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为什么,会有孩子?◎
话刚说完, 就在显示屏上面,看到了上餐的标识。
她及时地噤声,低下了头。
然后小心地确认, 自己口罩有没有戴好。
他坐在她对面, 很想说不用这样。
可是在想到些什么之后,就咽下了要说的话。
强行地制止或者指出, 反而会让她感到难堪。
以前他体会不到这些。
只知道专注而急切地,表达着自己的想法。
从没有深入地考虑过,自己所表达出来的东西, 是否能真正地安慰到她。
他要做的,是让她逐渐习惯, 自己的存在。
最好是能把他当成一件物品。
不用在意物品的看法, 只需要安心地索取。
比如她的枕头, 她的被子,她的床……
她习惯从这些东西上索取温暖,疲惫时最先想到的也是睡觉。
他有时候真的很想成为, 可以容纳她睡觉的舒适容器。
服务生把餐摆好之后,就离开了。
许慕白并没有提出让她摘下口罩。
他只是像在家里那样, 自然地给她夹着东西吃。
“我在家里也做过这个, 你尝尝看是这里的好吃, 还是我做的好吃。”
她道完谢后, 急忙摘下了口罩, 埋头吃着他夹给她的东西。
他的嘴角微不可察地笑了一下。
羽轻瓷吃完之后,认真地说道:“都好吃。”
“不行, 必须要选一个。”
她忐忑地想, 为什么要为难她这只小猫咪?
“你, 你做的好吃。”
“嗯。以后我多做给你吃。”
“谢谢。”
“不用谢。”
他之前虽然也会讲一些礼貌用语。
但就只是很机械地讲。
没有任何感觉。
可或许是听她说多了的原因。
他每次说的时候, 脑海里都会浮现出她的语气和神情。
有时候是羞羞答答,有时候是带着些许的胆怯,但更多时候是一种,说完就想逃的急切。
仿佛“谢谢”这个词,是每一句话最末尾的那个句号。
说完就可以结束对话。
可他并不想和她结束得这样早。
“你说妈妈最介意的,是欺瞒。”
她陡然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嗯。”
他没有直接提醒她可以继续吃,只是继续往她那里夹着东西。
“你再尝尝这个,觉得好吃的话,回去我做给你吃。”
“哦,好。”
匆忙吃下去之后,她小心地对他说:“虽然很好吃,但感觉做起来会比较麻烦。光是熬糖浆应该要熬制好久,还是不要做了。”
“不麻烦。”
她有一种他带她出来,是为了试吃猫粮的感觉。
不过无论他怎么对待自己,她现在已经不是很介意了。
说不定哪天自己羸弱的灵魂,会支撑不住破败的躯壳。
在某个深夜,突然离世。
死到临头,竟然看开了。
所以,他想要把她当什么,就当什么吧。
只是有关于许太太的事情,她还想对他嘱咐两句。
希望他可以让她省点心。
羽轻瓷对许慕白说道:“可能这样的话,我不应该讲。但是,如果是为了许太太好,请你不要当许先生的说客。”
许慕白倒是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他跟她讲父母之间的事情,也是为了方便说他和她的事。
不过既然她这样说了,他很想知道她是怎样想的。
所以,就对她问道:“为什么?”
“因为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当时她在天台上,应该不只是找个地方哭那样简单。”
“她被这件事折磨得很痛苦,或许和许先生分居是解脱。可能你觉得许太太是许先生眼中唯一的小白狐,有一种宿命的感觉。但是,对于许太太来说,她会觉得恐慌,甚至怀疑自己。”
许慕白的心突然被人猛揪了一下。
“你是说,妈妈害怕爸爸吗?”
那你,以后会不会害怕我……
她摇了摇头:“不是害怕许先生。许太太的这种恐慌,来源于未来。她不知道许先生会不会遇到下一只小狐狸。万一遇上红色的小狐狸怎么办?或者,也有可能再遇上一只小兔子。”
许慕白小心地说道:“我,我没听太懂。”
“嗯……简单来讲,就是这种看似很宿命的东西,其实很可怕。许太太不相信她会是唯一的个例。如果许先生仅仅是因为她和周围的圆柱体不一样,就非她不可的话,是一件很伤人的事情。”
“因为,今后要是再遇到,其他更可爱的狐狸,或者更有趣的动物,许先生也会像对待她那样,对待别人。”
许慕白紧张地说道:“不会。”
其实他不知道爸爸会不会,但至少他不会。
而且,他很害怕,她会这样想他。
她默了一会儿道:“许先生应该也是这样对许太太说的。可是,她不知道他究竟喜欢她什么,他对她的喜欢只是源于自身的视觉效果,而并非她身上的某种特质。”
“可许太太不是这样。许太太喜欢许先生应该有好多的理由,她可能遇到过很多比许先生还要优秀的人,但他依旧能超越众人,成为她世界里的无可替代。”
他很想说,妈妈也是爸爸世界里的无可替代。
但是,又觉得她的话很有道理。
这样看来,爸爸对妈妈的爱,甚至略显苍白。
“他们的感情是不太对等的。不是付出多少的问题,而是从他决定瞒着她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是在为今后埋雷了。许先生应该能够预判到,许太太知道实情后的诸多反应,在权衡之后,发现自己无法承受。所以才会一直瞒着。直到,再也瞒不住。”
他几乎已经被她说服了。
想要对她点头,可就在点头的瞬间,还是决定再挣扎一下。
“那这不正好说明,爸爸很在乎妈妈吗?”
