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的餐厅距离御河公寓不远,车很快停到了御河公寓的地下停车场。
小连乐颠颠下了车,像往常一样,先过来拉开了晏泊如那一侧的车门。
他一向是这样殷勤。
晏泊如随手拿上了陆啸行的外套,下了车后垂着眼睛站在一旁静静等着。
他一路上都在想应该怎么办,思考着如果陆啸行问起旧事,他该怎么回答。
陆啸行的态度转变是因为哪件事?是想起来了吗?又想起了多少?
几分钟前,陆啸行头一次避开了他的吻。
有什么关系呢。
晏泊如站得很直。
不是没想过有这一天,他多说几句好听的,认真解释,掏心掏肺道歉,陆啸行会原谅他的。
经过重逢后这么多天的相处,陆啸行已经重新喜欢上他了,即使恢复了记忆也不会轻易将他丢掉。
他承诺过不会讨厌他。
再不济,他们还有法律承认的婚姻关系,陆晏两家的合作正在进行中,这部分的业务他有绝对的决定权。
晏泊如顾不上难受,所有的情绪都压了下去,只留了理智在工作。
直到小连挠了挠头,重新坐进驾驶室,而陆啸行坐在后座没有动,他才意识到了什么。
“这么晚了,你去哪儿?”晏泊如一下跨步上前拍了拍车门,声音发紧,脸上白了又白。
不多时,车窗降了下来,不知是不是陆啸行的意思。
“好好休息。”陆啸行到底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嘴里说着关心的话,眼里没多少温度。
“你去哪儿?”晏泊如试图拉开车门。
他一向进退有度,这样的行为到底有些难堪。
陆啸行移开了目光,不想再看他。
“我们分手了,你也不记得了吗?”他声音不大,却像惊雷般炸在耳边。
晏泊如一时间愣在原地。
“坦诚相待,很难吗?”陆啸行似乎叹了口气。
车开了出去,胃里一阵翻涌,连带着五脏六腑都在疼,晏泊如一时间难受得直不起身来。
长到这么大,明里或暗里,他接受到过许多次拒绝,早早学会了权衡与取舍,拿他能拿的,不去看他拿不到的。
他像一只狡猾又骄傲的狐狸,笃定吃不到的葡萄他连看都不会看的。
原来这么难受啊,原来陆啸行偏头避开他的吻,叫他这么难受啊。
心脏像被隔开了一个口子,汩汩流了许久的血,此时才感觉到了疼痛。
外套里两个四四方方的盒子有些铬人。
晏泊如恍惚意识到了什么,抖着手去掏陆啸行的外套口袋。
手里两个丝绒礼盒打开,里头两枚戒指的尺寸大差不差。
他蹲在原地,一个个试了试,都是他的尺寸,牌子他认得,是有名的婚戒品牌。
一枚是许多前的旧款了,一枚是最近风头十足的设计师新款。
视线模糊不清,眼里积蓄起数不尽的眼泪,一滴滴掉了下来。
在这一刻,晏泊如对于自己到底都错过了些什么,有了无比清晰的认识。
他一时间又哭又笑。
怎么能两次都做错了,他怎么能这么糟蹋陆啸行的心意。
两次啊。
他还能得到原谅吗?
——
后视镜里,被落下的那个人抱着外套慢慢蹲了下去。
连着三十多个小时没休息,也没吃晚饭啊,晏老师那个胃怎么吃得消……
小连几次欲言又止。
“陆总,晏老师今天晕车,去餐厅的路上就吐过一回了,还没吃…”
他话音未落,陆啸行眉头紧皱,大了声音反问,“晕车不会吃药吗?”
又听他指名道姓发难道:“连剀,谁给你开工资?”
声音太冷,小连吓了一跳,一时间缩起脖子不敢接话。
“你胆子很大,我的行踪可以随便透露。”陆啸行这是发了火,又非常明确地警告,“还想端这碗饭,就把嘴闭严实点。”
做司机透露行踪是大忌。
“陆总,抱歉,下次不会了。”小连立马坐得端端正正,眼神也不敢乱瞟了。
看出来了,闹矛盾了。
陆总性子傲,很多时候心里有点不高兴了便冷着脸不搭理人,极少这样明确表达不悦。
看来矛盾还不小。
小连又偷偷叹了口气。
陆啸行确实气得不清,整个脑神经都在痛。
最该骂的还是他自己。
他的司机大概以为接了晏泊如一起去等他应酬结束,算是一种惊喜。
而且前段时间陆柏言不安分,他担心晏泊如的安危,直接指派了小连给晏泊如开车。
最最该骂的是他一看晏泊如那双带了点泪的眼睛,就开始跟着心疼。
真是贱得慌。
晏泊如要走的那天,他心急如焚地开车去追。
航班比他知道的日期还早一天,说明要走的人是铁了心要走,说明晏泊如就不曾希望他去送别。
那一路他在想什么?
追一个铁了心要抛弃他的人,真的是一件很丢脸的事。
感情的事无法强求,不是靠努力就能有结果的,要考虑自己的追逐会不会给对方造成困扰。
他一向守礼,知进退,他一向傲得谁也看不上。
可他还是想问晏泊如能不能等等他,他还是想求一个以后。
他的创业项目可以暂缓的,他可以学着按照父母的意愿管好公司,再腾出手做点感兴趣的事,这都不是难事。
只要他们两个人是真心想在一起,这到底有什么困难的?
只是取舍罢了啊。
现在想想,真是犯贱啊。
要走的人留不住,还给陆柏言钻了空子,设计了一场车祸。
他只是个调剂品罢了,都过去来这么多年,何必巴巴回来吃他这一口回头草?
这是他那一路心里在求的以后吗?
一个搭建在欺骗和利用之上的以后。
陆啸行闭上眼睛,不再言语,试图将晏泊如从脑子里赶出去。
他酒量不差,今天其实没喝多少,只是心里烦闷,晕眩感在脑子里久久消散不去。
车刚开到草坪上,管家就小跑着迎了上来,开门时笑得一脸慈祥。
陆啸行看着他又烦,总觉得哪里都不对劲。
他想起每次开门时,晏泊如回过头时骤然亮起的眼睛。
一想到这也是装的,他就气得忍不住想骂人。
管家弯下腰给他拿来了拖鞋,陆啸行直言,“不用出来接。”
“好的先生。”有钱人脾气大,自然也是什么要求都能得到满足,管家乐得清闲,告了句罪,一溜烟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