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人质一样◎
或许是这种被人忽略的环境, 给了她一星半点的勇气。
她想对他点头,表示自己也想见他。
只是在看到他脸上戴着的口罩后,瞬间想到了自己的脸。
她应该会长期处于戴口罩的状态。
一辈子都摘不掉。
这样的自己, 似乎是不能对他人表露什么情感的。
羽轻瓷僵在了原地。
她强忍住了点头的举动, 呼之欲出的话也咽了回去。
就连眨眼也变得别扭起来。
就在这时,自己的肩膀被人轻轻地摸了一下。
“羽小姐, 您还记得我吗?”
和她说话的人,就是之前问她要不要换老师的人。
羽轻瓷木木地点了点头。
“早上咱们见面的时间太仓促,这是我的名片。”
她接过来之后, 看到上面写着王礼培三个字。
王礼培趁着羽轻瓷低头看名片,将目光落在了她身边的人身上:“这位是?”
羽轻瓷看了看许慕白, 小声地说道:“我, 我哥哥。”
王礼培瞥了眼他们紧握在一起的手:“您二位感情真好。”
好, 好尴尬。
她为了不让对方起疑,就多余地补了句:“他叫羽白。”
“奥,亲哥哥啊。怪不得您二位的眉眼看着有些像。”
羽轻瓷将名片装进口袋里, 然后谨慎地对王礼培问道:“您有什么事情吗?”
“其实也没什么事,我们边走边聊, 不耽误您的时间。”
“哦, 好。”
“早上的时候是我考虑不周, 希望没有让您感到唐突。”
她认真地答道:“是有一点。”
王礼培觉得羽轻瓷有些怪。
毕竟是个人都听得出来, 这不过是她的客套话。
为了增进关系, 深入交流才讲的。
其实羽轻瓷自然是听得出来的。
只不过,她不喜欢。
不喜欢王礼培对自己讲的那些话。
感觉像是把她当成没有分辨能力的傻瓜。
一个劲儿地在给她灌输对宋然不利的偏见。
并试图从她这里得到认同感。
原本以为王礼培会知难而退。
但不成想对方在愣了几秒后, 又对她说道:“那确实是我唐突了, 我是真的为您好。一时着急, 才讲的那些话。”
羽轻瓷很轻地“嗯”了一声。
因为她很害怕难堪, 所以,很少给别人难堪。
哪怕,是面对王礼培这样的人。
王礼培是那种发现一点苗头,就不愿意放弃的人。
她误把羽轻瓷给她的回应,当成了认可和鼓励。
所以有些诱导地说道:“和宋然一起上课的感觉,是不是很不舒服?”
不等羽轻瓷回应,王礼培又按照以往的经验,自以为是道:“她这个人啊,就是不怎么爱讲话。和学员之间交流也很困难,一般人跟不了她几天就会换人教的。谁也不是花钱来买冷漠的。”
尽管王礼培一直在诱导她那样想。
可羽轻瓷觉得宋然上课时,并不是那样的感觉。
宋然的话的确很少,但是该讲的内容都会讲。
只是从来不会说多余的话。
刚好羽轻瓷自己也不是很注重,用话语来拉进关系的人。
她甚至觉得,无论她怎么做,都无法让别人真正的喜欢自己。
两个都很闭塞的人,真正的交流起来,就会少很多复杂的流程。
反而觉得轻松自在。
可能喜欢热闹的人,会受不了宋然的教学方式。
但她觉得和宋然相处得很舒服。
并不需要换人。
羽轻瓷想了想说道:“我不觉得她冷漠。”
“唉,那是您性格好。真没几个人会迁就她的。”
在一边听了许久的许慕白,冷静出声道:“她个人是没有权利,申请调换老师的,这应该是由背后的公司来决定的。您可以去和跟机构签合同的那个人交涉。”
“啊,这样吗?我以为羽小姐是高层,安排自己员工来签合同的。”
“我妹妹只不过是听吩咐做事,没有什么自主选择的空间。请您不要难为她。”
王礼培听完目光微怔。
这怎么跟她听说得完全不一样?
她听内部人员漏出来的消息说,羽小姐好像是某个大佬的情人……
刚才自己是有意说成高层。
毕竟也不能直接说她是被人养着的金丝雀。
当然是怎么光鲜怎么讲了。
这位羽小姐出入都是戴着口罩,看着就特别神秘。
更为关键的是,一看年纪就不大。
怎么可能仅靠自己,就进得来这里?
而且,光是编舞的方案,就让她们交了好几版。
不只是这一家机构,大部分的机构甚至院校老师都被找过。
她背后的人,又肯为她花精力,又舍得往里扔钱。
说她没有选择权,谁信呢。
不过王礼培腹诽的这些并不会讲出来,她尴尬地笑了笑道:“那是我没有了解清楚情况。不过,羽小姐,如果您想换人的话,是可以直接来找我的。”
许慕白觉得这个人好像听不懂他讲话一样。
都说了他的小精灵没办法做主,怎么还是一直在让她做决定!
他刚想再说些什么,就感觉自己的手被她轻捏了一下。
羽轻瓷小声地说道:“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会帮您介绍学员的。”
“是像您一样单独教学的吗?”
