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仓烨子的意识回到了星空之中。

  穿着白色连衣裙的飞鸟井木记漂浮在无尽的宇宙间,大仓来到了她的面前。

  飞鸟井朝她露出了一个微笑:“找到答案了吗?”

  大仓点了点头,问道:“这是谁的记忆?”

  飞鸟井没有正面回答,反问道:“你觉得那个树中的大脑是谁的?”

  大仓想到了壁画上那个黑发紫眼的少年。她问:“天元保护了他的大脑吗?”

  飞鸟井笑了笑:“人类有时候也会想回报他的庇护者。”

  大仓点了点头:“那五条悟还不算太亏。”

  飞鸟井低下头,一条仿佛电影胶带似的影像在她的脚下流动。

  大仓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还要再来一遍吗?”

  飞鸟井叹了口气:“书的能量也不多了。”她指着脚下停驻的一个画面说道:“这是最近的关键节点,也是这个世界的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不行,「书」会直接放弃融合。”

  大仓表示明白。

  飞鸟井没再嘱咐什么。她知道大仓一向靠得住。她推了推大仓的肩膀:“去吧,一路平安。”

  大仓的脚下泛起白光,她掉入了那格定格的胶卷画面中。

  ——

  盛夏的高专,蝉鸣声声。

  16岁的五条悟懒洋洋地趴在桌子上,把脸对着旁边的夏油杰:“听说了吗?今天要来个新老师。”

  夏油杰不感兴趣地打了个呵欠:“听说是教语文的。就是个普通人吧。”

  “我感觉不是。”五条悟推了推下滑的墨镜:“我的直觉告诉我会有惊喜。”

  “是吗?六眼什么时候还开发出了预言的功能了吗?那真是恭喜了。”夏油杰用棒读的语气回道。

  五条悟不在意地伸出一根手指:“来打个赌吧,赌输了的答应胜者一个要求。”

  “好啊,赌什么?”夏油杰把腿从桌子上拿了下来,对十几岁的男生来说,打赌是无聊的校园生活中比较有意思的消遣了。

  “我赌来的人会很强。”五条悟随口说道。

  “这个很强的定义太模糊了,你得找个参考。”夏油杰严谨地指出。

  五条悟伸出手比划了一下:“比你和我弱上一个庵歌姬的程度。”

  家入硝子在旁边吐槽:“学姐不是一个量词。”

  夏油杰托着下巴认真的思考了一下,说道:“这个要求有点太高了,你输的可能性很大,你确定不再拓宽一下范围?比如说,比你我弱上一个七海建人?”

  家入再次吐槽:“学弟也不是一个量词。”

  五条悟再次无视了她,对夏油杰说道:“可是那样就称不上强者了。四个七海不算很强。”

  夏油杰故作诧异地惊呼道:“什么?你觉得自己只有五个七海的程度吗?我觉得我打得过七个七海呢。”

  “那我八个。”五条悟不服输地鼓了鼓脸。

  “九个。”

  “十个!”

  家入忍无可忍地丢过来两把手术刀:“尊重一下学弟好吗?!”

  两个幼稚的男生轻松地躲过了手术刀,然后同时转脸看向她:“你说说,我们的战力相当于几个七海?”

  家入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黑。

  门外的战力单位七海的脸色也很阴沉。要不是灰原雄拉着他,他恨不得挥舞着大砍刀把眼前的门砍个稀巴烂,然后冲进去和里面的两个垃圾同归于尽。

  就在七海脑子里脑补着这样那样的凶残画面时,一双手推了推门前的灰原和他:“进去,别挡路。”

  三个人一前一后地走进了教室。

  七海和灰原在前排坐下后,才看清楚刚刚推他们的人长什么样子。

  来人是一名身形高挑的女士,白色的蕾丝边衬衣配翠绿色的半长A字裙,锈红色的长发松松地挽在耳边,全身上下透露出一股微微的书卷气息。仿佛在用整个人诠释“语文老师”四个字。

  因为高专本来就没几个人,所以文化课都是合堂上。此时在高专的就是他们五个人,接到通知后都来了教室,迎接他们新的语文老师。

  书卷气的老师在黑板上写下“大仓烨子”四个遒劲有力的大字,然后转过身来面向她的学生们,露出了一个温和的微笑。

  “听说你们在打赌?”

  不知道为什么,五条悟和夏油杰都下意识地一个激灵。那是被强大的凶兽盯上后,身体的本能在报警。

  他俩顿时变得严肃了起来,直起了身体,表现出了对抗的姿态。

  “是又怎么样?”五条悟嚣张地挑衅着。一旁的夏油虽然没说话,但也用眼神表明了他的态度。

  “不怎么样。”大仓的脸上还是挂着书卷气的微笑:“我也和你们打个赌吧。”

  “赌什么?”五条悟挑了挑眉毛。

  大仓双手十指交叉,撑在讲台上,不紧不慢地说道:“赌我比现在的五条悟强出一个夏油杰。”

  哐当一声,两个少年直接站了起来,带翻了板凳。五条悟的脸色露出了狰狞的笑容:“你相当嚣张啊!大仓老师!”

  夏油杰也高傲地微抬着下巴,活动着指关节:“虽然保护弱者是我的原则,但能这么自信的就不算弱者了吧?”

