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约定好第二天一大早就开车去临安县医院, 晚上11点,闻浅浅有些睡不着,思来想去干脆扎了个马尾出门, 准备在小区里跑两圈, 运动助眠。

  刚跑完半圈,转到房子的另一边,她下意识地抬头,就发现陆行宴家的灯也开着,在夜色中有些昏暗不清。

  想到今天在办公室,他跟着她和赵杉, 一遍又一遍看着父母出车祸的视频,要不是他心智坚定, 换成其他人, 估计早崩溃了吧?

  想到这, 她忍不住心一软,收回了迈出去的步子, 调转方向, 往回走。

  电梯“叮”地一声, 很快抵达, 她低头想了想, 还是轻轻敲了敲陆行宴的门。

  房间里很安静,她在门口并没有听见房间里的响动, 于是微微叹了口气, 刚准备离开,门却突然“滋啦”一声打开了。

  陆行宴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穿着一套深蓝色的睡衣, 一米八七的身高, 静静地倚在门边,可能因为最近父母的事情总睡不好,脸色看来有些憔悴,唇边有着淡淡的胡渣,一双有些淡漠的眼睛在看到闻浅浅的瞬间,突然变亮,他有些意外地看着她:“浅浅,你怎么来了?这么晚还睡吗?”

  闻浅浅轻轻摇头:“睡不着”,随后指了指他屋子的灯光:“我看着你屋子里的灯也开着,就想过来看看你。”

  陆行宴闻言,勉强撑起嘴角笑了笑,然后往旁边一闪:“进来坐坐吗?”

  闻浅浅点了点头,跟着他身后一起进了屋。

  进去之后才发现,他房间里装修和装饰竟然跟她很像,都是法式奶油地配色,看起来轻盈又舒适,让人有一种很想赖在家的感觉。

  客厅里摆着一张巨大的奶油色的沙发,厚厚的白色地毯上放着一瓶没开封的洋酒。

  留意到她的目光,陆行宴慢慢开口:“一想到父母的车祸是人为的,我就睡不着,加上你今天问到的当年开检验报告的医生,也在不久后死于意外,就让我没办法不多想。”

  随即,他轻轻笑了笑:“想得太多,就想借酒消愁,酒都拿出来了,突然想到明天我们还要去临安县,于是我忍住了。”

  他看着闻浅浅,认真地说:“我很自觉,不会酒驾,更不会让你陷入危险。”

  闻浅浅冲他弯着眉眼笑了笑。

  此时此刻,两人离得很近,她从陆行宴的眼睛里都能看到自己的倒影,想到这些天他一定备受煎熬,却依然心中惦记着她。

  她看着他眼中自己的倒影,不知怎么地心中突然一软,然后轻轻伸手慢慢环住了陆行宴的背,轻声安慰:“开心一点,一切都会过去的,也许明天之后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陆行宴没想到她会抱住自己,那种温热的感觉突然袭来,让他整个人身子一僵,下一秒,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

  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突然涌上心头,他下意识地想去抱住她,可她却已经轻轻松开了手。

  不知道是不是灯光的原因,此刻的她脸颊似乎有种淡淡的绯红,他还来不及细看,她已经匆匆忙忙地挥了挥手,说了声“明天见”,就快速离开了。

  陆行宴站在那里,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呆了许久。

  第二天,闻浅浅一早起来,一切收拾完毕之后,站在镜子旁,又忍不住地看了看镜子里自己的脸,想到昨晚的举动,她立马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不要去想。

  一开门,陆行宴早已收拾完毕,站在门口静静地等她。

  闻浅浅心中猛然一紧,想起了昨晚那个拥抱,心里又有点怪怪的,她忍不住暗暗怪自己,两人都还没正式确定关系,却那么冲动。

  好在今天的陆行宴看上去一切正常,并没有被昨天影响,她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不一会儿,两人一起上了车,陆行宴坐在驾驶位,没有叫任何助理,亲自开车,等设定好导航到临安县医院的路线,他就发动车子,开始出发。

  帝都的另一边,陆家大宅。

  陆湛勋端着一杯清茶,静静的听着属下汇报:“报告陆总,今天早上8点,小陆总就和那个警察一起开车出市了,中午12点到了临安县。”

  陆湛勋听到陆行宴出市,下意识地皱了皱眉,然后听说他们到了临安县,猛然一双眯起来的眼睛一抬:“临安县?”

  他紧紧盯着下属,声音透露出一股冷意:“他们去临安县干什么?”

