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喜欢什么,我就会是什么◎
她将保温袋轻轻地拆开, 让女孩儿挑着喜欢的吃。
因为羽轻瓷也不知道哪个好吃,所以当时就每个种类都拿了一些。
在女孩儿挑完之后,她自己也随意地摘下口罩。
准备吃人生中最后一顿晚餐。
黄金糕是老板娘给她推荐的。
听说甜甜的, 有椰香的味道, 烤出来很好吃。
大概是美食可以让人暂时忘却一些东西。
吃了几口后,羽轻瓷才意识到, 自己的脸是不能这样见人的。
不知道有没有吓到女孩儿。
现在又是夜里,坐在她这样的人身边,应该会觉得恐怖吧。
自怨自艾的情绪一上来, 手里的烧烤瞬间就不怎么香了。
女孩儿见状凑过来问她:“姐姐,黄金糕好吃吗?”
羽轻瓷低着头轻“嗯”了一声, 然后准备从袋子里帮她找一串出来。
但没想到女孩儿直接握住她的手, 在她吃了一半的黄金糕上咬了一口。
她从来没有同别人这样亲密的分享过食物。
可能, 是因为感动,眼泪唰地一下掉了出来。
女孩儿帮她擦了擦泪,然后将手伸出来对她说道:“你看看我的手, 像上细下粗的胡萝卜,握起来又像臃肿的大馒头。因为害怕别人嫌弃自己, 所以, 我从来不敢主动地触碰别人。姐姐, 你会嫌弃我吗?”
羽轻瓷轻握住她的手:“怎么可能呢?”
女孩儿笑了一下道:“是啊, 怎么可能呢?”
美好的女孩子, 从来不会互相嫌弃。
况且,但凡观念稍稍正常一些的人, 都不会嫌弃外貌身材, 或者是揪着某个部位大肆议论的。
饱受伤害的人, 永远不可能成为施害者。
等吃得差不多的时候, 羽轻瓷小心地对女孩儿询问:“想不想回家?”
女孩儿先是点了点头,之后又摇了摇头。
“妈妈会生我的气的,我不太敢回去。”
“不会的,她一定很担心你,很想见到你。”
其实羽轻瓷也很担心,女孩儿受到来自家人的二次伤害。
所以她对她承诺道:“如果妈妈很生气的话,我会帮你和她好好谈谈。”
“妈妈说,我再犯错,就不要我了。我好怕她不要我。”
“我要你,我养你。”在女孩儿灼灼的目光中,她认真地补充道:“不骗你。”
因为她深知女孩儿刚刚被自己从生死线上劝回来。
然而,生死往往就在一念之间。
如果女孩儿被妈妈伤害到,那很有可能再度寻死。
羽轻瓷不想让这样的悲剧发生。
她在给女孩儿的家人打完电话后,女孩儿的家人听完都要吓死了。
因为女孩儿是从家里偷跑出来的,家人还以为她这时候是在睡觉。
根本不知道她这样难过。
后来没一会儿,对方又打过来了电话,嘱咐羽轻瓷帮忙照看一会儿自己的孩子。
他们可能会稍晚一些到。
因为在准备来这里的时候,打不到出租车。很多跑夜班的,为了安全起见,只会跑市内。
羽轻瓷把之前司机的电话号码给了女孩儿的家人。
让他们打那个电话。
在等待的途中,女孩儿帮忙收拾着地上的竹签。
其实并不是很乱。
两个人都不是强迫症,但是竹签的摆放却意外地整齐。
最后,光溜溜的竹签被装进了保温袋里。
她准备等送女孩儿和家人离开的时候,走到最近的垃圾桶里扔掉。
因为想要干干净净地离开,不想在临死前,留下垃圾,破坏环境。
她一生都谨小慎微、行事温和,并不全是害怕被嫌弃,被责备……
更多的,是本能地爱着自己所生活过的地方。
哪怕是在无人监管的情况下,也仍旧遵守着骨子里的教养。
女孩儿的家人在联系到司机后,很快地赶了过来。
羽轻瓷把玫瑰花送给了女孩儿。
起初女孩儿有些不太好意思要,但听姐姐温柔地说道:“新生当然要有鲜花的陪伴。纵有千古,横有八荒。前途似海,来日方长。”
因为自己不太会讲话,所以只好引用课本上的话。
之前还在读书的时候,她就很喜欢背这篇课文。
希望在意志消沉期陪伴自己的话,也能同样地激励到眼前的女孩儿。
女孩儿从里面挑了一枝,送还给了羽轻瓷。
“姐姐也要这样。”
“嗯。”
不过,她最终并未完全送她们下山。
中途的时候,还是停住了。
女孩儿扯了扯她的衣袖问她:“姐姐,你不跟我们一起下去吗?”
