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渺小而脆弱的真诚感◎
因为对情爱之事不是很通, 仅仅是浅薄的了解。
远没有对金钱的兴趣来得高涨。
付杨也不懂这种将时间线拉扯得很久的报复,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淡淡地说道:“变态的想法,就是和平常人不太一样。”
容青千感叹道:“幸好离了。他没有再纠缠着报复, 也算彼此放过。”
付杨突然沉默了。
她看向他:“你怎么, 不讲话?”
他犹豫了一下,缓声说道:“我不觉得报复心很强的人, 仅仅因为被人识破,就彻底放弃自己的计划。除非,他死了。”
这两个人的恩怨, 怎么看,都不像是离婚能够解决的。
容青千是了解沈如霜的。
这也是个不达目的, 誓不罢休的主。
“报复心极强的人, 不会自杀。只能是被……所以, 你的意思是,沈如霜做的?”
“不一定自己做。也可能是先离婚撇清关系,之后再聘请一个利落的工具人。让一个人悄无声息消失的方法, 实在是太多了。你看直到现在,大家都不知道她的前夫是谁, 更不用说在哪里见到了。怎么想, 都不符合常理。”
付杨之所以这样推测, 跟自己的家庭有些关系。
永绝后患, 是生存的基础保障。
但他并未掌握任何证据, 所以也只能推测到这里了。
其实,就算有一天真的掌握到证据, 他也不觉得沈如霜应该受到什么惩罚。
正如年少时, 她对那个人的反击一样。
虽然不值得提倡, 但人被逼到绝境之时, 最为生猛的野性也就随之而来。
这并不是谁与谁的私仇,而是遗留已久的生存观念的对抗。
高高在上的人要活着,卑微如尘的人要活着。
家世背景只能决定彼此的社会地位,并不能左右人的生死。
决定生死的,除去繁杂的法度条例外,还有做人的基本尊严和永不妥协的野性。
唯有每个人都把自己当成人,那些仗势欺人者才会有所忌惮。
他们会在遭受到强烈的反击后,恍然大悟,原来,无论自己有多厉害,都是不能把人欺负得太狠的。
“离婚后的沈如霜,再无心于感情,一心一意扑在事业上。”
容青千赞同地说道:“经历过这样的愚弄,谁还敢碰感情啊。换做是我,就彻底封心锁爱了。”
“不过,自那以后,沈如霜看人的功力见长。任何人,在她面前,就像透明的一样,再没什么能骗得了她。她是为数不多能看出许慕白居心不良的人。”
容青千回想了一下:“许慕白还好吧。”
虽说有比较难治的罕见病,但看起来并不影响他和羽轻瓷的相处。
两个人之间的气场,也蛮温馨的。
付杨嫌弃无比地说道:“算了吧。谁会默默观察一个人十几年,不放过她任何胆怯窘迫的瞬间,却从不考虑出手相助。等到人家准备放弃生命的时候,突然人模人样地出来阻止,更何况还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到底是不舍得玩物的消失,还是有什么其他的原因,谁说得准呢?反正,我是不相信,他是直到她准备消失的时候,才突然发现自己的人生没她不行的。只有你们这些涉世未深的小女生会相信。”
“还有啊,你真的觉得,完全顺从她的心思,躲到与世隔绝的地方,从此再也不让她接触社会,是对一个人好吗?不感觉很恐怖吗?正常人,谁会这样啊?一般,只有想对一个人彻底霸占的时候,才会有这种难以掩饰的卑劣。”
至少他是这样想的。
因为知道她的情况比较特殊,所以也做好了藏她一辈子的准备。
虽说也有保护的成分,但更多的是只想她属于自己一个人。
看到容青千的目光越来越复杂,他越说越来劲:“你以为他名字里带个‘白’字,他就真是白的了?我跟你讲,他那个名字,根本就是家里找人算过的,一般命里越缺什么就越补什么。他整个人就像漫无边际深不见底的黑洞,能吞噬人所有希望的那种,只不过是表面上装得比较好。”
“瓷瓷现在就在被他吞噬!他只是在利用她心底渴望又从没得到的东西,来迷惑她引诱她。最可恶的就是这种人,一旦被吸入了黑洞,没有外力解救是很难出来的。如此恐怖的人,你们竟然丝毫看不出来,都被他给骗了!”
付杨说得义愤填膺,容青千听得一愣一愣的。
毕竟,他可从没有这样正义的时刻。
她一脸纠结地说道:“你吧,别太爱了。”
付杨气得说话都有些磕巴:“哎,爱,爱什么啊?我嫉妒了吗?我明明是气……”
他后面未能说出口的话,被她戏谑的声音打断:“我看你什么也不气,唯独气自己不是许慕白。人家只是不喜欢你,要真的喜欢你啊,说不定你做的比他还要狠。而且,我也没说你嫉妒啊。你跟我急什么。”
付杨感觉到胸腔里迅速膨胀起来的一股气流,顶得自己呼吸不畅。
可他还是强装镇定地说道:“我没急啊?我就是觉得,无论我说多少次,可就是没有人听我的,你说这合理吗?”
