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乔在接受自己成为人形甜点的那刻, 思绪就飞到西伯利亚去了。
——四舍五入是奥斯汀大陆的北国。
等他回过神来，也就是霍普放开他的时候, 锅里已经冒起了黑烟。
令人震惊！
秦乔愣了半晌, 对情绪得以平复的霍普第一句话是：“霍普你浪费粮食哦。”
在筹备措辞准备对目前的情况做一些解释的霍普话哽在了喉咙里。
他看向依旧在冒烟的锅里，竟然没有办法反驳，只能把这块焦香四溢的面饼捞了起来。
深夜，不算太廉价的短租屋厨房, 两个人守着一盆子发黑的甜面饼, 面面相觑。
秦乔看着这块昭示着他摊面饼历史里污点的黑面饼, 无语凝噎。
妈, 你儿子还是给你丢人了。
霍普的手伸向了那盘焦黑的面饼。
他避开焦得最严重的地方，撕了一片还算可以下咽的面饼。
秦乔眼巴巴地盯着他的动作。
霍普觉得是秦乔等着夸奖, 殊不知秦乔正在考虑他放了致死量的糖是不是应该跟霍普说一下……
霍普的眉皱了皱, 不过他忍得很好。
他面不改色地把嘴里甜到发腻的面饼咽了下去。
秦乔想象了一下饼的味道，甜得他眯眼：“那个……”
“你刚刚……”
两个人同时说话，互相打断彼此又同时停了下来，等待对方先开口。
秦乔把碗拉到自己面前先道：“我得把这个饼给埋了。”
销毁污点证据！
等到明天早上被其他人看到一世英名就毁于一旦了，尤其是洛维思和戴维。
“我来处理吧。”霍普把黑乎乎的饼包在了餐用纸里。
秦乔眼睁睁看着霍普把他的杰作裹起来，放在了一边。
他的眼睛又回到了空空的盘子里。
秦乔听到霍普说：“你刚刚为什么……”
他猛然站起来，椅子在地上摩擦出惨烈的撕扯声。
他仿佛往常一般, 展露出无可挑剔的健气笑容，比出绝对挺拔的大拇指：“我困了, 霍普晚安。”
他的动作迅速到不容霍普有任何发言的机会, 踩着楼梯气势汹汹地上了楼。
好似他不是去睡觉的，而是去和楼上的哪位打架的。
秦乔回到房间的时候, 阿芙尔倒是已经离开了。
他躺在被褥里, 身边萦绕的都是阿芙尔身上香料的味道, 闻得他浑身不自在。
他起身把床上的被褥都搬到了房间的座椅上，垫了两层厚实的衣服将就着睡下了。
今晚依旧是好梦的一晚，梦里并没有出现霍普，抑或是阿芙尔等人。
只是他的耳边好似有一个声音一直在问他，“你为什么不推开”。
秦乔快被这问题烦死了，像是挥苍蝇似的，伸手在耳边胡乱挥了两下用意念大声回答：“可是我推不开啊！”
那声音终于是停止了。
*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秦乔就元气满满地起床了。
根据斯洛特的安排，帮助他们提升实力的“老师们”要隔一天才到。
也就是在明天早上之前，秦乔还是自由的。
而且，今天一大早就有皇家冒险团的人提着一个小钱袋造访了洛维思，说是矮人地宫的赏金。
哪怕他们实际上啥也没上交，但皇家冒险团依然给了一些对未来行动的……卖身费。
秦乔认为这是卖身费。
那不然那斯洛特真有这么好心说发钱就发钱吗？还是稍微算得上丰厚的这么一笔。
趁洛维思短暂拥有这笔钱，还没进桃乐丝手上的时候，洛维思像是给小孩儿私房钱出去玩的无实权老爹一样，挤眉弄眼地让秦乔去了角落：“快快快，这10金币你先拿着，等风头过去了我们再分。”
——然而他找错了帮忙打掩护的对象。
秦乔拿钱的时候点头如捣蒜，扭头出门直奔市集就去逛街了。
平民市集上，10金币基本上是挥霍不掉的，但到冒险者专供的市集就不一样了。
秦乔之前都没底气来这儿，今天揣着10金币仿佛摇身成为金主富翁了一样，就连头发都精神地向上翘着。
“1金币1瓶的蒙洛羊精华……”秦乔看着摊位上的牌子，像模像样地那这那一瓶比指甲盖大不了多少的灰褐色液体。
像个识货的品鉴大师一样，还啧啧吁吁。
“老板？”支起这摊位的冒险者眉头一挑：“您识货啊！”
秦乔满面荣光：“这好用吗？”
——其实他并不知道蒙洛羊是什么，也不知道它的精华有什么用。
