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可能,你自己主动地告诉她真相?◎
她下意识地想去拉住他的手, 祈求他不要那样做。
但是在伸手之际,忽然就没了勇气。
因为自身的高度敏感性,羽轻瓷对外界做出的一切举动, 完全基于他人对待自己的态度。
小的时候, 如果她不躲在妈妈身后,揪着妈妈的衣角, 就无法走路。
大地好像变成了满是漩涡的泥沼。
仿佛只要稍一松开手,自己就会瞬间被吸到泥沼中。
当时除去身体支撑能力的问题,更多的是对外部环境的惧怕。
妈妈的衣角, 对她来说,像是救命稻草。
只要一直揪着, 就不会摔倒。
起初妈妈对她这样的举动很漠然。
既没有明确地同意她可以这样做, 但是也没有拒绝她揪着她的衣角。
她以为会一直这样下去, 直到有一天,妈妈回过头对她说松开。
突如其来的刺激,让她下意识地揪紧了妈妈的衣角。
但妈妈觉得她不听话, 所以生气地将她的手从衣服上扯了下来。
她至今还清晰地记得那种痛楚。
手腕被死死地按住,衣角从自己的手中抽离时, 指腹处有灼烧的感觉。
身体像是失去了支撑, 猝不及防地倒在了地上。
没有任何人推她, 却也没有人扶她。
后来, 她就再也没有揪过妈妈的衣角了。
许慕白刚刚转身的时候, 主动地放开了她的手。
他的心情应该和妈妈当时是一样的。
厌弃之余,或许还有些鄙夷。
一想到这些, 她就再也不敢主动地去碰他的手。
很害怕自己会被他甩开。
只是小心地跟在他身后, 和他一起去开门。
试图在他对季明则, 说不好的话的时候, 将伤害降到最低。
但让羽轻瓷没有想到的是,她担心的情况并没有发生。
许慕白在开门之后,只是淡淡地说了句“进来吧”。
其他的就没再说什么了。
她觉得可能是季明则带了食材过来,表示要一起做晚饭的缘故。
既然许慕白没有赶季明则离开,那应该是已经不生气了吧。
不过,因为方才的事情,她有些不想和他在同一个地方待着。
类似于那种吵完架之后,再见面时会有些尴尬的感觉。
虽然他们并没有跟对方吵架,但她总觉得他现在应该不想见到她。
所以,她就回房间喂猫了。
季明则看着羽轻瓷的背影,对许慕白问道:“因为我的到来,你们吵架了吗?”
许慕白没有回答季明则的问题。
或许是担心房间里的人听见,他随手打开了抽油烟机,为谈话的环境增添了些噪音。
他低着头一边切东西一边漠然说道:“我们当初约定好的,只有那几句特定的话。你应该知道,如果越界的话,会失去什么。”
“轻瓷知道,你特别喜欢拿别人的身家性命和职业前途,来威胁人吗?”
许慕白手里切东西的刀,停顿了片刻,又如常地切了下去。
并未理睬他。
季明则笑了一下道:“想来也不会知道,她对你的印象应该是很好的。不过,你一直这样伪装,不会精神分裂吗?在别人面前凶狠残暴,到了她面前就乖得不行。”
“你到底想说什么?”
“有没有可能,你自己主动地告诉她真相?”
“没有。”
季明则听完轻叹了一口气:“你不是说她很喜欢你么?我想如果你告诉她的话,她也未必不能接受。”
其实季明则知道依照羽轻瓷的性格,应该是很难接受的。
并不是无法接受那家人的结局,而是无法接受许慕白的虚伪和凶残。
他觉得她最好是在看清之后,尽早离开这样的人。
可是,苦于自己没有机会对她说出真相。
他只能忽悠着许慕白主动坦白。
这是他在试探过后,能够做到的极限了。
不过许慕白并不会被季明则忽悠,他不会给她接触真相的机会。
他的心里很清楚,她知道真相后,就会离开她。
那样,他就只能用更激烈的方式,来留住她了。
对他们而言,保持现状,是最好的。
她意识不到他的危险,对他尚存怜悯之意,愿意留他住在这里。
至于其他的,他没有奢想太多。
“不管她接不接受,我都不会说。所以,你不要多事。你家里还有一个妹妹正在读高中,听说她一直都以你为榜样,如果你出了什么事,她会很伤心的。”
季明则觉得自己真该把许慕白的话录下来。
然后放给轻瓷听。
让她快逃。
其实他第一次见到许慕白的时候,就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觉得这个人虽然看起来做什么都很得体,可是骨子里大概从没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每当看到轻瓷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他都觉得像是一条冰冷的毒蛇,盘踞在一株含羞草的旁边。
毒蛇很喜欢玩含羞草的叶子,每天都要玩上几下。
占有欲也很强,咬死了很多觊觎含羞草的动物。
这样含羞草,就只能属于他了。
偏偏可怜的含羞草,分不清好蛇和坏蛇。
误以为盘踞在身边的毒蛇,是来保护自己的。
渐渐对毒蛇产生了依赖。
可是冷血动物大多是不怎么长情的。
说不定哪一天毒蛇就会腻了含羞草。
将她一口吞进去。
季明则对他们的感情,持很悲观的态度。
这不仅仅是他出于私心。
哪怕是从客观一些的角度来讲,含羞草也更应该和含羞草,或者其他别的什么植物在一起。
被一条毒蛇囚困,就很可怜。
羽轻瓷在喂猫的时候,发现了一个有意思的事情。
如果她先喂小狸花,那小橘子就会转身就走,缩到一个小角落里,变成流泪猫猫头。
等着她来哄它。
她觉得小橘子大概真的很喜欢自己。
能被一只可爱的小猫咪喜欢,是很幸福的事情。
所以,她格外珍惜它的心意。
这就导致,她很少抱小狸花。
因为只要她一抱它,小橘子就会闹个不停,也会哭得很伤心。
有时候感觉,自己好像被它的爱意绑架了。
吃晚饭的时候,餐桌上的氛围有些安静。
她很想说些什么来调节一下。
可是,想了半天,也没能说出来话。
她知道这样不太符合待客之道。
但是,她的声带好像并不受她的心所控制。
哪怕她的心再想开口,她也发不出一个音。
季明则倒是很理解她。
因为他知道她在学校的时候,就是这样的。
他主动地开口问道:“今后,有什么打算?”