  两个少年指了指训练场,做了个挑衅的手势,率先跳出了窗户。

  大仓没有选择跳窗,而是保持着语文老师的端庄人设,拿起讲台上的教案抱在胸前,拉开教室的门走了出去。

  ——

  高专操场上,五条悟和夏油杰等了好一会儿,大仓才姗姗来迟。

  本来还懒散地依靠着树干的两人立马精神了起来。

  “我还以为你逃跑了呢。”五条悟一边活动着指关节,一边狞笑着走进大仓。

  大仓穿着一身土气的红色运动衫,胸前还挂着一个口哨,完全从典型语文老师,变成了典型体育老师。

  看清楚她的装扮后,围观的学生们都无语地抽了抽嘴角,意识到这个老师对“人设”似乎有异样的坚持。

  大仓认真地压着腿,做着热身运动,那样子不像是要去打架,倒像是要带学生们去练操。

  五条悟有些不耐烦地说道:“老师,不要浪费时间啊!”

  大仓直起身来:“运动前的热身很重要。另外,我也要给你们做准备的时间嘛。”

  “什么准备?”夏油杰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大仓指了指五条悟:“无下限开了吗?”然后又指了指夏油杰:“咒灵放出来了吗?阵型排好了吗?”

  五条和夏油额头上双双爆出青筋:“被小瞧得很彻底啊!老师!”

  说完两人忍无可忍地抢先出手了。

  然而他俩的攻击并没有像预想中一般落到实处。等他们反应过来时,大仓的攻击已经从他们的身后袭来。

  两人身上汗毛直立,在千钧一发的危急关头用最快的速度向两边撤开。等到烟尘落下后,他们才看清了被整个崩裂的操场。

  两人的眼中同时染上了一丝兴奋:“这可是个大家伙啊……”

  交手再度展开。

  30分钟后,五条悟和夏油杰一身是伤地趴在地上,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了。

  大仓站在他们面前,拿出一个体能量化表,装模作样地用圆珠笔在上面写写画画:“体能还需要加强啊……”

  五条悟愤恨地捶了捶地面:“这根本不是体能的问题好吗?”他们明明是直接被人形大猩猩捶成这样的。

  “今后每天早上起来沿着后山跑三十圈。”

  “放弃你高中体育老师的设定!”五条悟大声吐槽道:“这后山咒术师每天跑五十圈也不会累!”

  “好吧,那就五十圈。”

  五条悟郁闷地把脸埋进了土里。

  “另外,你们的语文老师托我给你们带话……”

  “所以说语文老师不就是你自己么?”夏油杰把自己翻了个面,无语地用手盖住了脸。

  大仓无视他的吐槽接着说了下去:“本周自选一本文学名著当作课外阅读,读完后交上来一篇不低于5000字的读后感。”

  顿了顿,大仓接着说道:“如果你们不按时完成,我会替你们的语文老师好好教训你们的。”

  “你准备怎么教训?”五条悟还不死心地想要挑衅。

  “把你们剥光了吊在京都咒术高专的门口。”

  “艹!”“变态!”两个少年发出了愤怒的吼叫。

  ——

  一周后,迫于人形大猩猩的淫威,五条和夏油不情不愿地交上来了两篇读后感。

  学校的其他学生,听说两大刺头都被打服了,自然也不敢怠慢,纷纷在临期之前交了上来。

  语文老师大仓坐在办公室里,把放在最上面的两篇读后感拿过来翻开:

  《论〈人间失格〉究竟失格在哪里》——五条悟

  《读〈罪与罚〉有感》——夏油杰

  大仓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微妙的笑容,这两个人的选书还挺有意思,不得不说是一种缘分了,回头等世界融合了得介绍他们认识认识。

  字如其人,五条的字张牙舞爪,夏油的字则端庄挺拔。

  五条悟写道:“……和式的庭院太阴森了,住在里面的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更像是咒灵,大庭叶藏会害怕也情有可原,毕竟他不是咒术师,没有咒力,不像我是最强……虽然他对人性的洞察堪比六眼,但却因为没有咒力战战兢兢,属实有点可悲。这点上我就完全不一样了,我小时候把……此处省略儿时恶霸行为若干……总之他的悲剧还是在于他不够强!”

  写得什么乱七八糟的。大仓心里吐槽了一句,这小子看来没什么文学细胞。她嫌弃地把五条悟的读后感丢到了一边,又打开了夏油杰的:

  “……罪与罚究竟是一对同义词还是一对反义词呢?在本书上,我更倾向于把它们理解成同义词。心被罪恶感折磨,就是世界上最酷烈的刑罚,那之后法律上的惩罚带来的肉/体上的痛苦,反而不算是‘罚’了,它只是让人内心趋于平和的一种救赎方式,这么说起来的话,‘罪’与‘赎’倒像是一对反义词……本书的主人公拉斯科尔君因为贫困谋杀了放高利贷的老妪,因此被罪恶感折磨,活得如行尸走肉,他为何会感到罪恶呢?正如他的自我辩解一样,此时的谋杀不正是为了「更伟大的事业」吗?如果杀一人能救十人,我认为可杀。践行保护弱者的路上,正需要这样的觉悟。说到底不因良知杀人不过是种逃避绥靖,是找不到终极答案的软弱妥协,宗教成了人心最后的避难所……”

  大仓把夏油的文章从头到尾一字不漏地仔细读了一遍,这小子平时装得和蔼可亲,写文章的时候倒是很诚实。能这么理解《罪与罚》,他今后走上那条路也就不奇怪了。

  大仓把所有学生的作文看完后,都仔仔细细收藏了起来。今后世界融合了,她要把这些读后感拿给那些“文豪同位体”们看看,顺便问问他们的感想,如果能因此成为好朋友那就再好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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