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舍的邪物!

  泽弘带着对他的恨意逃脱, 这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他准备好了为自己留住泽弘性命一事付出代价,做好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准备,可是却依旧抵不住袭来的那股无力感。

  他好像根本就没有改变什么, 泽弘恨原先的魔尊云宸并欲杀之, 到现在,泽弘也恨他,也一定想杀了他。

  他本来以为自己和重殷的关系是后来建立起的完全崭新的关系,甚至让重殷喊他的名字, 想以此证明重殷喜欢上的是现在的他,而不是原先的那个魔尊。

  可重殷的一番话,却毫不留情地将他所有的幻想全部击碎。

  原来早在幼年时重殷就决定追随魔尊云宸, 情愫也是早在给玉佩时就种了下,他只不过是占了别人身体才享受到这份感情和忠诚的小偷。

  他自己以为的和重殷慢慢发展出感情,实际上就是借着重殷原来就有的喜欢罢了。

  越想,楚云宸的身体就越是发冷,尤其是在回忆起前阵子陷入感情的欣喜心情, 强烈的反差感和失落感让楚云宸难受地有些说不出话。

  本以为,他成功改变了这个世界,保住了姓名的同时也拯救了魔族。可到头来,才发现这一切似乎都没有改变, 也什么都不是他的,连他最珍视的东西也是。

  重殷效忠的是原来的魔尊云宸, 喜欢的也是。

  那我又算什么呢?楚云宸有些难受地闭上了眼睛。

  ...

  另一边的泽弘处。

  逃脱出来的泽弘,心里痛苦和仇恨不断交织着,很快他就轻轻收回了溯尹尹正拉着的手:“多谢姑娘。”

  而溯尹尹在他收回手后, 眼神中很快流转了一丝复杂的情绪:“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我了吗。”

  泽弘微怔了一下, 很开他就听溯尹尹带着哀伤的声音响起:“那时候, 救起你的人是我。”

  听完后,泽弘有些不敢置信地转过头:“你说什么?”

  听溯尹尹讲完后,泽弘的眼睛已经有些失神,心早就痛到失去知觉,他的耳朵似乎已经听不到溯尹尹在那继续的诉说,只站在那呆呆地想着:

  楚云宸,为什么。

  难道你接近我,就是为了毁掉我?

  ...

  魔界。

  因泽弘逃走一事,魔尊正殿这几日就没有清静过。坐在王座上的魔尊也是面色不善,看起来烦恼不少。

  长老们都在商量着各种对策,有人自告奋勇提议,想在泽弘恢复修为前将对方捉住。在一群人的讨论下,楚云宸很难不注意到,十二长老溯卜这几日安静不少。

  或许是因为女儿溯尹尹带着泽弘一同叛逃?

  楚云宸面目表情地看着殿下跪着的溯卜,心里却忍不住发出一声叹息,最后他垂眼看向殿下跪着的众人:“给本座全魔界追查溯尹尹和泽弘的下落,不得有误,抓到后押到正殿来见我。”

  说完后的楚云宸只感到一阵疲乏,很累,满是无力的累。

  抓到之后呢?还把泽弘关起来?

  溯尹尹又怎么办呢,按照魔界的规矩应该是要处死,可是他真的能下得去那个手吗。

  好累。

  楚云宸闭了闭眼,睁开眼时,他很快注意到重殷有些担心地朝他的方向看来。但他很快就收回了视线,不再与重殷对视。

  晚上,将重殷派去其他地方查看的楚云宸,皱着眉有些烦躁地看着探子从北界发来的密信。而此时,溯卜忽然在他的殿外求见。

  楚云宸应允了后放下了手里的密信,开始等人过来。

  只是,他本以为溯卜是为了溯尹尹的事情过来求他,谁知溯卜开口并不提溯尹尹的事情,而是贡上了一张药方。

  楚云宸困惑道:“这是什么?”

