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月色如水,河堤的凉风习习,林炆和卫州南最后是甜甜蜜蜜地牵着手回家了。

  暂且不论卫州南在河堤边是有多舍不得了, 至少那一晚,他是非常舍得了,恨不得地把人从床上踹下去,怒骂对方禽兽不如。

  林炆也不生气, 哄着人继续摆弄,没一会儿,怀里的人又软成了一滩水, 只能低低地唤着他的名字,再也说不出别的话了。

  ——

  林炆和卫州南在A市待了快一星期, 期间又和徐塊、钟响安约了一顿饭,算是消弥了曾经的间隙——在卫州南「分手」那段时间, 两人是痛骂过林炆的。

  当然, 这也只是对徐塊和钟响安来说,像个怨种朋友一样, 再次与好友的男朋友语笑晏晏。

  林炆对这次的见面更多的是恍如隔世的错位感,其中的滋味确实复杂难言。

  徐塊这回长记性了, 卫州南中途巧合般地离席,他也老老实实地吃饭,不再胡说八道什么。

  所以这顿饭吃得算是宾主尽欢, 气氛友好和谐, 除了祝福两人恩恩爱爱、白头到老, 就是开玩笑似地「威胁」林炆, 一定要好好对卫州南, 别再闹出像上次分手时的幺蛾子了。

  “毕竟再来一次这样的事, 阿南可能真的要疯了。”徐塊的语调是少有沉滞和严肃,面上的表情也不是嬉皮笑脸了,反而愈发凝重。

  卫州南在一旁听得心惊胆战,眼皮直跳,为了面子,他一直没和好友说之前的「恋爱乌龙」,现在……

  他紧张地看向林炆,桌底下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戳了戳对方的大腿,并在上面若有似无地打着圈儿。

  林炆神色不变,借着遮掩的桌布,一把抓住对方玩闹的手,眉眼微敛,余光慢慢地扫过,看不清其中的意味。

  卫州南挪了挪腿,脚尖朝着隔壁的目标位置缓缓向上,暧昧、游离地触碰着,节奏舒缓又难以捉摸。

  等林炆大腿微微紧绷,躁意涌上心间,转过头,眼神莫名地打量卫州南时,脚踝处的触碰又瞬间消失。

  卫州南微微抬头,手背撑着下巴,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无辜地眨了眨,满是困惑,像在说「嗯?怎么了」。

  林炆心里轻啧了一声,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重新坐正身子,认下了之前的乌龙,声音平稳冷静,慢慢地许下承诺,“嗯,不再发生这样的事了。”

  卫州南嘴角悄悄弯起,小拇指勾了勾对方的指尖,微热的肌肤稍稍相触,仿佛流过一丝电流,两人的手都颤巍巍地抖了抖。

  林炆垂眸,掌心张开,慢慢拢上对方的手,再嵌入指缝中,热意愈发明显,彼此十指相扣得紧紧的。

  卫州南心脏跳得越来越快,耳根发热,眼睫扫动得厉害。

  暗地里无声、简单的触碰,反倒胜过了平日的亲昵,宛如偷情一般刺激了。

  ……

  或许是恋爱给予人无与伦比的特别感受,林炆和卫州南在A市玩得可谓不亦乐乎。

  明明一个是从小A市长大的,另一个也在A市待了几十年,两人愣是玩出了出门长途旅游的滋味。

  但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不知不觉间,林炆请的假期已要过去大半。

  等他把压在心头的最后一件事,在离开的前一天彻底解决后,和卫州南包袱款款地离开了A市。

  D市,晚上;

  “终于回来了啊。”卫州南一回到家,就扑向舒服柔软的沙发,整个人瘫在上面,不想动弹。

  “晚上想吃些什么?”林炆把行李箱放回房间,没有急着收拾,回到了客厅,坐在卫州南旁边。

  “都行。”卫州南半眯着眼睛,头往林炆那边蹭,最后蹭到了对方大腿,“叫外卖吧。今天有点累,我们就不自己做了。”

  林炆好笑地捏了捏对方的脸,“哦?我们?我怎么不记得你做过?”

  卫州南睁开眼,懒洋洋地说道:“哎,给你打下手也算的嘛。你想想,菜是不是我洗的,肉是不是我切的,摆盘是不是我弄的……”

  他大言不惭地说着,摇头晃脑的,“不行不行,再说下去,我都觉得自己干太多了。”

  林炆用手指夹了夹对方的鼻尖,凑近说道:“啧啧,让我看看学长的鼻子有没有变长……”

  卫州南被逗乐了,在林炆的大腿上哈哈大笑,同时想躲避对方乱捏的手,头左摆右摆的,但遗憾的是,并没有成功。

  “林炆!!”卫州南试图恐吓对方。

  林炆便将人抱住,闷笑道:“好好好,不闹你了……”

  卫州南也软了下来,黏糊糊地重新蹭过去。

  “唉,没过几天,你又要走了……”卫州南忽然叹气,情绪蓦地低落下来。

  还有一星期就要过年,两人又要分开了。

  “学长,年初二不就能见面了?”林炆无奈,“你算算才几天,搞得我好像要去非洲挖矿一样,一走走几年。”

  “那也好久啊。”卫州南掰着指头算,“你看,你年三十就走嘛,算一天,大年初一就两天,大年初二就三天了!”