那冒险者眉一飞，口若悬河地说着一些不着边际的话：“老板看起来就是懂行的，我这儿老字号摊位了，附近几个街区都认得我。一看老板您和您夫人就很恩爱，这东西呀，用过的都说好，您夫人绝对喜欢！”
哦，就是化妆品之类的呗？
秦乔大致推断了一下。
“老板来一瓶不？你别看我比人家卖的贵，我这货绝对正宗。我有个兄弟A级冒险者，在某大冒险团里出任务的时候顺便带了一点回来。人肉带回，绝对安全！”那摊贩主极力推销：“这会儿您买了呢，下次再来就是回头客，给你享受九折优惠。”
虽然秦乔没有女朋友，但这摊贩主热情到他说不出一个不字。
“来一瓶！”他中气十足地肯定，他大方地把1金币扔在了摊贩主手上。
秦乔只是想来快乐地消费，以此排解心里那一点点说不上缘由的空落落。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一个声音从秦乔的右后方插了进来。
秦乔精神抖擞翘着的头发直接都快炸起来了。
——是霍普。
秦乔面不改色地转身笑着跟霍普打招呼：“霍普你也来逛街呢？”
他像是往常一样蹭到霍普身边，用最活泼最纯真的语气和表情说：“你买了什么呀？让我看看！”
“你要买蒙洛羊的精华，你知道这是做什么用的吗？”霍普重新问了一遍。
他眼睛牢牢盯着秦乔夸张的表情。
秦乔的表情垮了一半。
怎么还有百科全说追着人问为什么的呢？
不过秦乔确实也不知道，只好虚心地问霍普：“霍普听朋友说起过的话，也可以告诉我一下吗？”
霍普没有任何纯良温恭的伪装，碧色的眼眸将情绪很好地控制在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角落。
他缓缓地，对秦乔科普：“蒙洛羊是南国的魔羊种类中野性最大，最难捕捉的羊类。蒙洛羊生性凶\\淫，一年之中有三个季节都在发/\\情期。母羊在发/\\情期生/\\殖器官肿胀如蜜桃，并分泌吸引公羊的液体来求/\\偶。”
秦乔听到这边，已经感觉不太对劲了。
他的老脸象征性地红了起来：“……咳，好了霍普，不用解释这么清楚的。”
虽然秦乔是不怕被飙车的老司机，但是不意味着作为一个宅男可以肆无忌惮地在公共场合直接豪迈地上车！
他刚刚根本误会了摊贩主的意思，这哪儿是化妆品，这根本就是说出来要被和谐的那种药啊！
可霍普像是没有感觉到秦乔的窘迫，也不理会秦乔说的话，自顾自地继续道：“这种液体被称为蒙洛羊的精华，加入少量催化剂之后可以制成供人使用的强效催-情-剂。”
摊贩主比着大拇指道：“兄弟好学识。”
秦乔和霍普之间的氛围，却肉眼可见地冷了下来。
秦乔是有些羞愤和委屈的。
他说不上来这些情绪从何而来。
或许是因为霍普明明知道自己不了解乱买的，而且自己是条根本用不到这瓶玩意儿的单身狗，在自己已经大致清楚让他可以收声不用继续的时候，他还继续说让自己难堪。
这和霍普的人设严重不符，可他偏偏就这么做了。
不过一个成熟的成年人，是不会把自己脆弱的模样展现出来的。
秦乔在摊贩主快要窒息的时候，捧场地鼓起掌来：“还是霍普的朋友懂的多呢。”
他面不改色地把这瓶蒙洛羊的精华放到自己的魔法空间袋里，跟霍普说：“那霍普慢慢逛，我去那边看看。”
他不等霍普回答，跨着欢快的步子到另一边去了。
摊贩主尴尬地搓了搓手，对霍普说：“兄弟你也来一瓶？”
霍普斜了他一眼，转身离开了。
*
“桃乐丝姐姐，您英明神武，您看我像是和洛维思团长同流合污的人吗？他根本就是硬塞给我还让我保守秘密！”秦乔这会儿正跟桃乐丝撒娇。
洛维思瞪着眼睛，似乎不相信秦乔居然陷他于不义。
“你这小家伙，刚刚明明说好了一人一半！我们说好的！”洛维思主张两人是共犯。
这件事起因是，洛维思把皇家冒险团拿来的钱袋交给了财政主管桃乐丝。
桃乐丝忙完了一数，发现数不太对。
这袋金币有90枚。
斯洛特前一天倒是没跟她说过会给多少赏金，只是……无论怎么想，皇家冒险团也不至于整都不凑只给90金币这么奇怪的数字吧？
桃乐丝只是有这么一点点怀疑，眼睛一瞪洛维思，洛维思就梗着脖子说就是90。