王礼培是觉得,要是让她碰上几个像羽轻瓷这种的。
那她岂不是要赚翻了。
羽轻瓷点了点头。
说谎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但有时候,不得不说。
在终于摆脱王礼培后,她对许慕白问道:“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
其实她知道他是在帮自己解围。
因为公司来出面拒绝,总比她在这里树敌要好。
她不明白的是,这样的话,似乎不应该从他这里讲出来。
他讲话,什么时候考虑得这样多了?
这有些不像他。
毕竟,她见他对陆朗讲话,都是直来直去的。
许慕白在看了她几秒后:“因为,你在这里。像人质一样。”
他只能多想一些,帮她处理一切可能会树敌的情况。
虽然那个人并不是教她的老师,但若是接近她也是很容易的事情。
他不想让她因为拒绝别人,从而受到任何刺激。
这些天他意识到一个更恐怖的事情。
伤害过她的人就算是死,也无法弥补给她造成的伤害。
所以,要从根源上杜绝。
羽轻瓷在听到许慕白说“人质”两个字的时候,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
是不是类似于她是他的软肋那种……
但她多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所以很快地扼杀了这个念头。
他不喜欢和她在一起时的沉默,就想方设法地引着她多说一些话。
“刚刚为什么说我是哥哥?”
她有些别扭地说道:“我就是,随便一说。”
“那你喊声哥哥来听。”
因为他觉得很新奇,所以很想听。
但这对于羽轻瓷来说,是让她很为难的事情。
为了转移话题,她对他问道:“你的身体好一些了吗?”
他一时没有理解她的意思:“我的身体,一直都很好啊。”
“呃,之前不是被带走了吗?”
“我上次出来后,入股了国外的几家专门研究类似疾病的机构。这次恰好被爸妈送去了其中一家。我安排了一个和我很像的演员在那里,爸妈隔几天就会收到治疗视频。”
羽轻瓷有些担心地看着他:“所以,还是不能出现在大众面前是吗?”
“嗯。你要不要继续养我?”
她很小声地说:“不要。”
“为什么不要?”
“因为,你好像,不需要我养。”
“需要。我很需要你。”
羽轻瓷没有再说话。
像那天那样糟糕的情况,她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况且,她很不想让他因为自己,毁掉本该顺遂的人生。
“以后再说吧。”
像偷偷将他藏起来这种事,她没有勇气也没有力气再做第二次了。
仿佛经历过上次的事情后,自己一下子就变得无欲无求了。
比之前还要没有欲望。
听说,这是走向死亡的前兆。
先是自我放弃灵魂,然后就是生命。
哪怕是他再次出现在她面前,也不会带来任何改变。
他很好,可是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她不想,也不能,拥有他。
做完答应他的事情之后,自己应该会选择平静的死亡。
不是一瞬的决定,也并非是那天妈妈让她认命,对她造成了一定的打击。
只是她厌倦了麻木的感觉。
绝望是经年累积的。
上次的事,不过是她在挣扎之后,压上来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虽然没有任何抵抗,依旧照常生活,可内心每一天都是崩溃的。
从崩溃中醒来,在崩溃中睡去。
春天很美好。
她应该会在这个美好的季节消失。
许慕白现在越来越能感知到她的情绪了。
那些很突然的失落,让他有种从悬崖上跳下去的恐慌感。
而他也学会了旁敲侧击地问询:“在这里的感觉怎么样?”
她强打着精神对他笑了笑。
虽然戴着口罩看不大出来,但眼睛里应该是有笑意的。
“挺好的。”
他认真地看向她的眼睛,看到了被她极力掩饰的绝望。
为什么会这样?
“是不是,有人说你了?”
羽轻瓷没有想过许慕白会问自己这样的话。
在她的人生中,好像,没有人问过类似的问题。
大家都是不怎么关心的。
而且,前些天的时候,妈妈的态度,也让她觉得,计较这些,是她的错。
会给家人带来痛苦。
无论是被说,还是被欺负,都只能是她的错。
在这个世界上,好像只有被认定为不太正常的许慕白,会这样在乎这件事。
并且不觉得是她的错。
她摇了摇头:“没有人说我。”
“如果有,就告诉我。”
她低下头,很轻地叹了一口气。
告诉他做什么呢?
让他为她去做一些过激的事,然后再赔一大笔钱吗?
就算是有人说她,也是绝对不能让他知道的。
羽轻瓷不想让他太在意这些:“其实,就算是被说,也没关系的。你不用这样担心。”
许慕白一时没有听太懂。
因为,其他的事情,他可能无法理解,但是关于这件事,他知道她是很在意的。
怎么会突然不在意了?
她看得出来,他很担心她。
为了让他放心,她只能对他撒谎:“之前在意,只是觉得,妈妈不在乎我。我很想引起她的注意,所以,一有委屈就很想告诉她。目的只是想让她可以多爱我一些。”
“但是现在,我不想那样了。那样有些不太懂事。我已经长大了,可以自己保护自己。不能像小时候那样,动不动就哭闹。”
作者有话说:
小白:你不要说谎。
小阿瓷:没有。你不要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