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樊把仲尹夏带回了别墅,长姐期间来过一次,被文森找了个借口拦住。

  长姐以为两个人正在复合期,仲尹夏心里太乱,需要冷静空间,犹豫之下还是离开。

  仲尹夏如同一个牵线木偶,麻木的接受着商樊的任何摆布。

  大多数时间里,他会抱着小团子一整天看着窗外的日升日息,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拒绝和任何人交流。

  商樊会在傍晚时带他去花园里散步,仲尹夏坐在常春藤秋千架上,抱着他的小团子,怔怔的想事,脑子里时乱时清醒。

  商樊不说话,安静的等他想累睡着了,摸一摸他紧闭着颤抖的眼睛,仲尹夏受到惊吓,搂紧怀里的小团子,力度用的太大,把胖喵勒的直龇牙咧嘴。

  商樊于是连碰也不敢多碰仲尹夏一下了,觉得仲尹夏变成了自己收藏在书房里昂贵易碎的瓷皿。

  他开始花费更多的时间陪着仲尹夏,不怎么说话,哪怕打开电脑劈哩叭啦的整理一天的文件,也要抬头第一眼就能看到仲尹夏。

  仲尹夏比他更加的沉默寡言,反应变得很迟钝,想事的时间越来越长,总是露出一副迷茫怅然的表情,似乎在努力的接受着什么。

  他的胃口也越来越差,手术的后遗症之一是不亚于孕初期的剧烈呕吐反胃。

  商樊又雇了好几个厨子,每天花费在仲尹夏多吃口饭上的精力,超出他谈两个月的生意,可仲尹夏仍然一天天的消瘦憔悴下去。

  商樊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因为仲尹夏吃饭太少而失眠。

  他后来找空跟保姆学会了做蛋糕,是仲尹夏最喜欢吃的草莓千层,耗费不少时间,做出了自己最满意最漂亮也最好吃的那一块,让保姆端给仲尹夏。

  甜品能愉悦人的心情,仲尹夏十分赏脸,拿起勺子准备品尝。

  保姆这个时候献起了宝,说蛋糕是商樊做的。

  仲尹夏很快放下勺子,像城堡里的白雪公主看到了皇后给的毒苹果。

  哪怕商樊在苹果里放了很多很多糖,可那糖对仲尹夏而言是非常苦的。

  不再喜欢商樊给的糖果只是其一,二是晚上睡觉时,商樊搂着仲尹夏,会让他一整夜一整夜的做噩梦。

  商樊于是再度失去了拥抱仲尹夏的权利,再是更多。

  仲尹夏睡着时,商樊会忍不住悄悄靠近他的脖子,想闻一闻那缕馥郁的果子香。

  可仲尹夏的原生信息素差不多被鸢尾花取代,百香果已经淡的无从捕捉。

  终于,乔恩拿来最后一次针剂时,商樊心里产生了强烈的动摇,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最初给仲尹夏注射安凛信息素的原本意图是什么。

  不想让仲尹夏离开,不同意离婚,修复好他和仲尹夏之间泾渭分明的界限。

  不是。

  不是的。

  97%的完美契合度足以让他跟仲尹夏产生旖旎浪漫的爱情,但他不再对文森说我如果能够喜欢仲尹夏就好了。

  这个假设已经变成威胁他的致命结论,求证的方法是几天后仲尹夏奄奄一息的躺在了血泊里。

  第五次注射安凛的信息素至关重要,这之后仲尹夏三天不能进食,只能靠输送营养液维持身体的基本机能。那天晚上,乔恩吩咐保姆要多给仲尹夏准备些食物。

  然后口诉给商樊之后的医嘱,商樊拿着笔记本认真的听和记,这时,卧室里突然传来一阵清脆的“哐当”声。

  商樊慌忙推开门跑到仲尹夏身边,保姆神色大变,赶忙跟他解释:“夫人不小心碰碎了碗。”