  溯卜低头道:“老身想到魔尊大人可能这几日要日日渡血,便想出个补血益气的药方献上来。”

  “老身知道,劝不住魔尊大人。”溯卜摇了摇头:“只好出此下策,食补些也好。”

  楚云宸闻言大概看了眼药方,的确大多都是补血的草药,而在溯卜来这一遭后,这几日心事重重的楚云宸这才想起溯卜云游在外多日给他带回的凤凰族秘宝。

  的确,能还一债是一债把,羽羲的凤羽还没有恢复。

  而且他现在修为基本全都已经恢复,每日以血沃珠其实根本损伤不了什么,也谈不上用这补血益气的药方。想到这,楚云宸不禁道:“你的好意本座已经心领了,不过这个药方还是撤下吧。”

  “还有,溯尹尹的事,本座也没有办法。”虽然难以启齿,但是楚云宸还是决定一开始就说出口,以免溯卜还存有希望。

  他不想杀溯尹尹,可魔族其他人已经完全无法忍受这个叛徒的存在,甚至有好几个长老这几日上书想要废掉溯卜的长老之位,再将其赶出魔界。

  楚云宸并不像做到那份上,但是溯尹尹的事情他觉得没必要再商量。

  出乎楚云宸意料的是,溯卜并没有表现出特别悲伤的情绪,而是垂下眼点了点头:“老身知道尹尹犯了叛族的大错,老身也不会为她辩解什么,只是希望魔尊大人身体能够康健。”

  楚云宸点点头,揉了揉有些发涨的眉心:“下去吧。”

  过了许久,一个小侍女又上来通报,语气有些小心翼翼:“魔尊大人,重殷将军求见。”

  楚云宸看着手里的文书,心中一阵刺痛。很快他听见自己淡然的声音想起:

  “不见。”说出口后,楚云宸自己的心里都觉得有些酸涩。

  在彻底想清楚之前,楚云宸并不想再见到重殷,这只会让他的思绪更加混乱。但他也不想一直冷落重殷。

  或许再交流一次会比较好?

  抱着这样的想法,楚云宸心里渐渐有了个计划。

  这天,在沃灌了好几日溯卜带回来的宝珠后,楚云宸将那颗凤凰族秘宝给了一个较为信任的属下:“把这个给凤凰族的太子羽羲送过去吧。”

  看着下属逐渐离开的背影,不知怎么的,楚云宸只觉得猛地松了一口气。

  明天醒来该找重殷好好聊聊了。

  或许是几句话就能说开的事情呢?万一,万一他也有在和我相处的时间里动过心呢。

  楚云宸垂下眼,努力用轻松的心态想着,心中虽然酸胀,但也总算还有一丝希冀。

  就这样睡下的楚云宸,在彻夜难眠了一段时间后今天终于有了睡意。

  只是睡梦间,楚云宸猛地察觉到一个身影走进了正殿,他警觉地瞬间睁开眼,眼神在危机下顿显肃杀。

  这时候,不管魔界的谁想要偷袭楚云宸,都能被他直接震碎到三尺开外,并一下用魔气掐住喉咙。

  可几秒后,楚云宸在确认了对方的身份后不禁彻底放松了下来:“重殷,这么晚你怎么来了。”

  对方身上好闻的安神草香气也在此时慢慢地传了过来。

  楚云宸揉了揉还有些惺忪的睡眼,声音也有些沙沙的:“怎么了吗。”

  或许趁现在就可以和重殷聊聊?重殷来找我应该也是想要说话的吧。

  有了这个想法的楚云宸努力清醒了下,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重殷要在半夜找自己,但是他还是努力清醒地看向对方。

  可就在此时,楚云宸忽然觉得那股熟悉的安神草的香气今日异常地浓烈。

  刚刚清醒了的大脑,也在此刻猛地混沌起来。他努力睁大眼睛看向身前人,并在不安感的趋势下不断喊着重殷的名字。

  可不管他喊了多少声,对方皆是不应,楚云宸纵然再怎么努力地睁大眼,眼皮还是无力地低垂下来,最后看见的,是重殷站在他面前的身影。

  楚云宸无比确认站在他身前的就是重殷,可为什么重殷不理会自己呢?