  “……”林炆不认同,“学长,年三十我们还能待半天吧,年初二也算半天,加起来不就一天?”

  卫州南皱眉,捂着耳朵摇头,“我不管,反正对我来说,几天也很长!”

  “才两天……”林炆轻叹。

  “三天!”卫州南据理力争,“前面待的时间都在睡觉,哪里算半天,后面我去你家,不是和你单独待的……”

  “那也是两天。”

  “林炆,我说三天就三天!”

  “学长,我说两天就两天。”林炆慢吞吞地说道。

  “三天!”

  “两天……”

  两人你来我往了一番,最后还是林炆察觉出微妙的不对劲儿,叫停了这场小学生式的斗嘴。

  他失神地扶额,不敢相信自己有一天,居然会加入这种无聊、幼稚的拌嘴游戏里,实在……

  他无奈一笑,或许这就是所谓的恋爱让人失智吧。

  “好,学长,你说得对,是三天。”林炆低下头,在卫州南额头轻轻落下一吻,又慢慢地往下掠过,宛如徐徐的暖风,瞬间抚平了一切波澜。

  卫州南也乖乖地仰起头,任由对方动作,眼睛舒服得眯起来,表情重新变得舒适惬意。

  啊,不用想这么多,恋爱嘛,不就两个傻瓜在闹,彼此开心就好。

  ——

  公司;

  年二十九到来之际,大伙儿的心都变得浮躁起来,尤其是住得比较远、提前一天请假的人,基本上是数着秒针下班,恨不得踩着点踏出公司大门。

  “叩叩叩——”

  “进来。”林炆坐在办公桌前,脊背挺直、微微垂头,手里的钢笔流畅地滑动着,在听到敲门声后微微一顿,笔头在纸上加快速度,没多久,便停了下来。

  齐洺琛在门口犹豫了很久,终于,握着把手的掌心一用力,「咔」,门锁应声而开。

  “林、林总。”齐洺琛有些拘谨地喊了一声,站在办公桌前的椅子旁不敢动作,头朝下,眼睛老老实实地放在地板。

  “嗯。”林炆应声,随后抬头,手朝左边偏了偏,示意对方坐下来,“旁边有椅子,坐吧。”

  “好……”齐洺琛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像鹌鹑一样,不敢直视林炆,“林总叫我来,是有什么事吗?”他问得忐忑,心里发慌。

  没办法,之前的豪言壮语和雄心壮志让他干出了许多大胆又离谱事情,你说泡到人也就算了,但……完全没有,甚至还挺招人烦的样子。

  齐洺琛在脑子里痛苦地嚎叫,心里的小人疯狂揪头发。啊啊啊,如果时间能够重来,他一定不去勾搭对方,太特么难搞了!

  这次对方把他叫来,不会要给他穿小鞋吧?如果不是……那也肯定没有什么好事啊啊啊,不然也不会私下找他,摆明了要算账。

  唉,早知如此,何必当初,齐洺琛啊齐洺琛,你……

  “这次的项目你完成得挺好的。”林炆抽出一份文件,随意地翻了几下,“继续保持,之后悦洋的情况还是由你跟进,下个季度的昌吉也由你负责,没什么问题吧。”

  “没、没有。”齐洺琛反射性地应道,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卧槽!!他没听错吧,昌吉交给他负责?!

  齐洺琛抬起头,“林总,我记得以往负责昌吉的都是部门部长,为什么这次……”

  “嗯?”林炆抬眼,“下星期你就是了。”

  齐洺琛脑子空白了一秒,“我就是了……”

  “不想当?”

  “想的想的。”齐洺琛拼命点头。

  “那就成,之后好好工作。”林炆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只要肯努力,总会被人看见的,什么都不例外,尤其在职场上。”

  齐洺琛深吸一口气,大声说道:“好的!林总,我会继续努力的!”

