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太凉,嬴封担心需要的时候没有热水用于,就在隔壁柴房棚子里支了一个大锅,整日整日煮着一大锅热开水。
“别麻烦了……”黎狗儿懒得动弹,仰倒在床上,“不想洗澡……你在家里我就什么都不干了,最近连柴火都没去砍,就一直窝在床上……”
嬴封勾唇轻笑,“这不是很好么,这么冷的天,出去干嘛,咱家也不缺柴火。”
“好什么好……”
黎狗儿话还没说完,房门“咣”的一声巨响,黎狗儿浑身一颤,猛地起身,“谁?”
嬴封蹙眉,立即“唰”地一下拉开房门。
门外空空荡荡,冷风肆虐,落叶偶尔从屋门口飞过,空旷寂静。
没人,门口却落下了一块砸门的干枯木头。
嬴封垂眸瞥了一眼地上的木头枝,动作微顿。
看来是有人活得不耐烦了,已经敢来他们家搞破坏了。
嬴封咬牙“啧”嘞了一声,抬眸扫视,目光落在远处靠近河边的干草丛上。
“哥哥,发生什么事了,谁来了?”
嬴封收回视线,松散地回了一句,“没谁,风吹的。”
“风吹的……?”黎狗儿疑惑,却又懒得离开温暖的火堆。
入了夜,黎狗儿磨磨蹭蹭,心不甘情不愿地洗了两大桶热水。窝进被窝的时候,浑身皮肤都是红的,还冒着丝丝水汽。
“下次不能洗这么热的水了……”嬴封追在他身后,捡起不小心掉落下床边的棉衣,拍了拍,心疼,“哥,你皮肤疼不疼?”
“不疼,很暖和的,你也快去洗澡,我们早点爬床聊天。”黎狗儿窝在被窝里,只露出一双漂亮好看的眼珠子,眸子弯弯朝他笑。
嬴封心里一动,挑眉。
自从他们分了床睡之后,两人每天躺在各自的床上聊天,就成了一件增进感情的大事。
等黎狗儿熬不住睡着后,如何爬进他的被窝还不被发现,就成了嬴封的大事。
“好。”
嬴封舔了舔唇角,轻笑答应着,一边脱下棉衣棉裤,一边说,“最近这几天的天气越来越冷了,哥,我们要不要再拿粮食换几床厚被子回来?”
“厚被子……”
黎狗儿犹豫,“可是我不冷啊,这个被子加上压在上面的衣服,我晚上睡觉很暖和……你冷吗?”
“我有点冷……”嬴封意味深长,“哥,现在粮食这么珍贵,要不,我们还是不换被子了,我能不能跟你一起睡?这样我们就有两床被子垫着,两床被子盖着。”
“不,不行!”
黎狗儿想也没想,拒绝得斩钉截铁,捂在被子里的脸颊微红。
他这样奇怪的身子,要是被嬴封发现了,会不会也认为他是晦气的怪物?
不仅有男人的那玩意儿,还有女性的东西……
黎狗儿突然突然一咯噔,微红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他忘了,他不仅有女性的……他还有女性的生理期。
与普通女孩儿按月来的不同,他是每个季节一次,每一次都会疼得死去活来,浑身冒冷汗,在床上打滚,浑身无力,站都站不起来……
黎狗儿一抬头,屋子里温馨暖和,嬴封刚出了门,细心地将木门关上了。
床前的小火坑因为长时间点烧,四周变得漆黑,地面沾染了碳火燃烧殆尽后留下的灰尘。火坑上方架着的锅里,煨着肉香四溢的骨头汤,咕嘟咕嘟冒着小泡泡。
汤里,放着嬴封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药材,说是对身体很好。他每天晚上睡觉之前,都得喝一碗汤。
黎狗儿的心脏扑通扑通跳得飞快。
抬手捂住胸口,掌心能透过单薄破旧的单衣,感受到温热胸膛里的跳动。
嬴封对他的偏爱,实在明目张胆,张扬炽烈。
黎狗儿想与他命运交缠,但是,他的身子……
黎狗儿低头看了一眼小腹以下的位置,咬紧下唇,许久,喃喃,“真的像野狗一样卑鄙无耻……”
“哥?你说谁卑鄙无耻呢?”
嬴封穿着一件短袖,擦着短突突的寸头进来,反手关上木门,“怎么了?”
黎狗儿浑身一僵,慌忙摇头,“不,没什么,没什么。你这么快洗完了?”