  听着他冷冷的声音,属下被吓得浑身一颤:“属,属下不知道,只是一直派去跟着他们的人汇报的,而且因为这两个人都异常机警,他们也不敢靠近,所以并不清楚他们要干什么……”

  “临安县……临安县……”,听完下属汇报,陆湛勋不再搭理他,反而口中喃喃地叨念着“临安县”三个字,不知道是不是回想到了回忆里的什么内容,他突然眼中精光一闪,然后扬起一个十分诡异和扭曲的笑容。

  下属悄悄抬头,看到他这个笑容,又吓得赶紧低下头去。

  陆湛勋开始只是无声地笑,后面突然越笑越大声,越笑越渗人:“我记得我那便宜侄子说过,临安是他父母的亡命之地,他这辈子都不会去。”

  “十几年过去了,他居然去了临安县?”陆湛勋发出渗人的笑意:“看来我还是小瞧他了,事情过去这么多年都不肯去,偏偏现在去,难道是发现什么了吗?”

  他自顾自地笑了一阵,然后眼神瞟向下属:“你刚刚说跟他一起的那个女警察也去了?”

  下属被他笑得一阵发毛,猛然听到他回复,愣了愣才说:“是的,陆总,那女的平时不是在家,就是在警局,我们都不好跟着,没想到这回居然跟小陆总一起去临安了……”

  陆湛勋闻言,诡异一笑:“去的很好,不是吗?”

  “她一直窝在帝都警局才要命,庆幸的是,她现在终于离开了那个讨厌的保卫圈,离开了帝都,她还觉得能这么如鱼得水,想查什么就查什么吗?特别还是在临安那个破旧的,天高皇帝远的地方。”

  “去的好!”陆行宴咧着嘴怪笑一声:“这个人就是在帝都被保护的太好了,现在离开了他们的保护区,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看他们两一起挣扎然后破碎的样子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属下在他旁边低着头,一言不发,等他彻底止住笑声,他才小心翼翼地问:“陆总,需要我们做点什么吗?”

  陆湛勋扶了扶耳边的金丝眼镜,唇角勾出一抹笑意:“不用,这次我亲自去。”

  “我的侄儿烦了我这么久,我怎么能错过亲眼看他消失的机会呢?哈哈哈哈哈哈……”

  属下听到笑声,身体一阵不受控制地寒颤。

  临安县医院附近,有一条老街,里面都是装修朴素的小饭店。闻浅浅和陆行宴到达的时候刚好是中午,医院医生护士都在午休,还没到上班时间。

  于是他们随便找了一家餐馆,把车子停到路边的停车位上,两人则下车,找了餐馆二楼靠窗的位置坐下来,随便点了几个菜。

  普普通通的小县城突然出现了一辆黑色宾利,路过餐馆楼下的人,都忍不住停下来瞄几眼,几个胆子大点的女孩看到车,惊喜地不得了,一直对着车拍照。

  闻浅浅在楼上,看着窗外的女孩子们嬉闹:

  “我靠,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霸总专用车?”

  “啊啊啊啊啊,黑色宾利,我的梦中情车,看到就可以脑补一个霸道总裁和他的小娇妻的故事。”

  “咳咳咳咳咳”,闻浅浅正在喝水,听完立马被呛到了。

  楼下的女孩依旧兴致勃勃地在讨论:

  “万一开宾利的不是总裁,是个老头子怎么办?”

  “但是也有可能是霸总嘛!”

  刚一说完,其中一个抬头,突然发现了窗边的陆行宴,然后十分兴奋地戳旁边的小伙伴:

  “快看,快看!好帅好帅!”

  “啊啊啊啊,这车是不是他的呀?”

  “妈呀,这么有钱还这么帅,想迷死谁呀?!”

  几个人兴致勃勃地议论着,然后猛然又发现了陆行宴对面的闻浅浅,瞬间更激动了:

  “好漂亮!好漂亮!我的妈呀,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女生?”

  “果然,能当霸总女朋友的人,长得一定不会让人失望,小姐姐真的太好看了!”

  “这特么才叫郎才女貌啊!女生还长得像闻浅浅,天呐,越看越配!”

  听完这句,旁边几个女生愣了愣:

  “靠,我是说小姐姐怎么那么眼熟呢!什么叫像闻浅浅,她就是闻浅浅!”

  几个人统一认定就是闻浅浅本人,然后在楼下冲她热情挥手:“浅浅,我们都是你的粉丝!”

  “浅浅,你长得好漂亮好漂亮!”