“我在等妈妈过来,她说,会陪我一起看日出。现在,正在往这边赶。”
距离日出还有两三个小时,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女孩儿担心姐姐会冷,将妈妈带给自己的毛毯拿了下来。
“夜里温度很低的,你披着这个等阿姨吧。”
羽轻瓷连忙拒绝,但女孩儿的家人执意让她收下。
因为不想在这种地方拉扯太久,她只好在道谢之后接了过来。
然后独自往山顶走去。
深夜的海变成了浓重的黑色,从上往下看像是翻滚的墨浪。
有些害怕。
为了克服这种恐惧,她只能抬头往上看,一眼就看到了最闪耀的北极星。
然后蓦地想到了那晚,许慕白对她说的话。
现在想来,应该是在欺骗她,只是想要看她的反应。
可能在听到她紧张的回答后,他心里还会忍不住笑她傻。
娇艳的玫瑰花伴着温暖的毛毯一起掉落在地上。
苍白的羽毛随风飘进了深海里。
付杨对许慕白的私下审讯,始终都没有什么进展。
无论他怎么严刑拷问他,都能听到这家伙的诡辩。
偏偏每个疑点,都能自圆其说,让付杨找不出破绽。
他承认自己在很小的时候,看过有关于阿瓷的视频。
不过,那是家里找来给他做特殊训练用的。
一般来说,都是一些产生视觉冲击的血腥特效视频。
“背后的纹身怎么来的?”
“不知道。原本是在家里睡觉的,醒来之后就有了。”
“买主身份,只能通过杀掉上一任来继承。你杀掉的人是谁?”
“我没有杀过人,也不清楚自己是买主。只是,定期会收到一些关于阿瓷的视频,我也一直在查找视频的来源,每次收到都会去警局备案。”
“绑架那次,你不会也说自己是受害者吧。”
“嗯,我确实是被人绑过去的。那些人逼迫我按照严格的流程,对阿瓷做一些事。我不做的话,他们会替我做。”
至于具体做什么事,付杨因为自己的妈妈经历过,所以没有多加追问。
尽管许慕白的回应逻辑清晰,一时找不出什么太大的毛病。
可付杨是不会轻易相信的。
毕竟,对于许慕白这种有着反社会人格的人来说,制造几场完美犯罪也不是什么难事。
其实只要是不对着阿瓷,没有人可以找出他话语中的破绽。
因为根本就不存在。
别人或许会因为环境或者其他因素而受到影响。
但他不会。
在长期的训练体系下成长起来的人,俨然已经变成了不会出错的机器。
他的每一句话,都无关真假。
只是在最合适的时机,说出对自己最有利的话。
许慕白对付杨的预判也极为精准。
因为知道对方不会相信,所以他稍显诚恳地补充道:“我从来不做不好的事情,在很久之前就答应过阿瓷的。”
阿瓷不在自己身边,再诚恳的话也没了情意。
只剩下一贯地理智和冷静。
付杨轻嗤一声:“到底是你从来不做坏事,还是你做坏事从来不会被人抓到?”
许慕白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淡淡地问道:“有什么区别吗?”
付杨手中的匕首,沉重而缓慢地插进了许慕白的胸膛:“区别于,你是个人,还是变态。”
他本身就是感觉不到疼痛的人。
现在自己受到的所有的伤,都会成为他向阿瓷博取同情的资本。
一想到今后他们会和好如初,他的眸中就多了些暖意。
就连语气也变得柔和了许多。
“她喜欢什么,我就会是什么。她不喜欢什么,我就不会变成什么。”
付杨觉得自己问不出别的东西来了。
“我管你变成什么,反正对我来说,你应该变成一具尸体。”
说完就招了人进来,准备安排他去自杀。
许慕白并不意外付杨会这样做。他在来的时候,早已经留了后手。
和她分别的这段时间,他除去找寻她的行踪之外,也在找付杨的弱点。
面对实力超出自己许多的人,他是做了完全的准备,才来到这里的。
“那个岛的位置……”
仅仅是一句未说完的话,就足以让付杨感到毛骨悚然。
他转动着那把戳进他胸膛的匕首:“再说下去,你只会死得更快。”
许慕白因为失血过多,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不过话语还是一贯地平静,仿佛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事一样。
他不疾不徐地将后半句补上:“在地图上被抹去了。”
付杨一生的确没有害怕过什么,唯独担心自己保护不好妈妈。
他不想让她再受到任何伤害。
只想让她以自己喜欢的方式,平稳地度过余生。
可许慕白的话分明是在告诉自己,他已经知道了妈妈的藏身地点。
付杨握着匕首的手有些抖:“你不是说,自己和那群人没联系吗?”
“当然没有任何联系,所以,即便是付阿姨出了什么事,也算不到我的头上来。她和阿瓷有着相似的命运,我是想要她安度晚年的。”
付杨真想就此解决掉许慕白。
可他知道像许慕白这种人,就算是死了,也一定有其他的方式,将具体的坐标泄露出去。
虽说买主已经自杀了,但那群变态难免会为了利益,对妈妈做出什么可怕的事。
一想到这些,他的情绪就再也无法变得平稳了。
付杨避开要害的地方,在许慕白的身上猛戳了几刀。
“他妈的你这个死变态,还有没有半点人性?毁掉瓷瓷的人生还不够,还要把别人也拖下水。对你来说,别人都不算人吧。你是真不怕遭报应啊。”
之前也有人对许慕白说过类似的话。
不过,他从来不信这些。
就算是报应来了,也得绕着他走。
付杨的手机突然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他在接听后脸色骤变。
阴沉的脸色比方才听到许慕白说的话时,还要难看百倍。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何种心理,精神恍惚地对许慕白说道:“瓷瓷出事了。”
作者有话说:
小白:如果是我,一定不会放阿瓷离开。
付杨:可她并不是很想和你待在一起。
注:【纵有千古,横有八荒。前途似海,来日方长。】出自梁启超《少年中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