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搬走了

  方润开始找房了。

  课余时间, 她握着笔在纸上涂涂画画,比对着房源的优劣。

  温染看到后,略有意外地挑了挑眉:“这是要从裴总家里搬出来了?”

  方润写下房子平方后, 闷闷嗯了声。

  温染:“想好了?是一时兴起,还是深思熟虑?”

  方润又嗯了声。

  温染啧了声, 把她的笔夺走:“跟你说话呢,你听一听嘛。”

  方润这才看她:“怎么了?”

  得了, 刚才问的都白问。

  温染翻了个白眼。

  她倾过身去看方润写的数据, 想了想,压住说:“这些都别想了, 没一个合适的, 中介看了都要乐疯的程度。”

  方润何尝不知道,但就算如此,她也不想继续在裴洛家住下去。

  “实在不行,”方润斟酌着,“我就再申请住校。”

  温染睁大眼睛:“你疯了还是我听错了,万一再遇到孙珠那样的傻逼怎么办,难受的不还是你自己。”

  顿了顿,又问:“你真的想搬出来自己住啊?”

  方润面色不变点头:“嗯, 真的想,没有儿戏。”

  今天她难得把头发都扎起来,蓬松高马尾衬得她脑袋愈发小巧,头骨优越。

  她垂眸,低声说:“我不能一直麻烦别人, 不是吗?”

  温染一噎, 看她明显还是有些失落的样子, 登时说不出狠话来。

  “那好吧, ”温染叹了口气,像是有些不自在地说,“我有个认识的朋友前段时间准备找人合租,联系方式给你,能不能谈成就看你自己了。”

  方润眼睛亮起,看她的目光中都带了惊讶。

  温染被她看得愈发忸怩,清了清嗓子,将人推给方润。

  方润低头看了眼手机,发现早就加过对方好友。

  方润:“……”

  方润:“和你前女友合租,不太好吧?”

  温染又清了清嗓子,恨铁不成钢看了眼她:“这种时候,还管她是不是我前女友干嘛,不是你前女友不就行了。”

  方润:“……”

  好有道理,但还是好怪。

  她张了张嘴,正欲反驳,但温染捂住她的嘴,快速说:“好了好了,别拿你那套道德标准要求我,反正都是认识的朋友,她也不会漫天要价,相处起来还能放心些。”

  “我也只能帮到这里了,你不愿意的话那就自己去被中介坑吧,你也知道,时间这么急能找到满意房子的概率很小。”

  方润还是有些纠结,但温染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酷酷转过头去往外拿课本。

  她轻叹一声,认认真真道了谢。

  温染哼了声,非常飘地又提出下课后帮她联系对方,顺利敲定中午见面聊。

  方润以为这次见面会很尴尬,没想到两人看起来很平静,甚至友好地拥抱了一下。

  温染的这位前女友叫张归,也很漂亮,是成熟知性的那一挂,穿着打扮也偏向于温柔御。

  方润跟对方交集不多,只是在两人恋爱时礼貌地加了好友,一晃这么久,再次见面还有些没认出来。

  在电话里提到了合租的事,张归确实还没找到合租室友,一连承担半年的房租也有些吃不消,和方润边吃边聊,愉快敲定了时间和大致内容。

  不出意外,方润这周末就可以搬过去。

  张归好心提出,方润可以跟她一起去租ʟᴇxɪ房看看。

  正巧下午没课,三人吃过午餐便打车去了张归的住处。

  房子三室一厅,倒是宽敞得很,张归留出了一间卧室,方润转了一圈,感觉这个新住处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只是看着空荡荡的卧室,她有些走神。

  裴洛家的次卧,她的住处,窗台总会养着一束小苍兰。

  小苍兰的香味是淡淡的,很好闻,或许以后不能经常闻到了。

  “干嘛呢,”温染走进来,“怎么样,还可以吧?”

  方润回神,嗯了声。

  横竖下午没事,张归又带着方润签了合同,转了钱,这件事就算是正式敲定下来。

  “那么,我就在这里等你来了,未来的室友。”张归挂着淡笑,朝方润伸出手。

  方润抿着唇笑,也伸出手和她握住:“好的,新室友。”

  出了小区,温染朝方润邀功:“怎么样,我这件事办的很靠谱吧?”

  确实很靠谱,解了燃眉之急。

  方润点点头,朝她比了个大拇指。

  温染:“走,晚上你请客,姐要狠狠宰你一顿。”

  方润被她环着脖颈,扶额摇摇头,对好友时而正经时而不正经的模样有些无奈。

  逛了会儿街,两人在夜幕降临后去吃晚饭。

  直到菜品上来,方润才后知后觉发现不对劲。

  她看向温染:“你不对劲。”

  温染咬着白菜:“哈?”