  “浅浅,我们可以上去找你签名吗?”

  闻浅浅冲她们笑了笑,随即摆了摆手:“今天不行,今天执行公务。”

  几个女孩脸上略带失落,但很快恢复了笑意:“没关系,下次有机会我们再找你签名。”

  闻浅浅点了点头。

  坐在一旁的陆行宴神色一直郁郁的,直到看到这一幕才轻轻笑了笑:“大家都很喜欢你,你的国民度很高。”

  闻浅浅轻轻笑了笑,才想起两人之前的话题:“我听赵杉说,陆湛勋是陆家的私生子。”

  “嗯”,陆行宴想了想点头:“他比我爸爸小了十几岁,是我爷爷在外面找的女人生的。”

  他低头回忆:“以前听我爸爸说过,在陆湛勋半岁的时候,那个女人才告诉我爷爷说他在外面还有一个孩子,但是我爷爷当时很后悔,也不想奶奶难过,一直没把他接回来。”

  “直到后面,外面那个女人生病去世了,陆湛勋才被爷爷接到陆家,他来的时候也不过两岁。”

  闻浅浅想了想继续问:“我听说豪门圈都有不成文的规定,说私生子不能继成家族产业,是吗?”

  陆行宴点头回应:“确实是是这样的。不过陆湛勋除外。”他无奈地笑了笑:“因为他比我爸小很多,我爸就一直把他当亲弟弟看,无论股份还是职务,全都应给尽给。”

  说着,他淡淡叹了口气:“可惜我爸并不知道他养了一只白眼狼。”

  “陆湛勋甚至都等不及他葬礼结束,就来向我讨要陆家的股份了。”

  “他的确是个不择手段的人。”闻浅浅认真评价,然后她看了看时间:“好了,时间差不多了,我们现在过去,医院门诊应该已经开始营业了。”

  “好”,陆行宴答应下来,结完账就跟闻浅浅一起往临安县医院走。

  到了医院,果然如陆行宴所说,闻浅浅刚亮出警察证件,就已经有不少人认出她来:

  “是闻警官吗?我的天,我好喜欢你!”

  “真厉害,头一个考公上岸的女明星!我们全家都好喜欢你,我妹还拿你的照片当头像,希望能考公成功!”

  “浅浅,你知不知道,你上岸之后比以前当明星还要火呢!”

  闻浅浅礼貌浅笑回应,不过名气大也有点好处,医院的工作人员只是简单的查看了一下她的证件,就进入了工作流程,省掉了中间查验身份的不少环节。

  面对医院的工作人员,闻浅浅言简意赅:“大家好,我们这才过来,是想调查一个十二年前的检查报告,劳烦大家帮忙了!”

  医院的人很多都喜欢她,此刻都格外配合:“放心,我们一定全力配合闻警官工作!”

  “谢谢各位。”闻浅浅真诚道谢,然后从包里拿出泛黄的鉴定报告:“我仔细看过这份鉴定报告,上面的章子是黑色的,所以我猜测这是一个传真件。”

  她眼睛环视周围:“如果我手上拿着的是传真件,那原件应该还在贵医院。”

  她想了想继续说:“我们来这一趟,就是想知道这个鉴定报告上有亲属关系的两个人,到底是谁?不知道大家能不能帮忙查到?”

  医院里的人很热情,还专门指定了医院办公室主任和他们对接。

  主任听完,看着报告看了看,然后说:“落款确实是我们医院,你们等一等,我去查查,去去就来。”

  几分钟之后,他有重新出现,脸上有些遗憾:“闻警官,我刚刚去问了我们同事,他们说您之前打电话问过,当年开单据的医生已经去世了。”

  “嗯,我知道”,闻浅浅轻轻回应:“你能不能告诉我,他是什么时候死的?是怎么死的?”

  主任看了看手中的资料,告诉她:“从资料上来看,他应该是在开具报告后几天之后的一天,去朋友家喝酒,然后走回来的路上掉进湖里淹死的。”

  闻浅浅闻言,眉头一皱:“那是怎么判断成意外的呢?”

  主任认真看着报告:“主要是在他体内测出了酒精。”

  他想了想继续说:“其实医生的家属一直都不相信是意外,现在还一直想要讨个公道。可是怎么说呢?当时路段根本没有摄像头,也没有目击证人,加上他又喝了不少酒,没证据证明这是他杀。”

  “警察当年也想找出他杀的证据,但是找遍了都没找到,只能判定为意外。”

  这不可能是意外,闻浅浅心中暗想,医生去世的时间太微妙了,似乎就是想掩饰什么秘密,就想当年陆氏夫妇车祸案一样,当时所有人都认为是意外,然而十二年过去之后,利用现代科技对当时的监控进行修复,立马就发现了问题、

  她略略思索,然后对主任说:“有医生家属的电话吗?”