  “嗯,出去吧。”

  门打开又关上,办公室恢复了安静。

  林炆拿出手机,点开微信,看到卫州南发的消息,嘴角轻勾,立刻在键盘上打字。

  【到家了……啊,无聊,好想你。转圈亲亲抱抱•jpg】

  卫州南本来也是年三十走的,但因为卫家那边有一些事,对方便先回A市了。

  「我也很想学长。」林炆手指微顿,从表情包里选了很久,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了,手一按一松直接发出了。

  【爱心发射•jpg】

  「大篮子举起•jpg」卫州南秒回了一个表情包,然后开始撒娇抱怨。

  【现在真的变成三天见不到面了,你这个乌鸦嘴啊乌鸦嘴!】

  林炆无奈,【那怪我了,学长。可以原谅吗?我超乖的•jpg】

  对面的卫州南瞬间笑了,“好吧,勉为其难原谅了。”

  【对了,我把年初二要送的礼物寄你家了,到时你回家要先替我藏好,知道吗?】

  【一定一定!!】

  卫州南的消息接连而来,林炆在键盘上慢吞吞地打字,“遵命!学长,保证完成任务!”

  卫州南撇撇嘴,嘀咕什么鬼,直接发了个表情包表达心情,【白眼翻天不说话•jpg】

  林炆抿唇轻笑,“我难过了,学长。”

  卫州南瞬间直起腰,“开玩笑啦-来,亲亲,mua——”

  林炆握拳清咳了一声,“宝贝真乖。”

  【好啦,不打扰你工作了,我这边还有应酬,拜拜-眼泪无法灭火•jpg】卫州南那边有人喊他,他高声应道「好」,只能连忙结束和林炆的话题。

  【嗯,拜拜。小猫挥手•jpg】

  林炆放下手机,眼底是未散的笑意,他独自消化了所有的情绪,才继续投入工作里。

  ——

  林家,大年三十;

  “你说是放这合适……还是放那边合适呢?”樊惠宁摆弄着那盆郁郁葱葱的富贵竹,犹豫地问道。

  林信明一脸严肃,“我觉得再往中间放会更好看。”

  樊惠宁蹙眉,“你可别瞎扯,放中间?那多死板!”

  “放两边就不突兀?”林信明也蹲在富贵竹前面,振振有词地说道。

  “……”樊惠宁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两边怎么就突兀了?”

  “反正突兀!”林信明摆摆手,重重地唉了一声,“算了,你又不信我,我还说啥。”

  樊惠宁手肘狠拐了他一下,“看你那鬼样子,给我精神点!到时候人来了,别给我这幅……”

  “爸!妈!”沙发上躺着的林珂萱本来在玩平板,但实在忍受不了父母最近奇奇怪怪的行为,打断了他们的话。

  “你们这几天怎么回事?天天扫地、拖地、擦柜子就算了,还往家里买了一堆有的没的装饰品,连一盆福贵竹摆哪里都要争个半天,到底发生什么了啊?”

  不是她一惊一乍,实在是家里的情况过于离奇古怪,两个人一整天不知道神神叨叨些什么,没完没了的,但就是不和她说。

  嘿,你说气不气人?气死人了!

  樊惠宁眼神也没给她一个,挥手让她别吵,“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

  “……”林珂萱嘟嘴,愤愤不平地继续玩平板,那屏幕都快要被她戳烂了。

  “哎,老林,我昨天不是让你重新买葡萄的吗?为什么还是……”樊惠宁眼尖,发现客厅的葡萄不够好看。

  “买了买了,在冰箱放着呢。不是你说的,等人来了才洗吗?那样才新鲜。”林信明连忙回道。

  “对对对,瞧我这脑袋……”

  林珂萱竖起了耳朵,人来了……什么人来了……难道说这次过年,家里会……

  “铃铃铃——”

  樊惠宁的脸色倏然一变,“怎么这么早?林炆那小子到万县不应该先发个消息吗?!我都和他说了,这不长记性的臭小子!!”

  “老婆,别急别急,冷静!”林信明也有点慌,但下意识地安抚对方。

  樊惠宁无语地看了他一眼,“得了,我不急,你手也别抖了。”

  “什么抖?没抖啊。”林信明茫然,手抖得更厉害了。

  樊惠宁推着林信明坐沙发上,拍了拍林珂萱的腿,“坐没坐相,赶紧坐好!”

  说完,她急匆匆地跑到大门,整理好衣领,扭锁,开门,脸上的笑容扬起,热情地喊道:“哎!来了,欢迎啊,小……”她笑容一顿,左右探头,发现确实没有第二个人,表情全收。

  “臭小子,怎么就你一个人?”樊惠宁眉头紧皱,“人呢?不是说带回来的吗?”

  “等下,你不会和人说我不同意吧?”她心里的猜测不妙,“搞什么,林炆,我和你说啊……”

  林炆:“……”噼里啪啦被一顿输出,人傻了。

  他无奈地揉了揉眉心,“妈,学长后天才来,您不用着急……”

  樊惠宁表情直接垮了,扭头就走。

  林炆一愣,拉着行李箱追上,“妈,你……”

  “臭小子,浪费我表情,滚蛋!”

  林炆:“……”总觉得自己的家庭地位有待商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