  还有,为什么会这么困...

  ...

  第二天,楚云宸睁开眼后,在看清自己处境的几秒后,不禁生出了一股巨大的不真实感。

  他浑身被抑制魔气的绳牢牢捆住,而面前站着的,是十三长老,三界主,还有前一晚出现在他面前的重殷。

  满眼震惊的楚云宸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大长老咬牙痛喝出声:

  “哪来的邪物,居然夺舍魔尊大人的身体戏耍我们这么久!!!”

  那一瞬间,楚云宸浑身的血液几近冰冷,心中无数的为什么下,他忽然想起了前一晚闻到的安神香的香气。

  他不禁抬头看向不远处的重殷,而对方则是站在审判着他的人群中,似乎与众人无异。在与他的视线对上后,重殷很快移开了实现,脸上看不清表情。

  “要不是重殷将军利用你的不防成功晕住了你,我们还不知道要被你玩弄戏耍到几时!”

  听到大长老说出这句话的瞬间,楚云宸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轻笑。

  原来是这样。

  重殷和长老们不知怎么发现了他不是魔尊云宸的事情,而誓死效忠魔尊云宸的重殷,利用他的不防,用伪装成安神香的东西弄晕了他。

  虽然一般的迷药对他根本没用,但是日日在他身边的重殷估计不止用了那个,吃穿饮食皆经过重殷的手,他或许这几日早被暗暗喂下了不知道多少可以抑制修为的东西。而且那迷药里的东西也绝对不会简单。果然,此时的楚云宸注意到溯卜脸上有些怪异的笑容:“多亏重殷将军能够近你的身,我研制的无色无味的秘药才能发挥作用。”

  大长老手里的责魔杖已然高举:“你还有什么要说的,我问你,原来的魔尊大人在哪。”

  楚云宸只是觉得悲凉好笑,他摇了摇头:“没有。”

  “没什么好说的。”

  “我也不知道他去哪了。”

  说完后的楚云宸收回了看向重殷的视线,并无比清晰地认清了一个事实。

  从幻想用自己的身份活着,用自己的身份和重殷在一起,用自己的身份守护魔界的时候,他就已经成了一个笑话。

  “好,那我这就剥去你这邪物抢占的一身修为与魔力,然后再慢慢地折磨拷问你!”

  责魔杖每一杖都打去身上的魔气,损坏修为,折磨肉身,而这样的刑罚要受到他浑身的魔气修为尽数被剥去为止。

  可他恢复的修为和魔气深不可测,这样的刑罚早就不可能是打几下就能停的。

  到最后楚云宸的意识都有些模糊。

  剧痛之下,楚云宸却只是不断回忆着重殷端给他的茶,递给他的点心。他愧疚于冷落重殷,所以一一接过吃了,可没想到里面掺的会是什么东西。

  也没有想到,他最喜欢最习惯的安神香,会成为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最后楚云宸已经感受不到疼了。

  不知怎么,他忽然回忆起自己初次见到重殷的那天。黑发红眼的男子满心关切地走上前望向他,也是他在来到这个世界往后无数日子里最信任的后盾。

  楚云宸也忍不住一遍遍回忆重殷给自己的那些笑,或温暖,或可爱,或憨直,都很好,只是其实都不是给他的。

  可是楚云宸还是在回忆起那些笑容的时候,忍不住淡淡地露出了个笑。

  人群中的重殷,看着挂架上的楚云宸一遍遍受刑,感受到了自己心脏传来的阵阵痛楚:明明知道了眼前的魔尊是被夺舍的,为什么还会为这个夺舍的邪物感到难过?

  想到这重殷眼神茫然地望向了楚云宸,却发现浑身是血的楚云宸,在受极刑的痛楚的此刻,竟然浮现出了一个淡笑。

  重殷的心忽然在此刻感到一股无以复加的痛楚。

  作者有话说:

  要虐了所以有点不敢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