  商樊看了看仲尹夏无波无澜的脸,摆手示意保姆重新盛一碗汤,然后对仲尹夏说:“把手给我。”

  仲尹夏乖乖举起左胳膊,平铺手指。

  商樊又说:“另一只。”

  仲尹夏缓缓伸出了右胳膊。

  商樊找来医药箱,给仲尹夏割破的虎口处消了毒,贴上创可贴,一勺勺耐心的给他喂完了饭。

  他再站起身要离开时,仲尹夏破天荒的喊住他:“商先生……”

  商樊顿住脚步。

  “你以前是不是教训过我,我有我的Alpha,不许把针头往自己身上扎?”仲尹夏眼神很迷茫,真的在很努力的思考商樊是不是有说过这样的话,没有想清,不得不开口问他。

  商樊愣了一会,点头:“是。”

  “哦……”仲尹夏拖着长音,想通了困扰他好多天的事情。

  商樊目光如炬的看了他一会,有很多话要说,又无从说起。他默默的陪了仲尹夏差不多半个小时,乔恩说可以注射信息素了,商樊避去客厅给小团子喂猫粮。

  乔恩清点好东西,拿着针剂走到卧室门口,一股子浓烈的血腥味窜进他的鼻子,站在他身后的保姆吓的面如土色,惊呼了起来。

  商樊喂小团子的手猛的一哆嗦。

  那短短的几分钟时间里,仲尹夏躺在了血泊里。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商樊毫无实感,站起来时身子晃了一下,大脑一片空白,停止运转。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冲到卧室,怎么抱起仲尹夏的,所有的行动都变得迟缓而不真实起来。

  血腥味里混杂的一丝浅淡果子香最终拉回他的神志,他唯一的感知就是手一直在哆嗦,抱了仲尹好几次都没抱得动。

  仲尹夏脸颊上的血渍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乔恩慌张的伸出手,想帮忙接过仲尹夏,商樊这时才摇了摇头,终于把仲尹夏抱在怀里。

  仲尹夏当真变成了他手里易碎的瓷娃娃,身体轻薄的几尽透明,夏夜的晚风再如何温柔,也能吹散掉。

  商樊就那样一动不动的看住了仲尹夏,怕他只是一闭眼的功夫,人真会消失不见。

  乔恩给仲尹夏简单处理了腺体上深浅不一的粗糙伤口,和手上被碗片磕破的皮肉。

  商樊在仲尹夏回到别墅的那一天就下令所有人收起了针,刀,花瓶之类的锋利物品,仲尹夏只好摔碎了碗,在商樊让他伸出手时,划着胳膊的皮肉偷偷藏进袖子里一块碎片。

  他是用了多大力气去割伤腺体,以至于手掌都被反力切碎了纹路。

  乔恩后来告诉商樊,两分钟三十八秒,七道不知反复切割了多少遍的刀痕,才完成Omega腺体的最大程度损伤。

  仲尹夏被送进了重病监护室,商樊则久久的枯立在空荡荡的走廊,亲手推翻了心头高墙之上的最后一块瓦砾土石。

  狼烟滚滚的灰尘尽头,商樊从神台走下,终于承认,和仲尹夏的博弈,他从来一败涂地。

  那一夜是如此之漫长,但痛苦绝对不放过不好好相爱的情人。

  仲尹夏躺在手术台做了七个多小时的手术,商樊用一分钟不到的时间学会妥协,修直的脊骨里快速生长出一根软肋,他用手里还沾着血的碗片深烙下仲尹夏的名字,并祈求明天仲尹夏醒来了能够给个机会失物招领。

  他还祈求,明天的风一定要很温柔,天要很晴,阳光不能太刺眼,万物要十二分的美好,千万不能惊吓到他的Omega。

  并且,商樊也会在破晓的第一缕曦光里,学会跟仲尹夏一起养猫,给他的无尽夏浇水,做第二份最漂亮最好吃的草莓千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