  主任点点头:“有的。家属不相信是意外,每隔一个月就来医院问结果,我们看着也同情,但是没有办法,哎。”

  闻浅浅凝神想了想,说:“晚点我会向N市警方申请重查这个案子,麻烦你跟医生的家属说一声。”

  “真的吗?”主任瞪大了眼睛:“太好了!如果能重启真的太好了!”

  他恳切地说:“医生的家属这些年一直不相信结果,其实也是因为当年的疑点太多了,她没法说服自己。”

  “如果真的能重启案情,把所有细节调查的清清楚楚,我想无论结果如何,她都能接受的,如果真的能重启,你们真是救了她!”

  一旁的陆行宴听着他们对话,突然问:“当年知道检验情况的只有这个医生吗?还有没有可能,会有其他人知道一点?”

  主任愣了愣,半霎才回答:“检验医生应该是知道情况的,但是其他人知道多少就不好说了,毕竟他们跟提出检验需求的人接触不会太多。”

  闻浅浅眼睛一转,突然一个想法冒出心头:“主任,您能不能把当天值班护士,检验科收样本的护士,和当时检验科的医生都喊过来?”

  她皱着眉头思考:“我们可以提供一些照片,看有没有人对照片有印象。”

  主任听完,捏着手指想了想:“好,我去找一下十二年前的记录,你们等一下,我一定尽我最大能力,把人都找齐。”

  半小时过后,当年在检验科值班的护士、收集样本的护士还有检验科的医生全都到齐。

  闻浅浅和陆行宴对视一眼,两人目光扫过去,发现他们都不怎么年轻了,也难怪,毕竟事情已经过去十二年了。

  所有人集结完毕,一共13个,陆行宴向他们一一致意表达感谢之后,拿出了一张陆氏夫妇的合照,对他们说:“劳烦大家仔细看看照片上的人,仔细回想一下对他们有没有印象?”

  虽说鉴定报告是从他爸爸的笔记本里找出的,但是不代表说这个鉴定结果就和他父亲有关,但是目前也没有其他线索,他只好拿出照片试试。

  然而,拿出照片刚晃了一圈,突然就有人指着照片上陆行宴的妈妈说:“诶,这个人我好像真的见过诶!”

  陆行宴顿时眼睛一亮:“是在医院吗?”

  对面的人立即点了点头:“是啊”,说完,她指着照片上的女人:“她是我见过长得最好看的人,所以这么多年我都有印象!”

  被她这么一说,有几个护士又凑到照片前,认真看了之后说:“王姐说的对,这两个人确实是来医院做过鉴定。”

  其中一个护士看着闻浅浅:“我们这边是小地方,我还记得当时这两个人气质打扮都特别好,一看就不是我们这边的人,加上来的女人确实非常漂亮,所以我也一直有印象。”

  闻浅浅心下了然,看来方向对了,确实是陆氏夫妇来的医院,而且照情况来看,陆母应该是陪着陆平川来的。

  她正想着,突然有个护士开口:“我是当时负责收样本的护士,我刚刚想了想,好像有点印象。”

  她指着陆平川的照片说:“我记得他当时是和夫人一起来的,在窗口递样本的时候,我见他们两人气质不凡,就问了一句’是你自己的吗’,那个男人看起来很好说话,笑眯眯地告诉我是的,他来检测自己和另一个人是不是亲兄弟。”

  “然后他把样本递给我,一份是他本人的,黑色的头发,另一份是一个信封里装着的几根黄色的头发。”

  “黄色头发?”闻浅浅和陆行宴不约而同脱口而出,都有些疑惑。

  对方马上解释:“不是的,不是的,你们别想多了,其实就是染的黄色头发而已,就像那种叛逆期的男孩,喜欢染的黄色头发。”

  一句话说完,陆行宴突然愣了一下。

  闻浅浅回头看他:“怎么啦?”

  陆行宴思考许久,然后低低出声:“陆湛勋从小到大都没有染过黄头发。”

  “陆家家教森严,甚至说有些古板,不会允许家里的孩子染头发。”

  “如果真的是黄颜色的头发,那亲缘关系的另一位,一定不是陆湛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