  方润伸手指:“第一,你一直没发消息给那谁,第二,上菜后没拍照给那谁,第三,今天怎么想起来全程陪我了,第四,活泼得有些过头,第五,靠直觉。”

  她举着一个巴掌,很正经地下结论:“说吧,不会是跟你那位闹矛盾了吧?”

  说起这个,方润仍对应凝言疑似出轨那件事感到忿忿不满。

  温染哦了声:“看来我们小润妹妹在这方面也机警了很多啊,真是长大了。”

  她擦着嘴:“没什么大事,分手了而已。”

  表现出无所谓的样子,可方润却捕捉到她眼底一闪而过的低落。

  温染这个人很矛盾,可以爱一个人很久,也可以频繁换女友,让人猜不到她究竟是深情还是薄情。

  方润很少去打探好友这方面的私事,但应凝言这个人也很怪,她从开始就对应凝言充满警惕,自然忍不住多注意了些。

  她顿了顿,起身去要了两瓶啤酒回来。

  刻意不去追问细节,方润跟她碰杯:“想说的话都在酒里了,陪你喝点,下一个更好。”

  温染又吊儿郎当笑了笑,跟她碰杯:“方大系花从哪学坏了。”

  方润还是不喜欢酒的味道,忍不住皱了皱眉:“没有,说的是实话。”

  温染:“好好好,方大系花一直都这么会说话。”

  方润觉得她在反讽:“喝酒还堵不住你的嘴。”

  吃吃喝喝,一顿饭下去,沉郁的心情也缓和很多。

  连日来的低落一扫而空,方润甚至主动提议去KTV玩会,温染自然不可能拒绝。

  两人在KTV玩到十点多,才意犹未尽各自打车回去。

  方润坐在出租车的后座,浪了一晚上,脑袋都有些混沌。

  她落下车窗吹风,让自己清醒。

  两边树木飞速后退,寒意不住往身上扑。

  方润畏冷地紧了紧毛呢大衣的领子,巴掌大的脸埋进衣领里,像是乖乖取暖的小猫咪。

  下车后,她看了眼手机,裴洛打来了电话。

  时间正好到了十一点整,方润心里升起某种怪异感。

  她接通电话:“喂?”

  “在哪,”裴洛的声音传来,“时间很晚了,需要我接你回家吗?”

  方润看了眼小区的高楼,闷闷地说:“不需要,我快到楼下了。”

  裴洛说了个好,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她们像是被一道无形的墙隔开,那晚的尖锐对峙加剧了陌生感,使得越走越远,连闲聊的话题都找不到。

  方润吸了吸鼻子,说:“没事的话,我就挂了。”

  裴洛嗯了声,屏幕回到锁屏壁纸。

  方润低头看了眼壁纸,忽然觉得有些难过,她又吸了吸鼻子,怀疑自己是被冻得感冒了,不然怎么感觉呼吸不畅呢。

  她一步一步朝单元楼走去,脑袋昏昏胀胀,考虑着该怎么把行李都拿去张归那边。

  入冬的时候,母亲将她的厚衣服寄来了,现在两个行李箱好像有些装不下她的所有东西。

  想了一会儿,方润摇摇头,将繁杂的事情都抛开。

  一抬头,却见门口立着一道人影。

  对方的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显得愈发瘦削挺拔。

  隔着一段距离,四目相对,方润不确定是否看到了裴洛眼中的情绪。

  她只是觉得鼻塞有些严重,还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慢吞吞挪过去,才发现裴洛臂弯揽着一件外套。

  方润眨了眨眼睛,看向对方。

  裴洛也看她,又是几秒的对视。

  “以后回来比较晚的话,记得穿件更厚的外套,夜里风很冷。”裴洛将外套披在她身上,平静地叮嘱。

  方润乖巧地哦了声,没有反驳。

  她们并肩往单元门里走去,头顶的感应灯亮起,将一片天地照亮。

  电梯叮的一声,方润按了数字。

  她们好像真的没有话可以聊了,直到进了次卧,方润都觉得鼻子不舒服。

  她把外套拽下来放在床上,想现在就收拾行李,可看了眼窗台上新摆上的小苍兰,又迟疑着没有拖出行李箱。

  方润动作顿了顿,有些垂头丧气地揉着脸进卫生间洗漱。

  她不愿意多想那些让人心情不好的事,结果总不会有新的改变。

  抱着被子昏昏沉沉睡了一晚,第二天方润没有爬起来。

  她感冒了。

  还起了烧。

  裴洛穿着墨蓝色衬衫,从她的手里接过温度计,举起看了看:“38.4°,去医院打个针吧。”

