血迹温热,激的阎秋司的手指克制不住的颤抖。

林倾白的身子却在这时猛地一软,倒在了阎秋司的身上。

阎秋司喉结滚动,一点点的挪下目光,望向林倾白的面庞。

林倾白靠在他的胸口,双眸紧闭,脸上没有半分的血色,甚至连胸口的呼吸都变的微弱,嘴角残着艳红的血迹,似雪地中盛开的艳花,

阎秋司呼吸颤抖,一把抱住了林倾白如雪身体,双手用力的箍的林倾白的后背,手掌的鲜血染红了林倾白的白衣。

他的胸口剧烈的起伏,声音嘶哑的对着殿中早已傻眼的下人暴喊出声:“大夫呢!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