嬴封颔首。
现在天气越来越冷了,他这么扛冻的人,洗澡脱衣服时都觉得空气冷得刺骨,更何况是他哥。
嬴封在心里将搞黎二蛋家门前大水缸的事儿提上了日程。
入了夜,屋外黑漆漆一片。屋内,沉磁暗哑的声线与清脆温润的声线交杂缠绵。一直到深夜,声音缓缓静下来。
冬季里的狂风仿佛知道夜间无人看守,吹刮得越来越大。
凌晨两点多,嬴封缓缓睁开双眸,眼底没有刚睡醒的迷糊和倦意,清醒冷冽。
小心翼翼将怀中温软的身子松开,嬴封下床还不忘转身替他将被子掖好。
随意披上一件棉衣,嬴封没点灯,而是就着屋里微弱的碳火光,靠近留了缝隙的窗户边,掀起草帘子的一角,凝神往外瞧。
院子里,不知何时来了两个鬼鬼祟祟的人。
其中一人猫着腰,小心翼翼进了他日夜煮着开水的柴房棚。其中一人,蹑手蹑脚,背着一个竹背篓,摸进来他们已经许久不开火,甚至算不上厨房的厨房。
嬴封拢了拢肩上的棉袄,漫不经心推开木门走向柴方棚。四周静默了一瞬,柴方棚里的人突然“啊”的一声惨叫,又瞬间收声。
屋里,嬴封大火炉不在,被窝里的温度缓缓降下来,黎狗儿将巴掌大的脸蛋全埋进了被子里,窝着身子,蜷缩在一起。
摸进厨房的人甚至还没来得及惊慌,就感觉脖子一疼,像一只被掐住了脖子的尖叫鸡,惊恐都卡在了嗓子眼儿里。
“来干什么的?”嬴封丢垃圾一般,将两人都丢到了院子中央,双手插兜,居高临下地扫了他们一眼。
两个男人瑟瑟发抖,也不知是因为穿着单薄冷的,还是怕嬴封怕的。
“我,我们,我们只是……”
“嬴,嬴封我们错了!”
男人话落,撒腿就跑。
嬴封挑眉,抬起一脚正中他的后腰。男人踉跄着迅速往前冲,狠狠摔了个狗吃屎。
“啊焯!”
“老二,你没事儿吧老二?!”
“啊,疼,疼死老子了,妈的!”
嬴封慵懒走向他们,端着居高临下的姿态,桀骜又跋扈,“要是收不住声音,就把你们的脖子拧断!”
老二在地上疼得扑棱打滚,硬生生将脸色憋得通红不敢出声。
“嬴,嬴封,我们真的错了,妈的,放过我们还不行吗,刚到这儿就被你抓了,我们什么都没干成!”
嬴封扭了扭脖子,“今天拿木头砸门的,也是你们俩?”
“不是啊,谁好好的拿木头砸你家大门了,这不是给你们提高警惕的机会么,我们怎么可能砸你家大门!”
“既然不是你们……”嬴封借着微弱的光,睨了他们一眼。
老二急忙抢话,“当然不是我们!”
“今晚来偷什么?”嬴封没理会他们。
看这俩也不像是十恶不赦的坏人,没什么损失,嬴封也不打算较真跟他们计较。
“那……那个……”
老二低着头支支吾吾,连忙拉扯了一把身边的黎老大。
黎老大慌张甩开他的手,恨不得说莫挨老子。
“黎老大你说话啊……”
老二见扯他扯不动,忍着摔疼的膝盖和胳膊,生气,“欸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轴呢,我们来这儿不就是为了搞点粮回家给孩子们吃吗,你怂什么怂了?”
“嘘,嘘!”
黎老大脸色骤变,连忙一把捂住他的嘴,“你胡说什么,我们俩单身汉,哪里来的孩子,别特么胡说!”
“……”
老二后知后觉,惊恐捂嘴,“我艹!”
嬴封面无表情,“自己没手没脚?想养活自己的孩子,不会自己去找食物?”
来偷别人家的东西,这首先就给孩子做了一个坏榜样。
“是,是,我们就是听村里人说的,说你们家粮食多,我们也是一时鬼迷心窍……”
“你,嬴封你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们计较……”
要是被村里人知道了,那他们藏起来的孩子也该知道了。到时候孩子们要是知道他们的哥哥是小偷,会怎么看他们?
黎老大和黎老二齐齐低下头,不再说话,就像是两个正在等待审判的犯人,私下里撕巴小动作,你拉扯我我拉扯你。
嬴封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转身,“明天带着竹背篓来找我,现在,滚!”
“来,来找你?”黎老大迷惘怔愣。
黎老二愣了一瞬,心头染上狂喜,大吼,“嬴封,你要带我们去找吃的?!”
嬴封额头脸色铁青,“闭嘴!”
黎老二一把捂住嘴,惊喜又激动,压低声音,“嬴封你说真的?你真的要带我们去找吃的?!”
嬴封拧眉,正考虑要不要拧断他们的脖子,就听见屋里传来黎狗儿细细弱弱的迷糊哼唧声,“嬴封,哥哥,唔……”
“艹!”
嬴封暗骂了一声,慌忙进屋,“乖,我在,没事儿没事儿,睡吧。”
嬴封坐在床边,小声拍哄。
黎狗儿迷迷糊糊,手在被子里不自觉摸索,觉得冷了,悠悠转醒,缓缓睁开困倦的眸子,“哥哥,唔,发生什么事了?”
嬴封紧咬了咬后槽牙,嗓音却带着能溺死人的温柔,“没什么事,外面风太大了,吹掉了树枝,别担心,快睡吧。”
“有点冷……”黎狗儿攥紧被子,却怎么都感觉漏风,“是不是今晚又降温了?你怎么起来了,要快去床上躺好,不用管我唔,别着凉了。”
嬴封动作微顿,转头看了一眼紧闭的大门和已经安静下来的院子,抿唇,回头,委屈,低声诱惑,“哥,我也觉得有点冷了才起来的,想着把炭火烧大一点会不会暖和一点,好冷啊哥……”
“那,那怎么办啊……”
黎狗儿还没完全清醒,说话没经过脑子。
嬴封暗戳戳得逞轻笑,“我跟哥一起睡吧,求你了哥,太冷了……”
黎狗儿用脸颊蹭着柔软的被子,犹豫了一会儿,眼睛快闭上了,才硬撑着看了委屈地等着他说话的嬴封一眼,“那,那你把被子抱过来一起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