照桃乐丝对洛维思的了解程度，洛维思这行为在她眼里几乎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在桃乐丝的追问下，洛维思顶不住压力就把秦乔出卖了。
而秦乔，在回来之后看到情况有变，主动找桃乐丝来坦白来了。
“桃乐丝姐姐，我本来是拒绝的，但是我从来没拿过这么多钱。呜呜，我见钱眼开也不对。”秦乔抹了抹婆娑的泪眼。
洛维思则是理直气壮地指着秦乔：“桃乐丝你看，我说什么来着。”
桃乐丝：“你闭嘴。”
她拍了拍秦乔的背：“小秦乔没事，本来这钱就是要分给你们的。”
洛维思一听，喜上眉梢。
“你的没有了。”桃乐丝对洛维思冷哼，“以后不准带坏小孩。”
洛维思看着把眼睛揉地红通通的秦乔，想到自己的老婆本又被桃乐丝没收，一阵阵悲凉从背后袭击了他。
一定是这个世界背叛了他！
于是，秦乔就揣着剩下的9金币被无罪释放了，洛维思被桃乐丝按在原地一阵□□。
随后秦乔去厨房偷吃了菲奥娜的甜点坯子，回到客厅对正在喝茶的戴维说：“戴维，你最近是不是胖了？这样下去可不行啊。”
秦乔哪壶不开提哪壶，戴维刚刚才捏了一下自己的小肚子，这就被秦乔给发现了。
他语重心长的样子让戴维一阵无语。
此时，恰逢霍普回来了。
戴维立刻把茶杯放下，对归来的霍普指控秦乔的恶行：“霍普你快管管他，这小子无法无天了。”
秦乔看见霍普腰间的新剑，就简单问候了一下：“换了新的剑呀？”
霍普：“嗯，刚刚就是去买剑的。”
然后两人的对话就戛然而止了，霍普大步走到楼梯口上了楼。
目睹一切的戴维往外瞅了眼。
今天也没发生异象啊，这俩人怎么了？
往常碰到这种情况，秦乔不该像只闻到蜜味儿的小蜜蜂一样围在霍普旁边要看看要摸摸的吗？
秦乔也不是只对霍普是这样热情的，他对每个人都如此。
他一直活泼的像只小动物。
他会跟桃乐丝撒娇、给菲奥娜添乱，也会坑一把洛维思，打趣一下戴维，黏着霍普问这问那。
而这天两人一前一后出门又回来以后，秦乔唯独对霍普不活跃了。
霍普和秦乔闹别扭了。
这是整个冒险团，哪怕是美猴王都能看出来的事情。
哪怕他们还和之前一样会友好普通地聊天，和谐友善地打招呼。
不过也仅此而已。
菲奥娜在夜间甜点之后，借着让秦乔帮忙整理厨房的缘由，偷偷问他：“你和霍普怎么啦？”
秦乔表情很自然地擦着桌子：“没事呀？我能和他怎么了？”
“啊。”秦乔停了下来，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之前误会和你霍普的事情，我还没有跟你道歉呢。”
菲奥娜把一盘额外多做的猪头形饼干放在了桌上：“这是给秦乔帮忙的谢礼。那件事其实没什么的，我没有生气。”
秦乔瞅着眼前的一盘子粉嫩的小猪头，想到了昨天晚上那块黑成煤块的饼。
他不禁赞叹：“菲奥娜真是心灵手巧的人间天使。”
菲奥娜却有些自责地说道：“我昨天晚上还忘记做甜点了，霍普今天告诉我是秦乔帮他做了甜点。”
秦乔神态自若，咯嘣一口把拇指大小的香脆小猪头咬成了两半。
“嗯。”他简短地回应。
菲奥娜努力把话题转移到霍普身上：“秦乔，是不是霍普昨天晚上欺负你了呀？”
秦乔咬着另一半的小猪头，努力思考。
亲一下应该也不算是被欺负了吧？不然也不好说到底是谁欺负了谁。
他像只小仓鼠一样把小猪头推进嘴里：“没有诶。”
然后他又拿起了另一片小猪头，嘴唇抿住上下摆动玩了起来。
菲奥娜没辙了。
“哟，小乔乔和小娜娜都在呢？”消失了一整天的阿芙尔回来了。
她揪住了秦乔嘴里的小猪头，毫不避讳地当着秦乔和菲奥娜的面拿过来吃了下去。
她十分轻佻地舔了舔手指，轻描淡写地说道：“嗯，还挺甜。”
秦乔脸颊都烧了起来，撑着桌子起来道：“阿芙尔姐姐，能不能不要再开这种玩笑了。”
“开玩笑？”阿芙尔勾了一下秦乔泛红的脸颊，“姐姐我从来都不开玩笑哦。”
秦乔往后仰了仰身子躲开阿芙尔的手。
阿芙尔忧伤地哀叹了声：“说起来，昨天霍普弟弟也是这么说我的呢。”
秦乔听到霍普的名字，好似兴趣全无的样子，一声不吭又坐了回去，又嚼了两片粉嫩的小猪头。