羽轻瓷虽然还没有想好要说什么,可是筷子已经放了下来。
她小心地抬起头:“可能,会一直待在家里。”
“嗯,挺好的。不过,有想过出去玩吗?”
她摇了摇头。
“外面的春光正好,很适合出去走一走。像你现在,正是出去游玩的年纪。虽然待在家里很舒服,但是说不定外面可以看到更美好的景色。”
许慕白自己从小就不是很听话的人,对于说教一向无感。
现在看到季明则又在引诱她出去了,他有些生气地说道:“不要试图教她做事,她想出去就出去,不想也没什么关系。外面的景色,每年都没什么变化,也挺无趣的。”
“我听你的意思,好像是不想让她出去。这跟变相囚禁有什么区别?”
季明则不想放过喊醒羽轻瓷的机会。
毕竟,下次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再见到她。
许慕白倒不是在意季明则的想法,被他看出来也没什么关系。
他只是担心,阿瓷听到之后,会吓得睡不好觉。
所以诚恳而认真地对她解释道:“我没有不想让你出去,如果你想要出去的话,我可以陪着你,去哪里都可以。”
羽轻瓷深呼吸了一口气。
其实她不太不清楚为什么他们聊着天,话题总是能跑到她这里。
而且,聊得很奇怪。
季明则好像有些多心。
然后许慕白竟然因为季明则的多心,还来对自己解释。
搞得她好尴尬。
她当然知道许慕白,没有要囚禁她的意思。
明明是她想让他待在自己身边,才帮他隐匿行踪的。
如果硬要往那个方向联想的话,更像是她变相囚禁了他。
因为她自己不想出门,所以,也很少带许慕白出去。
羽轻瓷还挺担心,经过季明则这样一提醒,许慕白会看穿自己的心思。
她小心地对许慕白问道:“你想要出去吗?如果你想的话,我们可以出去走走。”
因为对对方都存了些阴暗的心思。
现在被季明则这样一点破,就开始互相试探起来。
试探对方,有没有因为季明则的话联想到什么,或者说有没有反感自己。
许慕白听她这样问,误以为是她听信了季明则的话。
然后才来试探自己,是否会允许她出门。
他有些谨慎地说道:“我听你的。”
羽轻瓷想了一下,他说听她的,这是什么意思?
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还是已经察觉到她不想让他出去。
所以才故意顺从她。
好难。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季明则在一边提醒道:“他既然都说听你的了,那要不要过几天去春游?”
说实话,羽轻瓷有些难以接受。
感觉这个时间,出去的人应该很多。
她不太习惯人多的场合。
可是,又担心许慕白会因为她不想出去,也不让他出去,从而讨厌她。
在纠结了一会儿后,她同他商量道:“不如,我们过段时间再出去。”
“好啊。”
许慕白说完还有意看了季明则一眼,仿佛是在宣告自己的胜利。
季明则觉得羽轻瓷可能没有懂自己的意思。
过几天和过段时间,差距也太大了。
她似乎完全意识不到,她现在的处境有多危险。
晚上睡觉的时候,可能是前几天睡得多了,所以她很晚才入睡。
因为比较害怕睡觉前,独自面对黑夜的时间,她险些要偷吃安眠药了。
在半梦半醒之间,她被一个声音突然惊醒。
那个声音倒不是很大。
但可能是夜里太过安静,所以听起来比较明显。
咚、咚咚——
越听越熟悉,是,是弹力球的声音。
因为她的听力比较敏感,所以可以很明显地听出来,并不是楼上弄出来的。
更像是楼道里,有人在用弹力球,一下又一下地往墙壁上抛。
那个声音很近,好像和她只隔了一堵墙。
她瞬间感到有些害怕,所以,就用被子蒙住了头。
可是,那个声音还是持续不断地在敲击着。
哪怕隔着被子,也还是能听到。
作者有话说:
小阿瓷:要不要出去看看?(纠结……)
小白:不要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