容青千勉强说道:“不怎么合理。算了算了,她就是眼光不行,行了吧。我也不喜欢蔚云翩,一个做蛋糕起家的,能给她什么帮助?怎么就非要和那种人……”
付杨叹了一口气道:“这样吧,你帮我个忙,我也帮你个忙。”
说完看了看四周,示意她俯身过来。
两个失意的人,是很容易达成某种契约的。
许慕白在外面等了许久。
他唯一没有预料到的事,就是付杨和容青千竟然聊了这样久。
早知道这样,他还不如回去陪阿瓷。
等他进去见到容青千,要跟她谈一笔跟婚事有关的交易的时候,对方突然说自己赶时间,不如在飞机上讲。
许慕白犹豫了一下,同意了。
一则是他咨询过医生,阿瓷这次比之前睡得要更久一些,不会太快地醒过来。再则,他准备直接带容青千去许家的另一个分支,让她见一见自己的堂哥,许绵旸。
等确定许慕白上了飞机,付杨心里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就知道,这个人,怎么可能是什么恋爱脑。
连自家人都能当做牵制他人的工具,本来就是冷血至极的人,才做得出来的事。
回到治疗中心后,付杨就一直守在那个睡了许久的人身边。
有时候,他觉得她就一直这样睡着,也挺好的。
反正她醒了,也不喜欢他。
一直到凌晨,付杨都没有离开。
仿佛已经笃定地知道,她在某个时刻会醒过来一样。
他希望她醒来后,第一眼看到的人是他。
羽轻瓷感觉自己原本待在一个地方正埋头工作。
工作室的灯光原本是不强烈的,温馨而柔和,是很舒服的亮度。
可是,突然间,感觉亮度变强烈了,之后越来越强烈,照得她眼睛很疼。
她努力地想要闭上眼睛,然后感觉到了一丝真实的痛感。
好像是太过用力地闭眼,把自己给弄疼了。
只好伸出手试图遮住强烈的灯光,缓慢地放松自己的眼睛。
可惜,无论她的手怎么遮挡,灯光的亮度都未曾削减半分。
她希望有人来帮自己挡一下灯光,下意识地在心里喊了一声:“许、许慕白。”
没有人回应她。
梦里的声音很难在现实中听清楚。
在付杨听来,更像是她痛苦地闷哼了一声。
发不出清晰的声音。
被灯光照得久了,又无法逃避,只能勉强地适应。
她很缓慢地睁开一点点眼睛,之后又很快地闭合,一连重复了许多次,都没有什么结果。
这是她的神经在恢复感知的时候,自觉地在跳动,可惜表现在外在的皮肤肌理上,仍旧是很微小的程度,可能要经历许多次的尝试,才能看到眼皮微微地颤动。
但总会苏醒过来的。
之前沉睡时的状态,是完全感受不到任何光源的。
现在已经可以感知到了,醒来是迟早的事。
在不知尝试了多少次后,她终于能重新掌控自己的身体了。
眼皮也没有之前那样沉重,变得轻盈了许多。
羽轻瓷微微地睁开了眼睛,随即就看到天花板上有一团冷光。
很白,很干净,像月圆之夜的月光。清清冷冷,却又透着一种圆满的氛围。
一只陌生的手伸到她眼前晃了晃,晃得她有些头晕。
付杨的声音里是抑制不住的开心:“瓷瓷,有哪里不舒服吗?”
她原本想摇头,可是头还是很晕。
其实,很多时候,她都不擅长表述自己的不舒服。
往往就算真的很难受,也是下意识地对外说没事。
羽轻瓷对自己是很敷衍的,也并不希望得到任何人的重视。
付杨见她不讲话,就喊了一堆医生过来。
这个研究中心,原本就是为她和妈妈而设立的。
她和妈妈对他来说,都是很重要的人。
医生们对她进行了全面的检查,之后就去到外面对付杨说了些什么。
羽轻瓷呆呆地望着天花板上的冷光,她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可是又不敢太过奢望。
付杨进来之后,将灯光调低了好几个度。
其实原本这里的灯光是偏柔偏暖的。
可因为是许慕白调的灯光,他不喜欢,就在许慕白离开后,故意调高了好几个度。
这样他看她也能看得更清楚一些。
不过,医生不建议灯光太亮,说是会影响她的恢复。
他进来后,就一脸愧疚地调成了原来的亮度。
“瓷瓷,医生说你没事,好好养一养,就能和之前一样了。”
其实,他说完就有些后悔。
因为已经意识到,自己不太会安慰人了。
什么叫“和之前一样”,之前,她也病得很严重。
只是每个月要到他这里来续命而已。
羽轻瓷是心思很细腻的人,她看得出来他有些窘迫,就小声地“嗯”了一声。
然后觉得这样可能没有安抚到他,就又努力地补了一句:“谢谢你啊。”
她讲话总是这样轻,语气轻,态度轻,声音轻,却总能恰到好处地安抚到他,有一种渺小而脆弱的真诚感。
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她下一句竟然是:“这次结束后,我就不麻烦你了。”
付杨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这不麻烦啊,一点都不麻烦。怎么能不来呢?那病好不了怎么办?”
作者有话说:
付杨:我每天都要骂许慕白一百次,我要扯下他的画皮,我要让他的真面目人尽皆知。
许慕白:无所谓,反正阿瓷都会心疼我。我总会让她觉得,我是被欺负的那一个。