“他居然让我不要大半夜来找小乔乔，说我不是真心的就不要骚扰小乔乔了。”阿芙尔半掩着嘴，很是受伤的样子，“我当然是真心的。而且他算什么呢，他有什么资格管我和小乔乔的事情。”
秦乔拿小猪头的手停住了。
“霍普弟弟和小乔乔又不是情侣。”阿芙尔加了句，“我才是真的喜欢小乔乔的那一个。”
菲奥娜捂着嘴。
她怕她笑的太明显，让秦乔看到了。
秦乔好似整个人都死机了，愣愣地盯着满盆的小猪头。
他现在就像是盘子里诸多小猪头中的一个，是一只没有脑子的二次元生物。
“我去睡觉了。”秦乔离开前，还不忘把小猪头们都收了起来，一片也没给阿芙尔留。
阿芙尔撑着脸望着秦乔的背影幽幽叹气：“哎，怎么没有人相信我这一片真心呢？”
菲奥娜捏了捏阿芙尔的肩膀道：“阿芙尔姐姐这样的仙女，一定能找到对的人托付真心。”
阿芙尔笑了笑，像是在回答菲奥娜，又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小孩子又懂什么是真心呢？”
*
秦乔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今天的被褥是晒过太阳的，已经没有阿芙尔的香料味道了，只有一股新鲜的阳光味。
秦乔心里乱得很。
所有的事情全都打成了结，怎么理都没有头绪，反而是徒增烦恼。
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可偏偏到了关键的地方却像是便秘了一样怎么也想不出来。
他正自暴自弃地盯着天花板发呆，没曾想竟然感受到了小海螺的震动。
这是他出门以来第一次收到玛莲发出的信息。
他懒得找什么角落偷偷摸摸了，干脆地给自己的床一圈布置了一个魔法护界和外界完全隔离开来，以免和玛莲的通讯被人听到。
“玛莲？怎么了？”秦乔紧张地关怀着他的得力下属。
玛莲的声音似乎有些疲惫：“这两天魔塔里的魔族魔力浓度变高了不少，我们应付起来有些吃力了。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秦乔的眉头也皱了起来：“我知道，我最近会回一趟。顶层的封印暂时没出什么问题吧？”
玛莲道：“嗯，不过我觉得封印的力量在变弱了，或者说……”
玛莲有些暴躁地低吼道：“还有这些该死的冒险者一个个脑子都有毛病吗？？他们就嫌自己命太长非要来这里找死，还要我花费睡美容觉的时间给他们收尸。我已经足足三天没和沃克做-爱了！你知道吗！整整三天！”
本来挺沉重的一个话题，随着玛莲的暴躁发言，事情的走向就逐渐变得微妙。
“玛莲……”
“你知道该死的沃克跟我说什么吗？他跟我说这是为了魔塔的未来着想。我去你妈的未来，老娘现在都过不好未来好不好跟我有屁的关系。难道我还指望着他越老越精神？快得了吧，他现在都一天不如一天了，还跟我谈未来！”玛莲逐渐激动了起来。
秦乔：“……可能沃克最近累了呢。”
玛莲：“就他累就我不累？？这是借口吗？还有你，你他妈快点回来收拾这个烂摊子，朗他妈一天到晚做个独行侠，爱琪就知道洗他的小裙子，就我在认真工作，这日子没法过了！”
隔着个海螺都能感受到玛莲的怨念。
秦乔甚至怀疑玛莲就是为了跟自己吐槽三天没有X生活了才来联系的自己。
秦乔讪讪地说道：“那这几天先麻烦玛莲了，我马上回来。”
——他当然不会告诉玛莲，他是会作为一个工作制造者回来的。
这要是现在告诉玛莲，她恐怕能直接掀了秦乔真正的身体正躺着的床……
秦乔收起了小海螺，撤掉了魔法护界。
然后他被房间里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个半死。霍普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进来的，现在正坐在他房间的椅子上。
——怎么这些人都有半夜偷偷进他房间的毛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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