  方润下意识皱眉,就像不喜欢吃药一样,她对打针也很抗拒。

  “不去医院,”方润努力往被子里裹了裹,“吃药就可以。”

  裴洛微微弯腰,掌心落在她的额头。

  方润脸颊滚烫,没精打采,像是蔫头耷脑的小猫。

  “上午请假吧,别出去吹风了。”裴洛说。

  这个方润很赞同,当即准备拿手机请假。

  但她起得太猛,一时不察便又头昏眼黑起来,差点磕在床头。

  裴洛眼疾手快用掌心帮她垫了下,忍不住闷哼一声。

  方润神智清醒许多,连忙保持好平衡撑起上半身,地看向她的手掌:“是不是受伤了?很疼吗?”

  裴洛摇摇头,把手背在身后:“没事,你好好休息,我去给你冲感冒颗粒。”

  方润张了张嘴,然而裴洛没给她继续说话的机会,转身朝门外走去。

  她摸了摸额头,更加垂头丧气了。

  轻叹一声,方润缩回被窝,有些后悔自己的冒冒失失。

  一上午,方润都没有成功爬起来,直到昏昏沉沉补了个觉,她才觉得好点。

  一量体温,果然降了下来。

  她松了口气,掀开被子起身下床,慢吞吞进了卫生间。

  镜子里的人头发凌乱,素面朝天,因为睡得多了脸还有些肿。

  方润不敢置信摸了摸自己的脸,顿时像是被戳了一下的气球,情绪肉眼可见愈发瘪下去。

  ——所以,今天她在裴洛眼里的形象几乎崩塌了?

  方润后知后觉哀嚎一声,认命般刷牙洗脸。

  把自己拾掇了一番,哪怕没有化妆,也好歹像样了些。

  因为感冒,她的鼻尖有些红,嘴唇又苍白干涩,看起来确实是一脸病容。

  方润想了想,没有再折腾自己的脸。

  床头柜上的杯子空了,她拎着拉开门准备出去接点水喝,却和从书房走出来的裴洛正巧碰上。

  对方为了照顾她,上午没有去公司。

  四目相对,方润抿了抿唇,低声说:“谢谢裴洛姐。”

  听到这个久违的称呼,裴洛眼底闪过诧异,不过很快就放松下来。

  她唇角噙着一抹笑,忍耐着想要伸手去揉一揉女孩头发的冲动,温声说:“退烧了吗?”

  方润很乖点头:“嗯,不烧了,我出来接点水。”

  裴洛推了推眼镜框,说:“感冒冲剂就在饮水机附近,你记得再喝一袋。”

  这回方润没那么听话,她眨了眨雾蒙蒙的眼睛,闹别扭般说:“我不想喝药了,熬一熬就可以。”

  “还是要喝点,痊愈得快一些,”裴洛说完,想到什么,又说,“当然,全看你怎么想,我不逼你。”

  方润嗯了声,又是一阵沉默。

  她敛目,没有再看裴洛,转身朝客厅走去。

  身后有着轻微的脚步声,大约裴洛也跟着过来了。

  借着接水的空档,方润余光瞥了一眼,见对方拉开茶几的抽屉,翻找着什么。

  她漫不经心收回视线,全神贯注盯着杯中不断上涨的水线。

  客厅里很安静,又没那么安静。

  半晌,方润接好水,站着喝了几口,又弯腰接满。

  她视线扫到放在一旁的感冒冲剂,迟疑几秒,还是没有拿过来泡。

  虽说感冒颗粒不算苦,但她平等讨厌一切药物。

  裴洛好像也找到了想要的东西,两人在走廊碰面。

  方润往旁边侧了侧身,示意裴洛先走ʟᴇxɪ。

  然而裴洛没有抬脚离开,而是继续站在原地。

  觉察到什么,方润慢慢抬起眼皮,看向对方。

  裴洛的声音下一秒响起:“周末有时间吗?别人给了我两张话剧票,可以一起去看看。”

  方润响起周末的安排,顿了顿摇头。

  “裴洛姐还是和别人去看吧。”

  她神色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周末我要把行李搬走,可能没时间。”

  作者有话说:

  裴姐,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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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开点,我还不知道这十万怎么搞呢,说不定会越写越多(薅头发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