“我不太懂感情的事。可是,我知道被身边的人算计,尤其是被自己爱的人算计,是很痛苦的事情。因为你并不知晓,他算计你,到底是因为爱,还是因为把你当成了新奇的小玩意儿。为了自己的喜好,不择手段地困住。然后等玩腻了,再毫不犹豫地丢掉。”
尽管阿瓷是在说爸爸。
可许慕白却感觉自己被骂了一顿。
他很想说不是这样。
却一时找不到很好的理由来反驳。
有些东西的界限很模糊。
他也不确定努力地留住她,到底是因为爱,还是因为占有她会让自己觉得舒服。
而他,也确实是有些不择手段。
“那你觉得,如果能重来,爸爸要怎样做,才能留住妈妈?”
“至少应该在相亲的时候,就告诉她实情。这样许太太可能一时无法接受,会选择离开。但也有可能,会因为心疼而留下来。”
许慕白紧张地对羽轻瓷问道:“我的情况,你都清楚吗?”
她不清楚他为什么,会突然如此郑重地问自己这个。
但她觉得,应该算是清楚吧。
就对他点了点头。
“我们的孩子,以后,可能也会遗传我的病症。你,你介意吗?”
她的脑袋嗡地一下。
感觉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到了,好久都没有缓过神来。
等自己的心情稍稍平复一些后,她小心地对他问道:“我们,为什么,会有孩子?”
其实说完之后,她已经不期待他回不回答了。
已经在四周张望着,寻找着出去的路径。
他看到她坐立不安的样子,意识到自己吓到她了。
不应该问得这样直接的。
“我是说,如果,如果我们有孩子,你会介意吗?”
她吓得连连摆手:“不不不,没有这种可能,我们绝对不会有孩子。许慕白,你可能不太清楚我的情况。我应该熬不了多久,就会离开这个世界。你觉得孤单的话,可以养一只猫。”
他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她都不在了,他养猫做什么。
一切都变得没有意义。
她看到他的目光渐渐变得暗淡。
好像很受伤的样子。
刚刚她只考虑到自己,但没有想过他的感受。
也许他只是这样随口一问,或者是在为未来要问的那个人做准备。
万一她的回答,让他没有勇气再问别人怎么办。
羽轻瓷瞬间有些后悔。
因为自己的自卑和逃避,不小心伤害到他了。
她立即小心翼翼地补救道:“对不起啊,我重新回答。就是,如果,像你说的那样,我不会介意。许太太也并不是介意你和许先生一样,她只是被许先生的欺瞒给伤害到了。”
他难过地对她问道:“可是,如果有一天你不在了,我们的孩子怎么办?”
许慕白心怀侥幸地想,如果他们有一个孩子,她会不会为了那个孩子,愿意多活一些时日。
他真的,很想和她,白头偕老。
啊。
虽然她和他之间并没有孩子,可是,经他这样一问她怎么觉得,好像已经有一个了?
恐怖。
她特别害怕地说道:“我,我不知道。求你了,你能不能,别再问我这种问题了。”
谁会想要和小猫咪一起生孩子?
疯了吧。
他心疼地说道:“嗯。我不问。对不起,吓到你了。”
她为了逃避他的目光,就低下头吃起了东西。
可能是因为太害怕的缘故,吃什么都觉得没有了味道。
每当感觉到害怕的时候,她都很想回家睡觉。
而且,她觉得他的问题十分怪异。
完全不可理喻的那种。
她纠结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丝丝勇气,心怀忐忑地对他问道:“我,我有些,想回家了。可以,让我回家吗?”
他原本想要直接对她说不可以。
可是又觉得她现在的状态不是很好,担心太过生硬会吓到她。
思索之后,他委婉地说道:“阿瓷,求你,别再问我这样的问题了。”
她瞬间感到有一股凉气,注入到自己的心里。
太恐怖了。
他明明是在学自己的语气,可是却听不出半分祈求的意味。
反倒是像一个受害者一样,好像她回家是多不正常的一件事。
她的心,跳得很快。
有一种随便冲到一桌面前,求他们帮她离开的冲动。
她的大脑飞速计算着别人会帮她的概率,以及中途被许慕白带走的风险。
当然至关重要的是,每个用餐空间都是封闭的。
她首先要进去才可以。
直接在外面大声呼救的话,很容易被人当成疯子。
算过概率和风险之后,她觉得这样的计策可行度不高。
不过这里倒很容易迷路,密集的植物也很方便藏身。
最好是自己找机会溜走,躲到这里的某一个地方,然后等他没耐心找了。
她再出来求人帮忙。
作者有话说:
小白:你觉得,我们像不像在相亲?
小阿瓷:不、不太像。反正,就,挺恐怖的。(呜,这就不是小猫咪应该经历的场面。)
小白:求你,别这样说。
小阿瓷:救……(你别用这种又冷又温柔的语气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